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


    扶蘇吃過午飯後,與酈食其進行一番關於教導化引導南越人的酋長的對話,之後帶著章 邯、李承、蒙穎等數十名騎士一同進入上林苑深處。


    比照漢時皇家園林“繚繞城牆環繞、占地麵積超過兩萬餘裏的巨大園境”的規模而言,這時的上林苑僅擁有被始皇帝挖掘出來的一個名為“引領渭水流為長湖,東西延伸兩百公裏,南北長度三十公裏”的巨大湖泊。


    關於那些傳言稱“擴建大宮,周長超過三百裏,分散多處的宮殿與別墅延伸至山嶺山穀間,有相連的道路與通往驪山的吊橋道路,總長可達八百裏”,實則是隻存在於紙麵上的設計構想,並不曾成為現實。


    值得提及的是,規劃中的土地已盡數被官府征收利用。幸運的是,當下的秦國,仍以國營經濟為主導,並不存在“拆遷富翁”的狀況發生。


    故而,現在的上林苑,更像是一個動植物的天地,其中動物的數量遠超過人群。即便是駐紮著近萬名羽林軍營的區域,占地麵積也不過是在大水池畔的一小塊地方。


    算得是一種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間的方案……扶蘇望著遠處的那個營區,明日的早會上,他計劃檢閱這些由“奴隸之子”所組成的新生軍隊。


    秦始皇對此類宏大項目多有所拒,在扶蘇暫停了阿房宮的建設後,這裏的自然生態並沒有被過分破壞。眼之所及,獵場仿佛一塊未經雕琢的原始野域。


    一群身著盔甲的勇士展開扇形部署,配備有鐵釘與馬鐙的馬匹讓他們的騎兵技藝可以在扶蘇麵前得到充分展現。一隻慌不擇路躲避追捕的野兔徑直向扶蘇馬前奔跑過來,他立刻拉開弦,一箭釘入泥土之中。


    “之英武!”眾騎士高聲頌揚。


    李成跳下馬匹,拾起那隻已被擊斃的兔子,正想要講些什麽,突然從森林傳來了清脆的獸吼聲和連續響動的聲音。


    這究竟是什麽情況?李成本疑惑地看著章 邯示意手下們保持沉默的身影。


    坐在馬背上的章 邯答道:“陛下,若我沒猜錯,這定是兩隻雄鹿在此激烈相爭。”


    扶蘇眼前閃過一抹好奇的亮光,途中隻見數隻兔子和飛禽的痕跡後,終於得以親眼目睹如此大個頭的生物。


    唯有在動物繁殖期間嚴禁是秦帝國的法律條款;除開此規定外,對於任何野生生物並未設限保護。


    而扶蘇這次組織,並非突發靈感的行動。在這樣缺乏豐富休閑選擇的年代裏,作為一種團隊活動,是快速加深與下屬關係的有效方法。


    在這群環繞在他身邊的恭維者中,要麽是與扶蘇親近至家族成員的宗族子弟,要麽是朝廷重臣子弟中的佼佼者。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這些騎手們是絕對的群體,忠誠且受命於扶蘇。


    預計在未來十年到二十年內,這群人都有很大機會成長為千牛級別的。其中的傑出者,甚至有望達到三公九卿的高位。若是能收服他們,實際上等於收服了一個個小集團的力量,雖然未必能讓這些人完全遵從指揮,但也至少在一些不涉及到自身利益的競爭中能夠靜觀其變,兩不相幹。


    在獲知扶蘇同意的情況下,章 邯縱身跳下坐騎,帶著一隊興奮至尾部狂晃卻沒有發出叫聲的獵犬,小心地向傳來了鹿鳴聲響的方向前進。


    與此同時,其他的騎兵慢慢地驅馬散開了四周的空間。


    沒過多久,叢林中響起了章 邯的喝令聲,與雜亂的狗吠相互交織。


    嘭、嘭、嘭...


    紊亂的腳步聲迴蕩在這片密林中。


    在一群尾巴低垂、不停抱怨的小狗身後,跟著一頭身高達到了1.5米,長2米左右的雄鹿。這隻雄鹿一直低著腦袋,試圖利用過長過半的鹿角來挑釁身邊的獵犬。


    這是一種名為鹿的野生動物,其顯著特點為雄性擁有角而雌性則不具備同樣的角。趙高的那句“指鹿為馬”或許指的就是女性鹿。


    麵對這隻壯年的雄鹿——根據外觀估計其重量應約在300公斤左右——剛傳來的是兩隻是正值爭奪配偶權時期的大鹿撞擊聲。


    當鹿從密林中闖出來,望見外邊騎坐在馬上的戰士時,明顯地怔了怔。它滑了小段距離後停下,接著出於自然本能,調頭逃走。


    但遺憾的是,時機已晚。


    大約有一隊早就在等待機會的騎兵,正迅速擋在它逃路的前方。


    而那些低垂著尾巴的獵犬也毫不客氣地發起了攻擊。


    扶蘇接過蒙穎遞來的長槍,雙足輕輕叩馬,讓烏騅嘶鳴而動,猶如一道閃光向那隻雄鹿快速追去。


    噗一聲響起,


    憑借馬力助陣,長槍直入鹿頸,將其猛地推出數尺。巨大的力量立刻折斷了這頭鹿的頸部,導致它瞬間失去生命跡象。


    “陛下威嚴不可侵犯!”


