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宛妗抿了抿嘴,並不是很想去。她會買詩集,並不是因為她喜歡,而是上輩子尚宛儀去參加那些詩會之前,總會逼著她一口氣寫個一二十首詩準備著。隻要一聽說有人邀請尚宛儀參加詩會了,她鐵定幾個晚上不能好生睡覺了。


    尚奚舟又道:「小娘子們都喜歡熱鬧,許多人都是家裏有了西席還要往女學跑的。鍾太傅家的小小姐、修遠侯家的安平縣主、甚至宮裏麵的姚枝長公主等,聽說都是去女學的。」


    「哥哥來錦都也沒幾個月,知道的事情倒是多。」尚宛妗打趣道,心裏卻是已經願意去女學長長見識了。


    她誠然要報仇雪恨,可她的人生裏麵不能隻有報仇雪恨。


    尚奚舟笑道:「哥哥認識了一個朋友,是鍾太傅的外甥,叫韓折塵。他可是一個妙人,看著是個滿口之乎者也的書生,這錦都城的事情,就沒有他打聽不到的。這些事情,都是他說給我聽的。等以後有機會,我給你們引見,讓那小子也羨慕羨慕我有這麽好看個妹妹!」


    尚宛妗聽他這麽一說,也有些好奇,她上一世是沒有聽說過韓折塵這個人的,不由得問道:「他怎麽愛跟你說這些?這不是小娘子們聚在一起才會討論的話題嗎?」


    尚奚舟的神色便有些不自在,幹笑道:「我們自然是不隻說這些的,我們還說別的事情。」


    然後遲疑了一下,又道:「咱們父親不是要娶鍾太傅孀居的嫡長女麽,說起來,韓折塵是她的表弟……」


    尚宛妗聽了這話,愣了一下,然後語氣有些急切的問道:「韓折塵……你朋友是不是寄居在鍾太傅家裏?」


    尚奚舟沒有注意到尚宛妗神色的不對,忙點了點頭:「你怎麽知道?」


    尚宛妗眨了眨眼睛,掩去眸中的情緒,扯起嘴角笑道:「猜的。哥哥說起他時隻說他是鍾太傅的外甥,我便猜測他自己的家是不在京城的。」


    尚奚舟看著尚宛妗滿臉崇拜,覺得自己妹妹就是聰明神武,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尚宛妗卻沒有了跟尚奚舟繼續聊下去的心思,拳頭捏得死緊,麵上還強壓著情緒,對尚奚舟笑著道:「哥哥,你快迴去吧,我今天真的要看詩集了。」


    尚奚舟雖然喜歡跟自己妹妹說話,見妹妹似乎有些不高興了,也不敢鬧她了,忙勸了她兩句別太著急,就告辭離去了。


    等尚奚舟走出門,尚宛妗才身子一軟,癱坐在軟塌上。


    上輩子哥哥確實有一個走得很近的姓韓的朋友,原來就是韓折塵啊!


    韓駱雙,駱雙!


    這個名字在尚宛妗的舌尖滾了一圈,到底沒有喊出來。


    錦書打發了澍玉和澍音迴來,正遇上尚奚舟一臉惆悵的離去,心下有些詫異,小姐和大少爺說什麽了這是?


    等進屋看到尚宛妗臉色有些發白的癱坐在軟榻上,桂妮一臉無措的站在旁邊時,嚇了一跳,三步並作兩步上前。


    自從在華榮客棧醒來之後,尚宛妗的性格跟以前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因此錦書看到尚宛妗這樣,心裏雖然著急,麵上卻不敢太顯露出來。


    逼著自己冷靜下來,錦書彎腰湊到尚宛妗麵前,柔聲問道:「小姐,可是哪裏不舒服?」


    到底是過了十幾年的事情了。錦書這一出聲,尚宛妗也迴過神來,緊握的雙手鬆開了,手心被指甲剜出了血印子。


    很疼。


    這是尚宛妗的第一反應。過了這麽久,還是很疼啊!


