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的苔蘚像是從顏料盤裏潑灑出來的一樣,圍繞著圓弧型狀的下水道,肆意生長。


    潮濕和黴味無孔不入。


    眼前的下水道仿佛是城市生瘡了的血管。


    流淌著汙血。


    小櫻的裸色高跟鞋踩在唯一一塊幹淨的磚麵上,良久沒有動彈。


    她的手裏捧著藍色的冰淇淋,幹淨得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她表情疑惑地看著已經置身在下水道裏的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臉上神情淡淡地望著她。


    “詛咒的據點就在這裏。”


    他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安靜地等待著小櫻的決定。


    小櫻抗拒得搖頭:“我不想去下水道。”


    她銀灰色的眸子盯著七海建人,補充道:“太髒了。”


    七海建人依舊是平靜以待。


    他的情緒就像是一片死海。


    仿佛永遠也不會有掀起滔天巨浪的時刻。


    “好,那我拔除詛咒後來找你。”


    七海建人停頓片刻,一字一句地對她說。


    他仰起頭,悠長的目光落在了小櫻身上。


    “不要亂跑。”


    這一句話讓小櫻笑出聲來。


    她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將藍色的冰淇淋送入了口中。


    明明置身於潮濕腐爛的下水道,七海建人卻嗅到了冰淇淋的藍莓香氣。


    七海建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小櫻撩了撩自己長長的白色裙擺,高跟鞋踩過了小小的水窪,停在了路邊的凳子旁。


    她坐在公交車站台的公共座椅上,小口小口地吃著勺子裏的冰淇淋。


    小份的冰淇淋很快見底。


    小櫻把冰淇淋扔到了路邊的垃圾箱裏。


    她輕輕動了動鼻尖。


    一股熟悉的血腥味傳入了她的鼻息。


    是七海建人的鮮血味道。


    受傷了啊。


    ……


    “你的攻擊對我絲毫不起作用呢。”


    藍色長發的咒靈歪了歪頭,布滿了縫合線的臉上充斥著大大的笑容。


    他看著眼前稍顯狼狽的咒術師,眼中的興奮都要溢出來了。


    他的手伸向了咒術師,燃起了淺紅色的光芒。


    “讓我改造你的靈魂吧!”


    嘭——


    話音落下。


    咒術師並沒如他所料一般,變成了扭曲的怪物。


    相反,他的身體反而倒飛出去,狠狠地砸中了下水道的牆壁。


    蛛網般的裂痕在他的身後延申。


    他略顯茫然地抬起頭,耳邊率先傳來了高跟鞋撞擊地麵的清脆聲音。


    “這就是那個住在下水道的咒靈?”


    小櫻站在台階上,望向了對麵的七海建人。


    他身上的白色西裝外套已經不知所蹤。


    領帶被他握在掌心,就連扣得板正的領口都鬆散了兩顆紐扣。


    這樣的他反而有一種別樣的魅力。


    小櫻和七海建人的中間隔著一條一米寬的水流。


    七海建人提醒她:“擁有改造人靈魂的特殊能力,不要被他觸碰到。”


    小櫻上前兩步,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倒坐在廢墟裏表情懵懂得如同稚子的藍發咒靈。


    “改造靈魂?”


    小櫻唇角微勾:“很有意思的能力。”


    她朝著藍發咒靈伸出手。


    另一邊的七海建人上前兩步,視線緊緊地落在她的手上。


    就在此刻,藍發咒靈的手死死地攥住了小櫻的手臂。


    “這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


    滿是縫合線的臉上充斥著瘋狂之色。


    他放大的瞳孔驟然間緊縮成一個針尖似的圓點。


    他蒙上一層水光的眼中,倒映出的不是小櫻美麗的笑容。


    而是她靈魂深處真正的獸形。


    從未被人見過的獸形。


    九尾銀狐的原始獸形。


    可能不是那麽的優雅。


    以至於嚇到了眼前這個剛剛誕生不久的小咒靈。


    “你……”


    “不是人……”


    藍發咒靈呢喃出聲。


    “嗯哼。”


    小櫻不可置否地點頭:“是看到了我的靈魂了嗎?”


    藍發咒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平複自己的震驚與恐懼。


    “你的靈魂……很驚人……”


    驚人的強大和可怕。


    其中背負著的負麵情緒遠遠比人類什麽的要可怕多了。


    小櫻殺過很多人。


    這些人瀕死的情緒累積起來,達到了一個很可怕的地步。


    “謝謝。”


    小櫻將這當成是藍發咒靈的讚美。


    她的手猛地掐住藍發咒靈的下半張臉。


    “我其實挺喜歡你的。”


    藍發咒靈掙紮了一下。


    在察覺到彼此之間宛如天塹一般的實力差距之後,便不再掙紮了。


    小櫻手下的這一張臉慢慢發生了變化。


    首先是身形和輪廓,他的身體一點點縮小,變成了十歲以下的小孩子模樣。


    藍色的頭發柔軟地搭在臉頰兩側,肉嘟嘟的臉頰上嵌著一雙略顯天真的圓眼睛。


    “姐姐,別殺我。”


    他摸著小櫻的手,懇求道。


    小櫻眯了眯眼睛,撤迴了自己的手,後退了一步,對眼前的小咒靈說道:


    “走吧,我的確挺喜歡你的,希望下一次見麵,你能變得強大一些哦。”


    小咒靈邁開自己的小短腿,朝著漆黑一片的洞口跑去。


    在徹底消失於黑暗中的那一刻,他迴過頭來看著小櫻,雙瞳亮得驚人。


    小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轉過頭看著七海建人。


    一顆紐扣從七海建人的藍色襯衣上崩落,小櫻憑空出現在他的身邊。


    銀白色的光點從小櫻的手中溢出,將七海建人包裹在其中。


    瞬息之間,七海建人身上的傷口愈合。


    他眼中閃過了訝然,轉頭嚴肅地跟小櫻道謝:


    “謝謝。”


    小櫻認真地看著他,突然伸出手取下了他的眼鏡。


    七海建人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措手不及,愣愣地盯著小櫻的眼睛。


    “明明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小櫻沒有說笑。


    她好像觸摸到了一個非常絢麗的靈魂。


    她有點兒高興。


    來到咒術高專後,她見到了很多漂亮的靈魂。


    但是眼前七海建人的靈魂還是漂亮到讓她忍不住給出偏愛的地步。


    “啊,習慣了。”


    眼鏡被摘去,七海建人顯得很不自在。


    盡管他的動作十分微小,還是被小櫻察覺到了。


    小櫻重新把眼鏡給他戴迴了鼻梁上,像是剛剛的一幕沒有發生,湊過去問他:


    “待會兒吃什麽?”


    七海建人跟在她身邊,青苔從他的眼球上輕盈地滑過,像極了水晶球裏閃閃發光的彩色亮片。


    “我請客。”


    他主動說道。


    “好欸!”


    小櫻期待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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