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盤大營深處,一座練功場內。


    “老規矩,你們十人盡管全力出手,但凡能讓我踏出這白圈一步,賞‘天露白竹酒’一壺,若能逼我用出‘毒龍毀’,每人賞‘清神丹’一顆!”極為高大壯碩的布衣老者,手扶著一杆青金長槍,威嚴的掃視著周圍。


    他站在五丈直徑的白圈中間,周圍十人,或穿重甲、或著布甲,不是用刀便是用長槍。


    年齡三十歲到五十歲之間,每一個氣息都極為兇悍。


    他們全都是先天圓滿且領悟三重技藝境界的存在!


    布衣老者與他們境界相同,也是領悟天地神威的先天圓滿,卻要一打十!


    “清神丹!師父你可別反悔!”一高瘦的布甲中年人興奮喊道。


    “大人!你又將白圈縮小了,最開始是十丈,一丈一丈的縮,六丈時我們就險些贏你,現在縮成五丈,未免太看不起我們了吧?”五旬重甲男揮了一下長槍咧嘴道。


    “是啊教頭!你也太看不起人了!”


    “可別怪我們沒給您老臉麵!”


    更多人跟著起哄,他們在東盤大營也非一般角色,都是絕頂先天,在大營內的級別可不低,不過在此處,他們不過是布衣老者的陪練罷了。


    “都少他娘的廢話,上次那是我大意了!”布衣老者眼睛一橫,“就憑你們這些酒囊飯袋,爺爺我的臉麵,還需要你們給?趕緊動手!不然我可就先動了!”


    眾人一聽布衣老者要先動手,都慌了一下。


    “快!”


    “上!”


    “圍他!”


    十道身影全部發動天地神威,圍攻向布衣老者,布衣老者長槍甩起,勢大力沉,以隻能歸為基礎的槍法招式,動靜之間,卻仿佛有千鈞之力,用樸實無華,應對著十位絕頂先天的華麗殺招!


    謝翰傑與一名銀甲將領走到練功場邊緣的樹蔭下。


    這將領名叫“範齊”,也是一名劫境,謝翰傑在來這練功場的路上,偶然與範齊相遇,兩人還算熟絡,便一同前來。


    白圈內的拚殺極為驚心動魄,相同的境界一個打十個,看起來自然是險象環生,連謝翰傑這個劫境也不由被吸引,並忍不住發出讚歎。


    “飛雪城先天榜第十六的‘馬駿’、第三十一的‘劉亨通’、第五十七的‘朱大鵬’,以及其他七位用軍中特殊方法強行領悟天地神威的存在……聯手都不是羅總教頭的對手!”


    謝翰傑讚歎道,“羅總教頭不愧是飛雪城第一先天!”


    “師父他若非是四十年前龍骨山大戰被妖獸傷的太重,境界天賦完全損毀,他早就是劫境了,甚至可能是最強的劫境之一。”劫境將領範齊則歎息,“師父的槍法早已返璞歸真,這是我等劫境也難以達到的縹緲層次,打十個先天算什麽。”


    “返璞歸真啊,太難了……”謝翰傑也感歎了一聲,但心裏卻沒有太多波瀾,既不羨慕也不嫉妒。


    因為技藝上是否“返璞歸真”,都不影響後續修行。


    技藝“返璞歸真”它就不是一個明確的“修行境界”。


    隻是一種說法。


    後天境、先天境修煉的技藝都是基礎,想要修煉更高層次的技藝,就得掌握全部基礎技藝,以及技藝入道的三重境界。


    返璞歸真則是……將已經全部掌握的基礎技藝,修煉到極致!這會產生一種質變,但這種質變,並非後續修行的必要條件。


    “想要技藝返璞歸真,不僅僅需要超絕的天賦,還需要數十年如一日的去磨練基礎招式。”範齊連連感歎,“數十年時間,不斷的重複重複,再重複!也隻有一絲可能達到那飄渺的層次,恆心、專注、天賦缺一不可!唉!”


    範齊最後一歎,實際上是惋惜。


    師父他老人家是在最意氣風發的年紀,徹底傷了天賦,再無超越先天的可能,不然的話,數十年光景,練什麽基礎啊!基礎夠用就行,超越先天後實力至少提升百倍,頂級劫境與先天相比又何止差了千倍萬倍,那已經是不能以倍數換算的實力差距!


    又豈是先天境技藝返璞歸真能比的?