    看著尚宛妗臉上的脆弱,錦書心裏一酸,這會子也想不到去追問緣由了,隻柔聲道:「小姐手疼,婢子去拿夫人留下來的那個玉凝藥膏抹好不好?那玉凝藥膏一兩銀子才指甲蓋那麽一點,抹上去就不疼了。」


    尚宛妗收拾心緒,強迫自己不去想韓駱雙的事情,勉強笑著對錦書道:「你說得對,抹上藥就不疼了,你去拿藥吧!」


    錦書不敢忤逆,忙起身去內室翻找那玉凝藥膏了。


    玉凝藥膏是尚顧氏留下來的,比較貴重,一直是錦書替尚宛妗收著的。可這些日子人多事雜,東西又多,便不知道塞到哪裏去了,一時要用了,還得費心去翻找。


    尚宛妗臉上已經恢複了素日裏的平靜,對著桂妮抬了抬下巴,道:「剛剛我和哥哥的話,你也聽到了。我要靠著你對付顧姨娘,你成了我院子裏的人,我就不會不管你的。」


    大小姐情緒來得快,去得更快!桂妮心裏暗暗咋舌,忙上前要給尚宛妗磕頭謝恩。


    尚宛妗到底是想著她肚子裏的孩子,伸手攔住了。接著道:「剛剛哥哥在,我便沒有直接說,你肚子裏的這個孩子……我是打算這幾天找機會解決掉的。」


    尚奚舟跟她不同,尚奚舟是男兒,男兒有更寬廣的天地,這後宅的陰私,他們參與得越少越好。


    桂妮知道尚宛妗的用意,忙指天發誓的表態:「小姐放心,婢子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人,這孩子也是跟婢子沒有緣分,小姐這麽處理……很好。」


    又道:「小姐救了婢子一命,婢子也願意幫著小姐對付顧姨娘。」


    說完,她的嘴唇抿得死緊,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明確直白的跟尚宛妗表態。


    從喝了顧姨娘的藥到現在,桂妮覺得自己的肚子一直不大舒服,她心裏害怕極了,覺得自己一定要緊緊抓住尚宛妗這根稻草才行。


    尚宛妗點了點頭:「你今日也累了,先下去休息休息吧!」


    桂妮看了一眼尚宛妗的手,以及捏在手裏的白色錦帕上沾染的紅色,張了張嘴,最後什麽都沒有說,告退出了門。


    錦書拿了玉凝藥膏來,正看到這一幕,心裏不由得冷笑,這也是個自私的!


    尚宛妗伸出手來,乖乖的讓錦書拿了茶壺裏麵的茶水擦拭了手心的傷口,然後抹上玉凝藥膏。


    錦書嘴裏念叨著:「這玉凝藥膏可不好買,當年夫放下麵子人求了那製藥的穆家小姐,才通過穆小姐買來了這麽一瓶。別看這小小的一瓶藥膏,那也是花了二十兩銀子的。小姐養在深閨,又有夫人的嫁妝傍身,自然是不知道這二十兩銀子有多貴重,放在普通人家,那就是全家人一兩年的用度……」


    她嘴裏說著這藥膏有多麽多麽貴重,藥膏抹在尚宛妗手心的傷口上,卻跟不要錢一樣,抹了厚厚的一層。


    尚宛妗心裏微暖,是啊,這輩子跟上輩子不一樣了,這輩子她是尚宛妗,身邊也有了錦書……韓駱雙自然也會跟上輩子不一樣的啊!


    這麽一想,尚宛妗心情又好了許多,打起精神來,忽然對錦書道:「你也別太累了,以後桂妮跟你一樣都是一等丫鬟,她是個有心機的,你不妨讓澍玉和澍音聽她管束,你隻管約束好澍荷和澍香便是。」


    這哪裏是讓桂妮管束澍玉和澍音,這分明是讓她們三人鬥法呢!


    錦書哭笑不得,自家小姐怎麽養成了這幅性子?剛剛明明心裏很難過,卻還注意著桂妮的舉動。


    嘴裏卻是應了尚宛妗的話,等抹好了藥膏,用輕薄的紗布把手掌包起來,錦書忍不住皺眉,道:「小姐傷了手,後日的賞冰詩會還能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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