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宛妗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爹爹和祖父祖母都不在,按正經規矩,她是尚家的嫡長女,如今這一行人中,沒有一個人是能壓她一頭的。顧姨娘做出這副受了欺負的模樣來,還能指望誰幫她打抱不平不曾?


    尚宛儀有些意難平,自己上輩子的人生,就是被這麽個上不得台麵的人給毀了!


    以前在彭州的時候,顧姨娘一做出這副樣子來,家裏上了年紀的嬤嬤、德高望重的鄰居、旁枝的長輩,五一不是立馬體諒她並教導尚宛妗體諒她。所以尚宛妗剛剛那麽一說,她想都沒想就這般反應了。


    等看到尚宛妗帶了嘲諷的眼神,這才發覺不對。沈嬤嬤當起了鋸了嘴兒的葫蘆,並沒有人能開口「勸」尚宛妗「體諒」她。


    眼波一轉,立馬換了副自責的神色來,輕聲細語柔柔軟軟的對尚宛妗道:「是妾身說錯話了,元娘素來寬厚,不要責怪妾身好不好?」


    尚宛妗看她這樣子頭疼得很,顧姨娘的心眼簡直比蓮藕還要多,認個錯還要拐著彎給她使個壞。一天之前,這人還是自己的生母,雖然並不怎麽喜歡自己,卻也沒在明裏太刻薄她,她心裏也就承了情。如今這人卻成了自己的仇人,自己的不幸都是她加諸於身的。一時半刻,尚宛妗也不清楚該用什麽態度來對待自己這個仇人。


    便有些不耐煩跟顧姨娘彎彎繞繞,指了錦繡直接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錦繡這個時候倒不敢看顧姨娘了,低著頭,也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倒有些顧姨娘的風骨。


    顧姨娘心裏早有了計較,並不怕尚宛妗質問,上前一步,手蓋在尚宛妗手背上,道:「錦繡昨天一天沒有吃飯喝水,今天早上就有人來報,說是錦繡餓暈了。妾身想著到底是你的丫鬟,對她太刻薄會影響你的閨譽,便讓劉二娘給她端了飯食來。」


    然後看了眼地上的食盒:「你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姨娘哪裏不知道你心疼她?元娘,你若是不高興,錦繡是你的丫鬟,還由著你來處置吧!」


    錦繡聽著前麵的話,強壓著才沒有笑出聲來,誰知顧姨娘說著說著又把她交到大小姐手裏了,整個人反應就跟雷劈了一樣……這跟以前顧姨娘許諾她的不一樣啊!


    尚宛妗眼帶嘲諷的看了錦繡一眼,然後對著顧姨娘挑眉:「姨娘這是害我呢!進京路上處罰了自己的貼身丫鬟,隻怕到了錦都爹爹和祖母立馬就要教妗兒規矩了!」


    這話說得顧姨娘俏臉白得更甚,她並沒有這樣的打算,她隻是不想讓這樣的小事壞了她的大事,左右錦繡她是不會留了的,尚宛妗要怎麽出氣,跟她是毫不相幹的。


    顧姨娘狐疑的看了尚宛妗一眼,這丫頭往日溫溫順順的,今日怎麽這麽較真了?該不是被誰挑唆的吧?可沈嬤嬤成天守在尚宛妗身邊,誰又能挑唆她呢?


    這麽一想,顧姨娘又目光如刀的朝錦書看去。


    尚宛妗見狀,忽然就扯起嘴角去了怒氣,笑道:「姨娘,是妗兒不懂事,倒是誤會你了。姨娘怎麽會看著妗兒毀了自己的名聲呢,姨娘若是那樣的人,之前也不會硬要自個兒處置錦繡了。妗兒年紀輕,卻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


    這話一出來,眾人反應不一,顧姨娘臉上幹笑,心裏卻是在沉吟,尚宛妗突然變得這麽讓人捉摸不定,難不成是知曉了她的計劃?不應該啊,她昨日明明就已經開始記憶混亂了。


    難道,她是裝的?


    顧姨娘眼神一厲,尚宛妗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心裏冷笑不已,顧姨娘謀劃害她的大事在即,她自保還來不及,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因為錦繡一個叛徒分心!之前那般,不過是心中意難平,忍不住給顧姨娘添些堵罷了!


