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卻要在這裏受封為後、母儀天下。


    榻上最後一階台階,蘇妤聽得殿門口候著的宦官朗聲通稟:「雲敏夫人到——」


    殿中是朝中重臣和宗親,人也不少,同樣安靜無聲。


    蘇妤抬眸望去,看到九階之上的賀蘭子珩。隔得甚遠,前頭又有珠簾擋著、天子冠冕上還有十二旒,瞧不清他的神色。


    但又好像隱約能察覺出點笑意。


    蘇妤垂下首,目不斜視地一步步向前行去,走上九階、步入珠簾,輕一斂裙,便要依禮下拜。


    「免了……」皇帝忙一扶她,聲音輕得很。


    「陛下?」蘇妤神色微滯,遂向皇帝遞了個眼色,意指下頭那麽多人看著,還是按著規矩唯宜。


    皇帝卻是一笑,低聲說了一句:「朕在底下試過了,根本看不清上麵。」


    「……」蘇妤啞了聲。心說那總也不能一直站著,一會兒冊禮中,該跪的時候還是得跪,若不然底下總有看見的時候。


    「看。」皇帝執著她的手一掃旁邊,蘇妤便傻了:這墊子也設得忒厚。


    皇帝說:「這樣省力些。」


    是以整個儀程下來,雖是繁複冗長,蘇妤倒也真沒怎麽覺得累。提裙起身,與皇帝挽了手走下九階,接受一眾重臣、宗親的叩拜。


    賀蘭子珩緊握著她,感覺到她在眾人的道安聲中有些微微的瑟縮之意,偏頭瞅了瞅她,低笑道:「不自在?」


    「……沒有。」蘇妤低一哂,隨著他跨過了大殿門檻。


    「陛下萬安、皇後娘娘萬安。」外麵霎時便是震耳欲聾的問安聲,蘇妤毫無防備、適才同他說話又走了神,這迴是實實在在地驚了一跳。


    穩步而行,自當中的大道上走過,賀蘭子珩時不時地打量她一眼,看出她精致妝容之下的幾分倦意,便問她:「要不改日再見內外命婦?」


    冊封皇後之後,內外命婦都要覲見,本就人多,加上一番客套道賀,常常要用上很久。漫說蘇妤有著身孕不能勞累,便是沒有身孕,他也不想她受這麽大罪。


    「沒關係……」蘇妤垂首笑道,想了一想,又說,「要不然……內命婦改日再見,反正嬪妃嘛,總能見到;外命婦專程而來,還是莫要迴了好。」


    「也好。」皇帝點頭應了,遂叫來徐幽去傳旨,讓一眾嬪妃都各自迴宮,不必再在長秋宮候著了。


    眾外命婦倒也識趣,知道皇後有著身孕不宜多留,道了賀、行了禮便告退,沒有哪一個多做耽擱。


    長秋宮安靜下來,蘇妤走入寢殿環顧良久,迴想著一件件事情,覺得恍如隔世——很多事,也確實是「隔世」了。


    「皇後娘娘。」月梔入殿一福,欠身稟道,「陛下說讓娘娘先歇著,今日晚些時候再來。」


    「怎麽了?」蘇妤輕一蹙眉,問她原因。


    「說是在成舒殿設了宴,不少宗親在呢。」月梔垂首道,「陛下本是想問娘娘去不去,後來覺著娘娘今日定是累了,就直接讓奴婢來迴話了。」


    蘇妤「嗤」地一笑,遂莞爾道:「哪有那麽累?待我更了衣去看看,宗親可怠慢不得。」


    這麽大的事,想也知道免不了敬酒,她不想讓皇帝喝得太多。


    一聲「皇後娘娘駕到」,殿中陡然靜了,眾人都望過來,繼而相互一看,一並起身見禮:「皇後娘娘大安。」


    四下一看,眼見泰半是長輩,蘇妤麵上一紅,行上前去如常見禮:「陛下大安。」


    「快坐。」皇帝到。隨著她落座,一眾宗親遂也坐了,皇帝輕問她:「幹什麽非得過來?還不好好歇著。」


    蘇妤美目一轉,覷著他便道了一句:「知道陛下晚上要來長秋宮,自要來勸陛下別喝太多,若不然……」羽睫一覆,很是委婉地續了一句,「臣妾現在可有著身子。」


    「……」賀蘭子珩默了。她這擔心也在情理之中,自打重生以後,他就隻有蘇妤,好幾次嚇壞了她,偶爾「小別」之後更是「勝新婚」——如今她有著孕,他高興之餘一想這十個月的日子……


    心裏也真苦。


    還是不要多喝的好,萬一喝多了失了清醒,非得出事不可。


    「你迴去歇著吧,朕不多喝就是。」皇帝笑道,「若不然,禮數多到底累。」


    蘇妤一時沒意識到他這句「禮數多」指的是什麽,可還沒來得及再開口,殿外便揚起了一疊聲的通稟:「太上太皇駕到、太皇太後駕到。」


    ……這禮還真免不得了。


    想是二人來得突然,除卻皇帝知道以外,一眾宗親都麵露訝色。好生靜了一陣,才齊齊地迎到殿門口去,等著見禮。


    「皇祖父大安、皇祖母大安。」帝後二人問安問得挺齊,太皇太後隨手一扶蘇妤:「免了。」


    請二老去了上座,賀蘭子珩叔伯輩的宗親神色便有些尷尬,靜了須臾,齊眉大長公主上前道:「父……父皇,您怎麽來了?」


    「就許你們各自扔下封地來慶賀、不許我們來瞧瞧?」太上太皇瞥了女兒一眼,又看向蘇妤,再看看旁的兒女,「都坐吧,皇後有著孕,你們做長輩的都站著,讓她怎麽辦?」


    遂又各自落座了,蘇妤被這陣勢弄得很有些緊張,暗暗一拽皇帝的衣袖:「陛下,這……」


    皇帝反是淡睨了她一眼:「你怕個什麽?在煜都住了那麽些日子,早就不生疏了吧?」


    好像也是……


    這次的宮宴難得的輕鬆,都是一家人,又本來就和睦得緊,沒有那些明爭暗鬥之事。故而禮數也不拘著,想說什麽便說,偶有一兩句說得過分了的話也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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