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和別人有約,寧芄蘭原本想多說些,也不好硬拉著,兩人便就此錯身告別。


    阮木蘅再次迴到宮道,因耽擱了一會兒,日暮已西,擔心太晚了去拜訪落人口舌,便加緊往宦者署趕,快步到周曇所在的院落,不巧地被告知宣和宮裏明路因風寒臨時和周曇換了班,人現在不在住處了。


    隻好悻悻地拎著酒罐子出來,亦步亦趨地頂著晚間吹起的大風,滿心失望地往迴走。


    第13章 笑問檀郎 花強妾貌強?


    慢吞吞地走完宦者署前的宮道,急風漸漸也歇了。


    薄暮輕垂的皇城上空,綽綽約約地升起一彎弦月。


    阮木蘅駐足仰望,月光孤瘦沉鬱,危危地墜在宮牆上頭,仿若被拖拽住了一樣,不由惆悵地嘆了一口氣,換一手拎酒罐子,提腳繼續往前走。


    走了半程,快要往左邊岔路口轉時,前頭半寐的夜色中,卻悠悠然行來聖駕的隊列。


    阮木蘅正當路口,又不好撒腿就跑,隻得慌忙退至路邊暗處,垂頭侍立。


    禦駕緩緩走過,裏頭景鸞辭正好因為朝堂之事和皇太後爭執了一番,從壽安宮填了滿肚子氣迴來,煩悶得不行,信手挑開幃簾,恰恰地與以為逃過一遭而慶幸抬起頭的阮木蘅看了個對眼。


    阮木蘅望著他們來的方向,用腳趾頭都猜得到是從哪裏來,不由暗嘆自己黴運連連,鴕鳥似的再次深深地垂下頭,希冀他們一刻不停地趕快過去。


    那轎子卻不如她意,堪堪在她前頭停下來,讓她一頓好找的周曇在一旁掀開門簾,景鸞辭那張如冰凍三尺的寒臉便出現在她眼中。


    卻也沒有太多慍色,隻上下颳了她兩眼,說,「你拎著個酒罐子在這兒晃悠什麽?」


    阮木蘅一時心虛,這裏和東花園相去甚遠,又已經是相反方向,跟他撒和寧芄蘭那一套謊,顯然不現實,便支支吾吾半晌沒說出一句利索的話。


    景鸞辭當下就起疑,「一向嘴巴伶俐直接得很,堵人最有一套,怎麽啞巴了?你到底在這兒幹什麽?」


    阮木蘅索性一閉眼,心一橫,說,「奴婢去歲釀了桂花酒,正好早春時間味道最醇正,便想著去宣和宮送給皇上,不想宮中無人,就自行迴來了。」


    一席話聽到景鸞辭愣住,太陽打西北邊出來了,阮木蘅竟然會給他送東西,疑心了一會兒,她來的前頭卻的確除了內務省、宣和宮以及一些偏殿,就沒什麽人了,好像也說得過去,不免有些莫名的喜意從心底升起來。


    口中語氣便軟了三分,別扭地道,「既然是送給朕的,那便呈上來吧。」


    阮木蘅頭皮一麻,上前兩步欲交給一臉狐疑的周曇,又聽得裏頭說,「自己送進來。」


    那便是進禦輦的意思了!


    阮木蘅遲疑了片刻,由周曇再打高了簾子鑽進去,甫一入,那轎子卻突然升起來,身子控製不住往前一撲,正好抱著酒罈子落入麵前人的懷抱。


    四目再次相對,阮木蘅臉上尷尬,忙在景鸞辭頗有意味的笑意中坐到一旁。


    在皇宮中,正經的帝輦是怎麽樣都不能與天下第二人同乘的,即便是皇後皇貴妃,即便有特旨,都要掂量兩三分,這種突然逾矩的行為,讓阮木蘅一路坐立不安到宣和宮下了轎。


    下了轎,景鸞辭也未放她走,進了暖閣招唿宮女在窗前擺出案桌、佐酒點心和酒杯酒器,便命她斟酒。


    自釀的花酒,容易浮酒渣,阮木蘅跪坐在案幾前,拿了酒篩子先仔細地過濾一遍,再緩緩倒入酒瓶中,慢慢地搖晃,將陳氣和異味發散出來。


    景鸞辭歪靠在窗前,眼睛漫不經心地向她籠去。


    天氣轉暖,她穿的是薄料的黛色春衫,質地輕盈而服帖地熨在身上,將輪廓勾勒得玲瓏凹凸,微微俯首輕柔地斟酒時,那前襟處微微張開,露出前麵一片煞人的雪白和微深的溝壑。


    什麽時候那幹癟的丫頭也長成這般了?!


    景鸞辭喉頭不禁滾動了一下,酒還未下肚,就有些燥熱起來。


    阮木蘅抬起翅色的睫毛,將酒杯呈到跟前,周曇忙持著銀匙過來察驗,卻被一隻手擋住。


    「她有本事做什麽?」


    景鸞辭不甚在意地端起酒杯,酒色仿若陳茶,微微淡黃,撲出的酒氣卻很清冽,入口有澀甜的味道,下肚又燒起來。


    他飲了滿杯,微微一詫道,「平日裏看著糙裏糙氣的,從不知道你還會釀酒?」


    阮木蘅在案桌前一如既往跪坐得恭順,但從入了轎子到現在心裏一直犯嘀咕,照理說景鸞辭從壽安宮見了皇太後出來,再見到她,應該生吞了她才對,怎麽這般好顏色?


    忍不住抬眼望向被酒氣烘托得溫潤的人,迴道,「奴婢父親好酒,以前不管在軍中還是在家裏總是杯酒不離身,母親便專門為她請了在府中釀酒的師傅,奴婢從小浸淫,常常跟酒娘混在一起,便學了幾招。」


    這些是前事的前事了!


    「朕倒沒聽你說過這些,沒記錯的話,阮灼在建隆六年前是在西河做刺使,後來才提到京城做了都指揮使,你說的家中便是西河故郡吧?」


    景鸞辭杯酒下肚,反而跟她說話隨意起來,示意周曇將阮木蘅的杯子斟上說,「西河往西過濁河,近涼州就是西北大漠了,風光應當與江北中原大不一樣。」


    「是大不同,一年中夏短秋冬長,一過八月草木開始凋落,蒼涼的日子比盛夏蔥蘢的時候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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