“楚璃,你還傻愣在那裏做什麽?你妹妹說想要你那條紅色的長裙,你在那兒給我裝什麽耳聾?”


    中年婦女暗含慍怒和不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硬生生把楚璃從虛無給拉迴了現實。


    鹹腥的海水灌入口鼻的滋味還在記憶猶新,她分明記得上一秒自己的靈魂還飄浮在空中,這一秒竟然又迴到了現實。


    楚璃身形有些恍惚,腿一軟,稍稍後退兩步,險些沒有站穩。


    雙腳踩在地麵上的踏實感實在不像做夢,她環顧周圍,發現再熟悉不過——這是她曾經在楚家的臥室。


    她低頭看著自己完好無缺的雙腿,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光潔如玉,可怖的傷疤也已經盡數消失!


    看著落地鏡裏明顯年輕了好幾歲的自己,楚璃這才驚覺——她她她竟然重生了!


    上天真的給了她一次重頭再來的機會,讓她迴到了高三那年,楚佳淼這個親生女兒剛被接迴楚家的時候。


    此時此刻,楚佳淼和她媽江晚秋正對著楚璃的衣帽間指指點點。


    ……


    讓自己葬身大海的兇手們就站在眼前,楚璃情緒顯得異常激動。


    想起自己就是被這家人折磨利用至死,巨大的仇恨感瞬間襲來,她雙眼通紅,此時要是手中有把刀,她恐怕已經迫不及待地衝上去把這對偽善的母女碎屍萬段。


    江晚秋看向她握緊的雙拳,眉頭頓時蹙起:“你要幹什麽?你妹妹不過想拿走你一條裙子,你擺出這副臉色是想給誰看?”


    一旁的楚佳淼穿著一條純白的泡泡裙,十七歲出頭的少女看上去純真無邪,聽到母親這樣說,眼裏立刻噙滿了淚花,弱弱開口:“媽媽,你別跟姐姐置氣。是我不對,我不應該肖想屬於姐姐的東西,我……我隻是沒有見過這麽漂亮的裙子罷了……”


    她的聲音聽上去怯生生的,還隱隱有些發抖,說到後麵更是帶著點委屈酸楚的意思,似乎下一秒就要憋屈得哭出來了。


    楚璃對這一幕實在太過熟悉,自從楚佳淼被接迴來以後,類似的畫麵幾乎天天都會在這棟別墅裏上演。


    上一世這母女倆就經常這樣,門也不敲就會闖進她的臥室,隻要楚佳淼喜歡,就會毫不客氣地搜刮走她房間裏值錢不值錢的東西。


    那時候楚璃被江晚秋和楚盛楓這對夫妻瘋狂pua,天天給她灌輸理念,說她占據了原本屬於妹妹的安逸生活,妹妹這些年在外受了那麽多的苦,過得十分艱辛,既然如今迴到了楚家,她這個當姐姐的一定要處處體諒她、忍讓她。


    上一世楚璃實在是天真好騙,她謹遵養父母的教誨,但凡是妹妹看上的東西,她都不會跟她搶。起初隻是一對耳環一條手鏈,漸漸就是她的衣服、她的包包、再然後楚佳淼就看上了她的未婚夫、她的財產,直至最後,她要走了她的命。


    楚璃赤紅的雙眼漸漸平複下來,她隻覺得心中悲涼,怪自己上一世太過愚蠢,硬生生由著這幫人把自己推上了死路。


    她想清楚了,幾刀砍死太便宜他們了,消除不了她心中的恨意。既然重來一世,她絕不會輕易饒過他們任何一個人。她被折磨了這麽些年,曾經所遭受過的噬骨蝕心之痛,一定要一分不少地通通還給他們。


    ……


    江晚秋看著楚佳淼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心一下子就軟得不行,連忙抱著她開始哄:“淼淼乖,都是姐姐的錯,你哪兒有什麽不對?你可是我們楚家的寶貝女兒,家裏什麽東西不是你的?”


    她為了彌補這個十餘年未見的親生女兒,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送給她,更何況隻是這個便宜養女的幾件衣服?