    隻可惜造化弄人。


    隻見那白圈中——


    五旬重甲男槍若遊龍,一招“大日破陽天”攜帶著山唿海嘯一般的威勢,轟砸向高大布衣老者,布衣老者卻隻是長槍一挑,竟仿佛找到五旬重甲男的破綻一般,後發先至。


    槍尖險些刺穿重甲男的喉嚨。


    重甲男嚇的暴退。


    十人圍攻,實際上周圍沒有那麽大空間,最多同時麵對三四人,布衣老者顯得十分從容,也不用任何殺招,隻用簡單的招式,卻能一次次破解攻來的殺招。


    “技藝招式從入門到精通,精通夠用了,卻非完美的,隻要不完美,就會被已返璞歸真的人瞬息看出破綻,同境界間,一旦技藝返璞歸真,就是無解的存在!”謝翰傑讚歎。


    無論怎麽誇讚,謝翰傑都不會羨慕掌握返璞歸真的人。


    這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問題。


    想要技藝返璞歸真,耗費數十年時間,就沒時間去追尋更高境界,可顯然是追尋更高境界帶來的收益更大,大太多了!


    至於劫境且技藝返璞歸真的存在……


    謝翰傑不敢說整個大乾皇朝都沒有這種人,畢竟億萬裏疆土,什麽人都可能存在。


    但至少在飛雪城所管轄治理的這片大地上,從飛雪城建城開始算到如今,一萬多年時間,是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人。


    “所謂不完美,其實在其他先天眼裏,也是完美的,精通了就是完美,根本看不出不完美。”範齊連道,“隻有像我師父一樣,才能看得出破綻來,否則就算是咱們也看不出來。”


    “是啊。”謝翰傑點頭。


    他確實看不出來那十人的殺招哪裏不完美。


    也不需要看出來,若真是劫境跟先天打,都不說對天地之力運用的差距,單說技藝,比如用劫境刀法對先天刀法,完全可以一力降十會,直接連人帶招式一起轟碎!


    “這整個飛雪城治下,一共也隻有兩個人技藝返璞歸真,咱們看不出來,也沒什麽好丟人的!”謝翰傑笑道。


    “這話倒是沒錯,這兩人,我師父是飛雪軍總教頭,另一個……可是城主大人!”範齊連道,“城主大人是,是更高層次的生命,壽命與我等凡人不同,耗費些許時間讓技藝返璞歸真,也不算什麽了。”


    這話也是範齊對他師父的一種誇讚!


    能跟城主做對比了!


    飛雪城先天榜前三都是朝廷的人,全都受過特殊培養,是掌握劫境技藝的先天,而且所屬“衙門”都不同。


    其中公認的最強者!也就是飛雪城第一先天!


    便是這隸屬於“飛雪軍”的總教頭“羅英成”!


    當了幾十年的教頭,從一般教頭到總教頭,羅英成如今年近七旬,在飛雪城各軍中都有弟子門生,單是已經成長為劫境的弟子,就有六位之多,先天境更是數不勝數!


    他雖然隻是個先天,卻是一般劫境也不敢在他麵前放肆的存在。


    被稱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監察使”的謝翰傑來了,也得是乖乖站一邊看著,不能打斷羅總教頭練功!


    一盞茶的功夫後。


    “滾滾滾,一群廢物東西!教你們一百遍死活不改!”羅英成將那十人全都踹出了白圈,“讓外人看笑話!趕緊滾蛋!”


    那十人也不敢惱,都知道羅總教頭的脾氣,罵你是好的,等哪天罵都不罵你了,那才慘呢。


    十人起身向羅英成行禮後,便向外走。


    “羅總教頭!”謝翰傑上前見禮。


    “你看了也有一陣了,有急事?”羅英成打量著謝翰傑問,謝翰傑雖是劫境,但在他眼裏也隻是個小輩而已,謝翰傑每次見他都規規矩矩的,談不上討厭,也談不上喜歡。


    不過畢竟是巡察使,還是第一監察使鄒康的徒弟,羅英成沒有倚老賣老的習慣,一些基本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大人,我確實是有些……”謝翰傑口稱大人,欲言又止,麵露難色。


    羅英成明白,確實是有急事,但這裏人多,不太好說。


    “跟我來。”羅英成道。


    片刻後,香薰繚繞的房間裏。


    “這裏就咱們兩個人,有什麽事你也別藏著掖著了。”羅英成才坐下,“謝大人,盡管開……”


    他話還沒說完。


    撲通!


    謝翰傑竟然給羅英成直接跪下了,雙膝跪地,一頭杵在地上喊道:“羅總教頭!請您一定要幫我!那小子欺我太甚!欺我太甚!”


    羅英成嚇了一跳!


    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他整個人都懵了一下,謝翰傑年輕是年輕,跟他地位也沒得比,可謝翰傑的職務級別,實際上是要比他羅英成高的,這上來就跪下,得是遇到了什麽難事兒,能把他逼成這樣?


    而且……


    要真的難到讓巡察使下跪求人的地步,找他師父鄒康不好嗎?


    來求他這個飛雪軍總教頭?


    “起來!起來說話!不必如此!謝大人……賢侄,我與你師父鄒康大人,也算有些交情,你要真遇到難處了,盡管說便是,不必行此大禮,你我都有官職在身,如此不妥……”性情耿直脾氣火爆的羅英成,上前攙扶,他已經開始有些同情謝翰傑了。


    得是什麽事能把孩子逼成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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