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木蘅掙脫得更用力,甩開手臂,「不要碰我!」


    景鸞辭憔悴的臉色迅速頹敗下來,微微地一顫,仍舊抱住她,「沒事的,會好起來的,你若沒辦法,朕陪你,陪你好起來。」


    「怎麽沒事的?」阮木蘅機械地仰起臉,忽而狠狠地盯住他,「你一點兒都不在意對不對?你對他一點兒感情都沒有!他怎麽樣你都不會心痛,所以你才說沒關係,對不對?!」


    景鸞辭眼中一痛,滿目愴然,「阿風,也是我的兒子……」


    「你沒有資格!」她臉上現出刻骨的怒容,嘶聲叫著推開他,「都是你,是你要來打擾我們!是你將阿風暴露在兇手利刃之下!是你的出現,他才會死!現在你高興了嗎?暢快了嗎?」


    「……你知道我沒有想……」景鸞辭啞然無聲。


    「你為什麽要出現?」阮木蘅眼淚奪眶而出,朦朧的目光魔怔了一樣,反反覆覆地隻有徹骨的怨恨,「你為什麽要來打擾我們?為什麽你的出現就是為了掠奪?拿走了我十多年生活,拿走了我的自由,現在連阿風都要帶走?」


    「你為什麽要出現?!」


    字字句句的痛問,好像一把利刃沒柄地刺進胸口,來迴絞動,挖肉擊髓,痛不可擋。


    景鸞辭眸光仿若被折斷了,失血的唇顫了顫,輕聲道,「你,想要我怎麽做?你告訴我,怎麽做你才不這樣?」


    阮木蘅卻更加被他的神色刺激,冰冷地道,「怎麽做?還用我來說嗎?!你去殺了那個人!去殺了她!」


    她冷笑著站直身體,譏諷的利目射向他,「是衛翾害死了阿風對嗎?騎馬時馬發狂,馬夫猝死,侍衛畏罪自殺,相關人物全部滅口,手段下作又死無對證!多麽像後宮裏骯髒的手段,多麽像那個女人的手腕!像蛇一樣,從驛站咬到山裏還不罷休,一直跟到衙門混進來,招招神通廣大又陰險,不是她,誰能有那麽大本事?!誰敢在天子的眼皮底下殺人?!」


    她雙眼血紅,目齜欲裂,蒼白的臉像是燒上了一把火,一字一句地盯著他道,「你想做什麽,那就去殺了衛翾,殺了她給阿風報仇!」


    景鸞辭拳頭咯咯握緊,目光湧動著潮水般的寒意,最終卻一點點地沉靜下來,死水一般地,卻乞求似地道,「還沒到時候,還沒有證據,木蘅,你再等一等,殺了阿風的人,和這件事相關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證據?需要什麽證據?」


    阮木蘅冷笑,「景焻當初要殺我父親時,講證據了嗎?手握大權,不是想讓誰死就讓誰死,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


    她抬起手怨毒地指向他,「你不是要什麽證據!你是不想!當初後宮裏一個個的孩子胎死腹中,你沒有追究!寧芄蘭失子時,你沒有追究!現在阿風死了,不管有沒有證據,有沒有由頭,你仍舊不準備追究是嗎?因為什麽?」


    「因為是衛翾扶你上皇位?因為你喜歡衛翾,喜歡到不論她怎麽倒行逆施,傷天害理,你仍舊原諒她,包容她?」


    景鸞辭臉色猛然火燎般地潮紅,嗆口道,「朕若對她如你臆想的一般,何至於讓她至今還無子嗣……」


    阮木蘅又冷笑一聲,他的一個字都入不了她的耳,隻是譏諷地順勢問,「那是因為要從長計議?因為牽一髮而動全身,動了衛翾,衛翾後麵的勢力樹大根深,勢必動了朝廷的根本,撼動了你景鸞辭的皇位?」


    「景鸞辭,你最在意的隻是你自己,你自己的權力!」


    景鸞辭滿額青筋爆出,怒氣倏然張開,冷冽的目光危險地射向她,在看到她的張狂時,卻如灰燼冷了下來,浮出痛楚的神色,閉了閉眼睛,輕聲道,「或許……是我錯了,不該希冀於重來,不該有妄念,也就不會什麽都沒餘下……」


    他踉蹌了一下,慢慢地轉過身,「你累了,你需要休息……朕……我明日再來看你。」


    阮木蘅身體劇烈一顫,像突然一跳的燭火,閃了兩下就黯然下來,頹敗地癱在床邊,一滴滴眼淚滾燙地流下來,洇濕在寢被上,「不是你錯了,是我錯了,我不該不死心,不該懷有期待,明明看透了……卻要抱著僥倖……」


    輕輕地撫摩著江風,抱起他僵冷的身體貼上臉頰,喃喃地囈語,「阿風,是娘親錯了,是娘親對不起你……你怎麽還不起來?怎麽還不起呢?」


    景鸞辭腳下晃了晃,駐步頓了一會兒,不忍迴頭,一步步錐心地踏出去。


    .


    幾場秋風過,落了一地的黃葉,縞素的府衙內宅越加淒清。


    墜地寒涼的秋雨也隨著風落了下來,連綿不盡地散進屋簷,那梁下挽著的白幔便濕墜墜的一滴滴砸下水滴。


    周曇停步,舉袖拭了拭滴落在額上的寒雨,屏著一口氣望向屋裏一身喪服呆愣愣地枯坐著的人,不由搖頭嘆息。


    按皇家喪葬儀製,皇子薨逝要在宮中大殮,頒詔,舉國服喪,再大葬入皇陵。


    江風雖然未記入皇家玉牒,可已與景鸞辭一同以皇子禮儀祭拜過孔廟,按理要運棺木入郢都皇宮受封入殮出殯的,可阮木蘅鐵了心要帶江風迴河西安葬。


    而這一迴河西,不僅皇子不能認祖歸宗,阮木蘅還迴不迴宮也不一定了。


    周曇沉重地又頓了頓,輕步入內,寂寂地陪她站了一會兒,望著屋外鉛雲壓低,風雨淒迷,低聲道,「娘娘,風雨疾行,聖駕明日也該啟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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