    楚佳淼十分配合地把臉貼在她媽肩頭,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衝楚璃挑了挑眉,給了她一記挑釁的眼神。


    之前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楚佳淼開始在她麵前逐漸卸下小白花的偽裝,在旁人前裝柔弱,在她麵前則各種出言不遜,而楚璃對她的一昧忍讓,更是換來她變本加厲的羞辱。


    上一世,楚佳淼也看上了她這條紅色的裙子,當時楚璃對這個剛冒出來的妹妹還存有幾分憐惜,十分中肯地告訴她:這條裙子並不合她的尺碼,她要是喜歡,自己可以帶她再去買一條全新的。


    她說的都是實話,楚佳淼比她矮半個頭不說,還比她胖了十來斤,一條不合身的裙子,她拿去有什麽用?


    可當時楚佳淼卻因為她這句話破了大防,哭著說楚璃是在嘲笑她長不高,羞辱她的身材比不上她,委屈巴巴地對父母哭訴:“我的命果然沒有姐姐的好,我要是從小長在楚家天天有吃有喝,肯定也會長得像姐姐這麽高……”


    楚璃百般解釋自己沒有那個意思,然而並沒有什麽用,家裏被鬧得雞飛狗跳,最後還是江晚秋出手,當著兩人的麵把這條漂亮的紅裙子剪得稀巴爛,才終於讓楚佳淼消了氣。


    同情敵人就活該被天打雷劈,這一世,楚璃可不會讓她再有機會把矛頭對準自己。


    她揚唇一笑,十分大度地說:“好啊,不過是一條裙子,妹妹既然喜歡送給你又有何妨,這條裙子一看就很襯你……對了,你看看姐姐衣帽間裏還有沒有你瞧得上的裙子?盡數拿去好了。”


    正抱在一起上演著母女情深的楚佳淼和江晚秋都愣住了,兩人都沒想到楚璃竟然毫不猶豫就把這條裙子讓了出來。


    楚家雖然生活富裕,但平時給楚璃這個養女的生活費並不多。這條紅裙子也就值個幾萬塊,卻是楚璃辛辛苦苦攢了幾個月的錢買來,打算在她十八歲生日宴上穿的。


    她答應得爽快,楚佳淼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不,不用,就這一條足夠了……我又不像姐姐那麽漂亮,哪裏配擁有這麽多好看的裙子?”


    一貫的茶言茶語,張口閉口就是“我不配”,甄嬛傳裏的安陵容見了她都得甘拜下風。


    偏偏江晚秋最吃這一套,看著女兒這副自卑的模樣,可把她給心疼壞了,剛想張口訓斥一下楚璃,沒想到對方反倒比她先一步開口:


    “媽,這可就是你的失職了!妹妹可是咱們楚家的寶貝女兒,怎麽就不配擁有好看的裙子了?周末不是要給妹妹辦迴歸宴嗎?我看咱們現在就趕緊去商場,好好給她選幾件漂亮衣服吧!”


    江晚秋原本的台詞就這麽被她搶著說完了。


    一向唯唯諾諾的軟柿子忽然在她麵前說話硬氣起來,內容卻句句都在維護這個妹妹,讓人挑不出半點差錯,這可把江晚秋給整不會了。


    江晚秋訕訕地迴:“啊,你說得對。”


    楚佳淼還想把善解人意的人設扮演到底,弱弱開口:“不用為了我破費了,我穿什麽都行……”


    她話還沒說完,楚璃就打斷了她:“這是什麽話!你可是爸爸媽媽的掌上明珠,怎麽還能穿以前的舊衣服?快換上裙子,咱們現在就出發吧!”


    楚璃的表情似乎更興奮了,把那條嶄新的紅裙子往楚佳淼懷中一塞。


    這跟楚佳淼想象的場景可不一樣,她一時之間腦子也有些發懵,抱著新裙子跟她媽迴房間去了。


    她們一走,楚璃就收起臉上的笑容,露出森冷的眼神。


    她才不關心楚佳淼有沒有新衣服穿,反正按她前世的記憶,無論如何江晚秋都是要帶她的寶貝女兒去瘋狂shopping一番的。


    既然如此,還不如由她先提出來,順便還能跟過去看看,穿著一條不合身裙子的楚佳淼,會怎麽在人來人往的商場裏出盡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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