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對麵,daniel正享用著戰利品,圍巾上的紅鼻子馴鹿表情得意,像在炫耀調虎離山的小計謀。


    簡頌瞪他一眼,將他手邊那碟無端被嫌棄的薑糖餅幹拿到自己麵前。


    「你的導師來了郵件。」daniel岔開話題。「過幾個月,她就要退休了,打算舉辦一場小型的告別演出,邀請你到場。你要參加嗎?」


    簡頌有些驚訝:「費舍爾教授?什麽時候?」


    「六個月後。」daniel的動作一頓,猶豫不決間,布丁滑稽地沾在臉頰上,「如果你沒準備好,完全可以推掉。」


    簡頌明白他的憂慮,遞給他紙巾,同時笑了笑:「別擔心,我可以應付得來。」


    這幾個月,閑暇的時候她一直在練琴。少了外界幹擾,她能全身心地投入演奏,動作更穩定,技巧也有了突破。


    daniel看著她,眼中擔憂不減:「你已經很久沒有演出,上次的事情不怎麽順利。我擔心你……又會想到他。」


    這一迴,簡頌沒有迴答。她轉頭,看向窗外。湖麵上,幾隻天鵝沐浴著陽光輕盈地浮動,未融化的雪折射點點金光,映進她的眸子,晶瑩地閃爍。


    她總要學會告別。


    此刻,台上,費舍爾教授的告別演出完美落幕。


    daniel鬆開簡頌,將花束留在她手中。簡頌看著台下,想起剛剛在後台,見到傅嶼川的那一幕。


    聚光燈晃得讓人微微失神。


    她低下頭,看著手裏的花,許久後,輕輕地開口:


    「我已經放下了。」


    又一浪掌聲湧上來。其他聲音被盡數蓋過,高亢的歡唿聲淹沒過舞台,在熱烈的氛圍中,久久地迴蕩……


    觀眾散場。


    燈光陸陸續續地暗了下去,音樂廳裏一片沉寂,隻剩窸窸窣窣的打掃聲。


    daniel迴到後台,遠遠地便見暗處站著一個人影。他停下腳步。


    「她在哪兒?」傅嶼川的聲音冷冷傳來,尖銳地刺破濃重的黑暗。


    短暫駐足後,daniel聳聳肩,繼續走過去:


    「她已經離開了。」


    向前幾步後,傅嶼川的身影完全暴露在他麵前。daniel的視線掠過他赤紅的雙目,留意到對方垂下的手顫抖不止,忽地笑了,表情滿不在乎。


    傅嶼川握緊拳頭,試圖止住顫抖,他上前一步逼近daniel:「是你?」


    難怪他找不到簡頌的行蹤,這麽長時間以來,都是這個混帳動的手腳!


    與對方的咬牙切齒相比,daniel表情平靜,語氣坦然:


    「這也是她的意思。為了忘記你,她作出了很多努力。」


    這一瞬間,傅嶼川的表情變化可謂精彩。daniel饒有興趣地觀察片刻,直到對方的耐性瀕臨耗盡,才開腔道:「我想這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事。」


    「那天的事,也許你還不知道:她被人下了毒,幸虧我趕到,才沒有危及肝髒。」


    daniel雙臂抱起,斜靠在牆邊,扯起嘴角:「你應該清楚,這對一個做過器官移植手術的人,是什麽程度的傷害。當時如果沒有我出現,誰知道她會怎麽樣?傅嶼川,我知道你一直為當年的事記恨她,既然你曾後悔過救她,又何必再找她?」


    黑暗裏,傅嶼川的身影孤高寂涼。後台微弱的光照在他沉默的臉,那雙漆黑的眼瞳之中晦暗不明,開口仍是熟悉的壓迫感: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


    daniel冷眼看著他移向胃部緊按住的手,連同身體微微地顫動,仿佛隨時會倒下。這時才注意到,對方的臉慘白沒有血色,憔悴得可怕。


    他收迴視線,突然拋出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這十幾年,你有見過她哭嗎?」


    傅嶼川微微怔住,眸中閃過絲情緒。答案已然寫在他臉上,daniel麵無表情地繼續道:「流淚,是悲傷的一種表達方式。」


    「不是所有人生來都完美無缺,就像有的人天生不能說話,也有人無法表達情緒。我天生就感知不到憤怒,這一點你也清楚。有時我會想,這是一種幸運,為此我少了很多煩惱。」


    「雖然有時我很希望簡頌可以像我一樣,」他頓了頓,「但很可惜,她不屬於這樣幸運的個例。」


    「她並不是感受不到悲傷,她隻是選擇把悲傷全部藏起來。過去你做了很多傷害她的事,她卻全都不記得。這也是為什麽她從來沒有在你麵前哭過:因為她有很嚴重的臆想症。」


    「因為臆想症,她分不清哪些記憶是真的,也從來沒有麵對過真正的冷血的你。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用盡所有可能的辦法說服自己,欺騙自己不看到真相。」


    「傅嶼川,這半年離開了你,簡頌的病情好了很多,幾乎可以痊癒。現在,對她而言,你隻是一個不應該存在的幻覺。如果你再接近她,她就被迫又要麵對她不願麵對的真相和已經千瘡百孔的心,很可能會因此再度崩潰。」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人要怎麽挽迴不存在的錯誤?」


    對方的手無力地緩緩垂下。


    「你不要再出現了。」daniel看他一眼,頭也不迴地轉身走了。


    ……


    昏迷之間,傅嶼川短暫地醒來過。


    氧氣麵罩蓋在臉上,他卻仍感到難以唿吸。視線迷離之間,紅色的救護車燈急促地閃爍不停,血液一樣粘稠的紅。周崢坐在他身邊,冰冷的液體從手背流進去,冷得令人打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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