    “願秦國長存不息!”


    一連串如雷般的呐喊爆發在這群騎兵之間。


    扶蘇在烏騅原位繞圈的同時舉手致意,並偶爾對幾個熟麵孔點頭微笑。


    與此對應,李誠則從馬上下來,將圍在鹿周邊的獵犬一一推開,從鞍袋中取出了,並精準穿透了在地上掙紮發出嗚鳴的雄鹿的心髒位置。


    接下來,在接到幾騎兵遞給他的飲水囊後,他收集了從雄鹿身上流淌下來的寶貴鮮血。


    對於鹿來說,尤其雄性鹿體內的血,在過去一直是稀少且寶貴的滋養物,它們往往象征著力量和生命力。


    夕陽餘暉下,上林苑行宮前麵的石台上,一片鹿腿橫陳,每根腿上皆有清晰可見的割刀痕跡。整個腿都架在一個由鐵製成的大烤架之上,熱力透過木材和炭火傳遞過去,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扶蘇卷起了衣袖,手握刷子在切片鹿肉表麵塗上了由蜂蜜、花椒粉和鹽調配出的醬料,並均勻撒上了已經融化的新鮮雞油。


    引用古代《周禮·天官塚宰》的記載,“秋行犢麛,膳膏腥。”“犢麛”指的是小鹿,“膏腥”即雞油。這句話意指,秋季的時候,各諸侯國需要向天子進獻新鮮的小鹿與以雞油為主的食材。


    隨著油滴與醬汁一同滑落在燒旺的炭火之上,濃鬱的香氣隨著微風吹拂而擴散。而在石台旁邊的桌上坐著一眾謀士,例如王章 、酈道元,等等人物;他們在旁靜觀這一切,心情各異。與一臉憂心忡忡的王章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名叫李成和蒙穎兩位年輕武士正手持刀具,對即將上桌的美食抱有一份期待之情。


    角落裏的木箱裏,藏著幾隻瑟瑟顫抖的小動物——那是剛剛被王章 帶入林中尋找而來,結果被確認隻是普通的貓科動物——豹貓幼崽。經過與這些野生生物的親密接觸,小豹貓已經逐漸適應了人工環境。


    鑒於此狀況,作為大將與君主兼有的角色,扶蘇決定不再送這幾位貓崽兒重迴自然,而是打算將他們安置在蘭池宮中養起來,雖然他們不具備抓捕田鼠的強大技能,卻能在某種程度上幫助控製害鼠的繁殖。


    迴溯往昔時光,大約在同一時期,人們已從非洲將家貓馴化。在等待李信掃平北方的遊牧民族羌人以後,扶蘇計劃馬上組織商團深入亞洲西部國家(現今稱作“西域諸國”),不隻是開發一條穩定貿易路線,獲取尚未流傳至中原地區的農作物;而且還需要引進一批新的寵物貓咪用於捉取老鼠。


    因為即便在皇宮的角落也能不時見到鼠跡。於是,他下令安排數位狗侍領著小型獵犬,日夜在皇宮內外搜查,以防老鼠為非作歹——這種現象形象地被戲稱為:“真·狗捉耗子!”


    鼠類不僅僅偷食糧食,更是傳播致命鼠疫的源頭。在那個尚無現代醫療技術的時代,鼠疫一旦大爆發,除了實施區域隔離,便隻能眼看著疫情的殘酷結局一一患者的數量逐日攀升,最後無奈死亡——這是扶蘇不能容忍的情況。


    為了防備這一潛在威脅,扶蘇從背囊裏取出墨水與毛筆,細心記載了他的想法之後。此時,烤好的鹿肉已呈現出誘人口感的顏色——黃銅色澤且帶有深色的焦香,令人垂涎欲滴。在鹿肉的表麵點綴上一些蔥花後,這份佳肴更增添了風味的深度,激發食欲的效果堪稱極致。


    清晨過後,當扶蘇穿上戰袍,登高眺望遠處的訓練場上,隻見一列羽林騎兵分成了多個編組,或是在做步兵戰術演習,又或是準備馬背上的騎兵對決。這場麵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戰鬥與榮耀時刻的到來。


    扶蘇左側的是春生率領的騎兵隊,包括他在內共計有1200人;他的右側則是由兩大步兵陣營組成的龐大隊伍。


    雖然羽林軍中的“奴產子”們年歲並不甚高,盔甲在他們的身體上略顯不合適,然而他們卻是昂首挺胸,仿佛高山一般靜謐,僅僅間或有戰馬的嘶鳴傳出來,未有任何其他雜聲擾動空氣。


    真是不愧是被譽為‘兵神’的人物啊!扶蘇看了一眼韓信,在內心默默地讚揚道。在如此短時間內能夠把近萬人的“奴產子”塑造成如今的樣子,實在讓人驚訝。


    其原因在於一是扶蘇赦除了他們的奴籍地位,給了他們對生活充滿期望的機會,在訓練中也倍加認真。其次是韓信個人獨特的才能使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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