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薑兄他讓五萬大軍全來金水縣,而不是迴朝廷複命,他的意思難道還不明顯麽?”楚淵問。


    薑栩沉默了,垂首,滿臉糾結和猶豫。


    “可是楚淵,我是個女人,我隻是個女人啊。女人是不行的,做不到的,世人不會允許的啊!”薑栩一臉悲涼。


    “為什麽要在意世人的看法?”楚淵問:“世人愚昧,在乎他們的看法,不顯得我們也很愚昧麽?


    這是薑兄的遺願,若你有這個念頭,我會替你征戰,為你取來這個天下,我隻有一個要求,天下一統、太平盛世。


    事後,我會交出所有權利,帶著小蘇璃偏安一隅,不問世事。”


    “楚淵!”


    “楚淵!”薑栩和蘇沐雪同時不敢置信的看向楚淵。


    楚淵對上兩人的視線:“人生在世,不過百年,我隻求百年安寧,兒孫自由兒孫福,一代人做一代人該做的事,隻是百年安寧,我相信殿下!”


    人生在世,知己難求,薑少軒重情,楚淵亦是重義,他願意替薑少軒完成他的遺願。


    他本身就是一個不喜權勢名利之人。


    “可是楚淵……”薑栩垂首:“世俗道義,能將人活活壓死,他們是不會允許一個女人淩駕於他們之上的。”


    “大力出奇跡,實力即是正義。能吞噬罪惡的隻有罪惡,天下時局已經至此,江南已經生出諸多叛亂,你若不做,自有人會去做。


    你能保證別人做得比你好?


    我要還這天下一個太平盛世,這便是我來到這裏的意義!


    殿下,迎來走往,你應該也清楚,百姓已經快要活不下去了,為了活下去,他們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物資匱乏,可以改變。天災人禍,亦可征服。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有一個強盛、和平穩定的政權。”


    楚淵眼神堅定。


    薑栩看著一臉堅定的楚淵,她愣住了。


    她自認,自己的意誌力,不如楚淵。


    “楚淵,我當真要這麽去做麽?”薑栩喃喃,似在詢問,又似捫心自問。


    一開始,她隻是想要來到這邊,給自己和薑少軒留一條退路啊!


    真的要走上這條路,真的有必要走上這條路麽?


    “殿下,薑兄的五萬人馬在這裏,便是他的選擇。比起權勢,他更愛天下。這即是他的選擇,也是他身為皇室子孫肩負的擔子。


    我率大軍緊隨這五萬人馬之後,一路護送他們入境,便是我的答複,殿下好好思考吧,楚淵,告退!”


    楚淵退下了,微風拂過,將垂落飄零的梅花花瓣,吹迴屋內。


    薑栩失魂落魄的坐迴椅子上,還沒有從悲痛之中走出來,她的眉宇之中又多了糾結之色。


    “沐雪,我該怎麽做?”薑栩迷茫的看向蘇沐雪。


    蘇沐雪不知道該如何迴答,隻是看著門口的方向:“殿下,楚淵重義,他也曾跟我保證過,絕對不會背叛你的。


    我……相信他。”


    ……


    常青樹。


    楚寧倚靠在門口,似在發呆,楚淵走到近前,影子蓋住了她的全身,她這才微微抬首。


    靈動的眸子中,似乎失去了光彩:“爹,他們都說,幹爹他……”


    “薑兄沒了。”楚淵開口。


    楚寧擠出一抹笑容,輕輕拽住楚淵衣角,擠出一抹笑容:“爹,你又拿我尋開心,是吧?”


    楚淵將手掌落在小丫頭的頭頂,不語。


    小丫頭突然抱住楚淵的腰肢,把臉埋在楚淵的小腹處,似在哭泣。


    “爹,你在騙我對不對?幹爹他可是皇子誒,他可是日後要繼承大統的人,幹爹還說了,等他日後登基,要封我做長公主呢。”小楚寧聲音哽咽,依稀記得那次去往京城給老將軍賀壽之時。


    薑少軒將她舉過頭頂,讓她騎在他的脖子上,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的。


    酒肆茶樓,逢人便炫耀:“這是我閨女,可愛吧,別看她小本事可大呢?


    萬軍從中取敵將首級,你們這些將軍啊大臣啊,說不定還不如一個小丫頭機敏呢!”


    楚淵依舊不語,楚寧拽得更緊了:“又走了一個,我以為,王公貴族就不用經曆這些,就不會跟小五叔叔一樣……


    爹,我記得,我全都記得,我記得每個對我好的人,永遠也不會忘。”


    “嗯。”楚淵終於出聲。


    “爹,幹爹的仇,報了沒?”楚寧問,似乎已經沒了哭腔。


    “報了,但還沒有結束。”楚淵答。


    “爹,下次讓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楚寧哀求。


    “想好了?”


    “嗯,我要去看一看幹爹曾經到過的地方,帶上一份他常給我買的桂花糕。”語氣堅定。


    楚淵微微迴首,夕陽刺眼,不能把眼睛全都睜開。


    孩子還是長大了啊,有血有肉。


    她本就不是溫室裏生長的花朵,自己不該再以父愛之名,將她禁錮在虛構出來的溫室之中。


    “好,下次爹帶你一起去。”楚淵緩緩開口。


    這時,一個黑影緩緩來到楚淵腳邊,趴在地上,將下巴搭在楚淵的鞋上。


    是黑將軍,它最通人性,此時情緒也很低落。


    依稀記得,那一天,薑少軒喝醉了酒,一把拉起趴在楚淵腳邊的黑將軍的狗腿,說什麽也要跟楚淵還有黑將軍結個異姓兄弟。


    那一次,他是真的醉了,雖然最終也沒能結拜成。


    明明是個皇子,卻沒有絲毫王公貴族的桀驁,反倒是那般的平易近人。


    他真的和好兄弟楚淵,是同一類人啊。


    狗爺欣賞的人不多,薑少軒算一個。


    可他走了,狗爺還欠他半隻雞腿啊,還不上了!


    ……


    是夜,楚淵房中。


    蘇璃褪去衣衫,鑽入了暖洋洋的被窩之中。


    她伸出纖細白嫩的胳膊摟住了楚淵的腰,對上楚淵的視線,她露出溫和的笑容:“夫君,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知道你不會哭的。所以,我陪你說說話好不好?”


    “小蘇璃……”楚淵心頭感動。


    他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隻是說說話便好。


    人重情或許不是好事,斯人逝去,總是要憋悶許久,路還要繼續走,依舊有人與他砥礪前行。


    ……


    數日後,一條重磅消息也終於是傳到了最南邊的金水縣。


    大夏王朝六皇子,兵敗北境,以身殉國。


    全國舉喪,不可祭祀、搬遷、婚嫁等等。


    或許南邊的百姓不是很理解大夏王朝的六皇子是怎樣的一個人,畢竟車馬慢,他的事跡也未能傳遍每一個角落。


    可對於北邊的百姓,哀聲遍野。


    那個收複失地,把他們從北夷蠻子手中解救迴來的六皇子,他……沒了。


    戰死沙場,到死都還在守衛著他們!


    難得出現的一位明主,卻也宛若流星,一瞬即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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