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殺的軍令一出,全場鴉雀無聲,血脈賁張的鬥誌在有進無退下,霎時被激發,全軍當下整肅。


    然而士氣並未持久,天蒙蒙亮時,洛州城頭的戰鼓一聲聲的響起,城上舉旗的人穿梭不絕,而後麵從後方來的泌陽駐軍到了離西南大營二十裏處便不再前行,就地紮營,隆隆地應和著城頭的軍鼓一齊敲響,才穩定沒多久的軍中,一時騷亂再起,人心惶惶。


    鳴鏑和鼓聲中,第三個信使相繼地奔到營前,炮製先頭的方式,對著營門大聲念起勸降書,破陣軍照舊射落信使,順帶懲治了起亂的幾人,重新整頓軍陣。


    可誰都明白,軍隊出戰最重要的是士氣,若如此拖下去,麵臨郢軍前後一次次的擾亂軍心,勢必不戰而潰!


    如此境況,時機未到,卻再等不了灌城,必須先在士氣耗盡前主動出擊,獲得首捷!


    寧雲澗在大帳中和眾將商議畢,猶疑著來到侯獲的軍帳前,停了停,撩簾進去。


    帳中昏暗,阮木蘅呆滯瑟縮在侯獲床前,僵硬的姿勢不知保持了多久,從背影看竟然似石化了一般。


    寧雲澗眼眶一酸,幾夜未眠的眼角血絲更紅,輕步走到她身後,張了張嘴,那一聲名字卡在喉嚨。


    阮木蘅聽到聲音,呆了很久,在寧雲澗轉步待走時,人偶似的扭轉過來,勉力地一笑,「雲澗,我在石溪村釀的葡萄酒,義父……一口都還沒喝呢……」


    她抬頭向他,比他更見憔悴的臉上那破碎的笑容刺得他一顫,幾乎無法直視,忍了忍,低聲道,「是我對不起你。」


    阮木蘅微微一縮,肩膀有些戰慄,又笑了一笑,「既然生前沒有同飲,那現在我們和他一起喝,好不好?」


    她說著起身腳一軟,扶住床,晃了晃頭,解下腰間的酒囊,從案頭倒了三杯酒,微微地笑著一杯謝地,再遞一杯給寧雲澗,舉著自己的杯盞向他一抬,眼淚滑落的同時,仰頭兀自飲盡。


    寧雲澗胸膛悶住,想說什麽再也說不出口,舉杯喝盡。


    阮木蘅笑容漸漸停住,再向他杯中倒了一杯,輕輕地接著道,「郢軍用計挫士氣動軍心,我想著你要親自迎戰了,我必然是勸不動你的,那這杯酒就當是為你踐行!」


    寧雲澗悲戚的神色終於動了動,仰頭繼續喝完,將酒杯一放,故作輕鬆地道,「不要說這麽喪氣的話,對我有點信心,我寧雲澗這麽多年還算沒吃過敗戰!這次也能……」


    阮木蘅靜靜地聽著,看著他話未盡便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搖搖晃晃地倒地,她雙手挽住他,看他倒在她懷裏,英氣勃勃的臉上殘餘著震驚和怒氣,深遠的表情嘆息道,「怪我自私也好,恨我也罷,無論如何,我都無法看著你……」


    後麵的話他便聽不到了。


    阮木蘅從行囊中掏出長繩,一圈一圈地將他綁上,拖到一旁的椅子上靠著,做完這些時,帳簾一動,一人雷厲風行地邊叫著「寧將軍」邊就走了進來。


    阮木蘅迴頭,看到嚴修大驚失色地看著她,兩步到椅子前,搖晃著寧雲澗探了探鼻息,暴戾的目光瞪向她,失聲道,「你做了什麽?!!」


    阮木蘅目光慢騰騰地移到嚴修臉上,眼中一片漠然,「三軍不可無帥,所以擒賊先擒王,不是嗎?」


    她慢條斯理地整理包裹,看也不看他,「皇上給了我一包毒藥,我放到了酒中,他喝了兩杯,便是這個樣子了!」


    嚴修狂怒,反手抽出長刀,「解藥呢!」


    阮木蘅眼中一閃,輕蔑地笑出聲,「嚴將軍果然粗人,宮中的手段是一點兒不清楚,我既然有心下毒,怎麽可能自己帶著藥,解藥自然是在景鸞辭那裏,若我能及時將他帶迴去,自然能解救,若你執意扣下,便等著他死就好。」


    嚴修臉色鐵青,大喝道,「來人!」


    「你要傳軍醫麽?」阮木蘅打斷他,「告訴你,沒有用的,婦人用的藥,恐怕那治療跌打損傷的軍醫藥石罔救!怎麽樣?先頭我的提議嚴將軍是否重新考慮一下?」


    嚴修勃然大怒,喝退帳外來人,強忍著怒氣道,「果然最毒婦人心,你父親若泉下有知定然後悔生了這麽個孽子!」


    阮木蘅一笑,「嚴將軍,時間有限,我們不做婦人之辯,你快些考慮,是殺了我和寧雲澗一起陪葬,還是送我出去也留他一命?」


    嚴修聽得驚怒交加,恨不得掐死前麵不知好歹的女人,他不是軍中智囊,不由腿腳打轉,望了望寧雲澗由白轉青的臉,捏向阮木蘅的肩膀,咬牙切齒道,「你能保證將軍無虞?」


    阮木蘅斂起笑意,忍著肩膀上的虎鉗似的劇痛,慢慢伸出掌心,一小小的丹紅色瓶子展在嚴修眼前,她抬目盯住他,「放心,他活,我活,他死,我給他陪葬!」


    .


    巳時,原本要出動的破陣軍因軍情變動,仍繼續等待時機,三萬大軍莊嚴整肅地立在營前點兵。


    而一輛馬車便在這時悄然駛出,後麵一口臨時劈木做的棺材,拉著侯獲緩緩地出了營口。


    嚴修怒目看著馬車從營口奔著城門而去,漸行漸遠,神色複雜地怔了怔,甩袍轉身。


    而他不知道的是,那馬車一出了營地的視野,便調頭背向洛州而去。


    兩日後,泌陽城外的小鎮,那輛日夜不歇的馬車停了下來,一身形狼狽男女莫辯的車夫下車,就近找了一家壽材店,換了一口棺材,出錢讓店中夥計雇了另一輛車從另一條路和她分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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