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一郎,哥哥來了。”


    真田夫人推開和室隔扇時佐助父子正好從迴廊轉角過來,她跪坐在門邊看著好久沒見的長子笑容溫婉,“怎麽這麽晚才過來。”


    “那家夥不是又拿了冠軍,佐助鬧著讓給他準備個禮物,就耽誤了一點時間。”


    真田由羽把公文包和禮品盒遞給傭人後才鬆開領帶走到暖桌旁坐下,“他人呢?剛才路過禪室沒看見。”


    “和精市去秋田那邊看花火大會了。”,真田夫人接過長子脫下的西服外套掛在一旁,看向佐助溫聲哄道,“小佐助去看看你弦一郎叔叔迴來沒,看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好。”


    和室的隔扇被輕輕關上,木質推拉門碰在一起發出悶響。


    兩人詞不達意的閑聊也隨之消失,氣氛開始冷凝。


    真田夫人似無所覺,姿態優雅地給自己和長子沏茶,神情專注而溫柔,像每一位期待孩子迴家的長輩。


    “母親大人特意叫我迴來不是為了泡茶給我喝吧。”,捏著茶杯單手撐地的真田由羽一副閑適懶散做派,是和老古板一樣的真田全然不同的性格。


    甚至兩人的容貌也有著明顯區別。


    和棱角分明長相老成的真田不同,真田由羽看上去親和力十足,一雙微挑丹鳳眼讓他穿著呆板的西裝也像個浪蕩隨和的大少爺。


    “他最近有找你聊天嗎?”


    真田夫人捧著茶杯,臉上笑意依然溫雅動人,可說出口的話卻顯得格外一針見血。


    在幸村夫人似是而非的試探之前,她就已經知道了真田對幸村那從未宣之於口的隱約感情,隻是從未挑破。


    兩人之間的曖昧太過直白不加掩飾,在成年人眼中尤甚。


    最開始真田夫人隻以為真田是習慣性對幸村體貼,可後麵的違和感卻越發明顯。


    連自己父親愛吃什麽都不清楚的他,會牢牢記住幸村的一日三餐,在幸村夫人不在家的時間裏他幾乎將幸村所有事都一手包辦。


    就算是幼馴染,這也太過了。


    茶水氤氳的霧氣在柔和的燈光下格外令人安心,卻也讓人不安。


    太過安靜了。


    沒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也沒有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隻能聽見指甲敲打著木桌發出的脆響。


    臭小子還真會給我找麻煩,由羽麵上風輕雲淡的看著母親那雙保養得當的手,內心笑罵。


    23號晚上十一點,由羽剛睡下不久就找到了一條簡訊,內容簡明扼要,隻寫了一句話。


    【哥哥,我要和幸村精市在一起。】


    這是真田第一次和他主動開口說自己想要什麽,所以哪怕知道不妥,真田由羽還是在母親邀約後來了這棟他婚後就很少踏足的真田宅。


    就這一個弟弟呢。


    “聽說父親最近想再動一動。”


    “你是要和你的父親做交易嗎?由羽。”


    “是。”


    “當初他替我做選擇的時候我就說過,弦一郎要走他自己的路。”,已經走到門口的由羽迴頭看了一眼真田夫人,臉上依然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可眼神卻很冷。


    “母親大人,保重身體。”


    和室門窗大開,原先帶著熱意的茶水已經涼透,隻能從茶盞擺放的位置看出曾經有人來過。


    真田夫人背對著屏風望著窗外出神,明明滅滅的燈光下,她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分明,也無人敢進來看。


    平心而論,她很喜歡幸村,對他們會戀愛其實也沒太大感觸,畢竟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


    可她不能確定自己丈夫和幸村父親的想法。


    但不管是誰,最讓她難以下決心的還是幸村和真田本身的不對等性。


    這段關係如果貿貿然開始又潦草結束,那她不僅會失去自己的兒子,也會失去從小照看到大的另一個孩子。


    而且她很清楚,真田一定沒辦法失去幸村,最後兩人如果結束,結局一定不會是她想要的。


    她至今還記得一年前的那個夏天。


    清晨的空氣永遠是最舒服的,幹淨,清新。


    真田夫人習慣性地早起看傭人準備早餐,而後在庭院裏看見了真田,她很難形容當時真田看向他的眼神。


    太過複雜。


    痛苦震撼混雜著不可置信,還有那難以忍耐的欣喜,很難想象這樣的情緒會出現在過分成熟的真田身上。


    “母親大人?”


    帶著遲疑的問好聲打斷了真田夫人不著邊際的想法,“弦一郎今天怎麽沒去禪室,是不舒服嗎?”


    “母親大人,我今天不在家吃早飯了。”


    “我昨天和yukimura約好了,晚上見。”


    “晚上見。”,真田夫人望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總覺得他身上有種強烈的違和感。


    帶著生疏和克製,像是和她許久未見一樣。


    但在說到幸村時,卻帶著隱藏極好的愛意與哀痛。


    與表麵上嚴苛,實際上對真田日常生活並不太在意的真田弦右衛門不同,真田夫人非常了解這個兒子生活裏的每一個細枝末節。


    其中也包括,他和幸村的疏離。


    已經一年沒在這棟宅子看見他出現了呢。


    是看清自己的心了嗎?


    “夫人,由羽少爺在門口碰見了弦一郎少爺。”,穿著傳統和服的女傭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門外,輕聲重複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佐助少爺已經睡下了。”


    “好。”


    真田夫人看著手中澄澈的茶水,難得有些頭疼,還真是給她出了個難題呢。


    “哥,你怎麽來了。”


    剛把幸村送迴家的真田一下車就看見真田由羽一個人從宅子裏走了出來,他拍了拍切原的肩膀看著他和鬆尾管家進去後,兩步上前攔住由羽,“領帶歪了。”


    “帥嗎?”,由羽還是那副不著調的樣子,看上去不像是早已成年的哥哥更像是弟弟。


    他隨手拽了兩下領帶,挑眉露出個玩味的笑,“怎麽,特意攔住我就為了關心我的儀容儀表嗎?”


    “你倒是和祖父越來越像了。”


    真田自小就清楚自家哥哥有多不靠譜,並沒有想要順著他話聊下去的打算,畢竟應該沒有人會帶還在上國小的幼弟去歌舞伎町風俗店。


    但由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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