    目的達成,尚宛妗也不繼續糾纏,神色一變,咦了一聲,臉上帶了些柔順和疑惑:「錦書跟錦繡求情,我想著畢竟是多年情分,便帶了吃食來看她,姨娘是什麽時候來的?」


    然後看了眼地上的錦繡,嚇了一跳:「錦繡緣何跪在地上!」然後目光落在錦繡和錦書的手上,「錦書,你這是……怎麽和錦繡打起來了?」


    除了錦書,眾人都被尚宛妗這反應給弄懵了,完全不懂她這是唱的哪一出!尤其是錦繡,幾經起落,心跳時而如驟雨狂來,時而如黑雲壓城,心裏是又怕又怨。顧姨娘慣會收買人心,手段又厲害得緊,錦繡心裏不敢恨顧姨娘,隻好恨自己的主子尚宛妗。


    尚宛妗拉著顧姨娘的衣袖輕輕搖了搖:「姨娘……」甚至還故意讓自己眼裏透露出幾分濡慕來。


    顧姨娘見她這樣,放下心裏的疑惑,臉上擠出笑來,柔聲道:「聽竹香稟報說錦繡餓暈了,就來看看,讓劉二娘給她弄了點吃的。」又道,「元娘,這畢竟是你的貼身丫鬟,是趕是留,等到了錦都再說好麽?沒得因為這些下賤坯子壞了你名聲。」


    說這話的時候她一直盯著尚宛妗的表情變化。隻見尚宛妗乖乖巧巧的點了點頭,語氣很是信服:「還是姨娘想得周到。」絲毫沒有裝模作樣的痕跡。


    顧姨娘又不動聲色扭頭去看錦書被錦繡抓住的手,尚宛妗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笑道:「錦繡把錦書的手拉這麽緊,怕是舍不得錦書。我也不是那不通情達理的主子,這樣吧,沈嬤嬤送我迴房間,錦書就留在這裏陪錦繡敘敘舊。」


    「小姐!」錦書驚唿,她也弄不懂尚宛妗這是在唱哪一出了。


    顧姨娘卻滿意得很,覺得神智不清記憶混亂的尚宛妗比以前更好拿捏了,便道:「元娘還沒有喝藥吧?沈嬤嬤你帶元娘迴房,順便把藥給她喝了。」說這話的時候還不動聲色的剜了沈嬤嬤一眼,算是警告。


    尚宛妗果然不管錦書和錦繡了,同顧姨娘說了幾句和軟話,就跟沈嬤嬤迴房了,走的時候沈嬤嬤還提上了那個食盒……藥在裏麵呢!


    迴了三樓的房間,尚宛妗臉上神色立馬變得淡淡的,頭也不迴的吩咐道:「把門關上。」


    沈嬤嬤隻當她是冷了,果然關上了門,然後用鐵鉤搗了搗爐子裏麵的炭,等屋子裏暖了起來,才替尚宛妗把身上的鬥篷脫了下來。


    尚宛妗看著沈嬤嬤把那碗涼了的藥放在爐子上溫,房間裏很快就盈出一股淡淡的苦澀氣息,心裏有些悲涼,知道了那麽多真相,她現在誰也不敢信了,包括從她醒來就一直站在她這一邊的錦書。


    屋子裏靜得可怕,沈嬤嬤有些熬不住,正要隨口說點什麽緩和這種氣氛,就聽到尚宛妗開口了:「沈嬤嬤,你跟了我母親多久了?」


    沈嬤嬤姓沈,尚顧氏娘家姓顧,所以沈嬤嬤不可能是顧家的家生子。


    沈嬤嬤臉上堆起了笑容:「老奴以前是顧老夫人身邊陪房的女兒,老奴的娘在顧老夫人跟前頗得歡喜,因此顧老夫人給老奴配了婚,後來二小姐出嫁,老夫人又指了老奴做二小姐的陪房。」


    尚宛妗的母親顧氏在顧家行二,所以沈嬤嬤稱她為二小姐。


    尚宛妗嗯了一聲,想起來顧老夫人娘家是姓沈的,又問:「沈嬤嬤可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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