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妤未語,麵色冷冷的。嫻妃靜了一靜又道:「就算是陛下處死了你父親,可你父親做過什麽你很清楚。讓長秋宮生事,已足以迫使陛下重查你小產一事,你幹什麽要把計動到他身上?」


    蘇妤仍未說話,嫻妃忍不下去了。她覺得這些日子以來,蘇妤的所作所為讓她愈發不明白了。闔宮都看得出,皇帝對蘇妤用了怎樣的心思,蘇妤承著失子之痛她明白,卻沒想到明明可以直接揭出長秋宮,她卻還要成心讓皇帝也不好過。


    「你知不知道這事一旦被查出來,你是多大的罪!」嫻妃冷睇著她切齒道,「就算你不怕死,蘇澈呢?」


    「蘇澈去靳傾了。」蘇妤答得平靜,「他不會迴來了。」


    「你……」嫻妃氣結。看得出蘇妤這是支走了蘇澈,給自己圖了個心安。


    「你到底想如何?」 嫻妃挑眉直言問她,「巫蠱的事、避子湯的事……你不能指望陛下忍你一次又一次。你想找佳瑜夫人尋仇我可以幫你,可你不能……」


    門外的腳步聲讓二人的交談戛然而止,一並偏頭望過去,聽得宦官語聲傳來:「雲敏妃娘娘,陛下吩咐,蘇公子迴了錦都,今晚可留在綺黎宮用膳,娘娘提前備著吧。」


    「你說什麽?!」連嫻妃都不由得大驚,怔怔地望向蘇妤——不是剛說蘇澈去靳傾了麽?


    離宮的蘇澈,心中五味雜陳。皇帝本有意留他在宮中見一見長姐,可有了那些事……他思來想去,那些事還是盡快說清為好。


    半個多月前,他接了沈曄的急令,命他速迴錦都,原因有二:一是他父親去世了;二是他長姐小產了。


    於情於理,他總得迴家一趟。


    一路奔波,好不容易在梧洵歇下了腳,卻被急趕而來的信使攔了去路。信使交了封信給他,說是皇帝親筆,本該送去映陽,半途聽聞調令,又隻好追了過來。


    他拆開信,分明是長姐的筆跡,隻有六個字:去靳傾,別迴來。


    出了什麽事?


    蘇澈心下暗驚,便放慢了腳步,又刻意打聽著,方聽聞父親竟是被當街誅殺的,且「兇手」不是別人,正是禁軍都尉府。


    難不成沈曄調他迴去隻是個幌子,實則是要趕盡殺絕麽?


    蘇澈恐懼不已,一時也想許是真該走為上,去靳傾,或者去更遠的地方,總不能坐以待斃。


    但……他若走了,長姐呢?


    如若真是為了「趕盡殺絕」,他這一跑,豈不是把長姐往死路上逼?


    一夜的輾轉反側,天明時,他卻還是上了馬,照舊返迴錦都。


    不知皇帝為什麽殺父親,但長姐是後宮嬪妃,不應牽連到她。他這個做兒子的要被連坐,倒是沒什麽可說。


    從踏入錦都城的那一刻起,蘇澈的每一根神經都緊繃了。正是太陽初升的時候,剛剛走出坊門的百姓們便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鐵青著臉疾馳在大道上,一路往皇宮的方向去了。


    依稀能看出曳撒上的紋樣,是禁軍都尉府的人。路人紛紛避讓,蘇澈一路直入皇城。


    一直很平靜,沒有任何人前來攔他,更沒有人要取他性命。直到他入了宮,皇帝剛好下朝,朝服都未來得及換,正從宮娥手裏接了茶水來解渴,見了他一笑,隨口吩咐免禮,又讓人賜坐上茶,自己則迴了寢殿去了。


    蘇澈坐了片刻,方見皇帝換了身常服出來,再度端端正正地行禮下拜。


    「免了。」皇帝笑道,「夠快的。」


    「是……」想著父親的死,蘇澈難免聲音有點發沉。皇帝看了看他,「沈曄跟你說了?」


    蘇澈又應道:「是。」


    賀蘭子珩端詳著他,心知有自己的旨在,沈曄不會告訴他蘇璟怎麽死的。輕一笑又問:「你自己沿途也沒少打聽?」


    「陛下……」蘇澈神色一慌,皇帝睇了他須臾,肅容說:「朕不管你聽說了什麽,告訴你,這事跟禁軍都尉府、跟朕一點關係都沒有。朕要殺你父親,要麽賜死要麽問斬,用不著這樣的手段。」


    「陛下恕罪。」蘇澈忙跪了下去,惶然一拜,剛要解釋上幾句,皇帝已然道:「行了,晚上去綺黎宮用膳吧。」頓了一頓又囑咐道,「別跟你長姐說這事。」


    蘇澈微怔。他在禁軍都尉府做事不是一兩天了,不管要查的人是誰,蛛絲馬跡的線索從來不能輕視。他就不信那封信跟這事無關,若不是怕他迴來同樣慘遭殺戮,長姐怎麽會讓他跑?可皇帝……覺得長姐還不知情麽?


    思索須臾,蘇澈猶豫著問了皇帝一句:「長姐……還不知道?」


    皇帝瞟了他一眼:「你長姐剛失了孩子,朕能讓她知道麽?」


    「可……」蘇澈聞言,反倒心底越發不安了。這事忒蹊蹺,兩方的反應截然相反,必有那一環對不上。躊躇良久,蘇澈又一拜道:「臣有一事稟。」


    「你說。」皇帝道。


    蘇澈伏地又說:「陛下恕臣無罪。」


    賀蘭子珩瞧了他一眼,「恕你無罪。」


    蘇澈又道:「陛下恕長姐無罪。」


    「……」賀蘭子珩心中生疑了,不知是怎樣的事情——按說蘇澈今日才迴錦都,怎的就有了和蘇妤有關的事?一陣子沉默,皇帝淡然道:「有事就說,別賣關子。」


    沒有責備之意,卻容不得他再多半句廢話。


    「陛下……」蘇澈不敢說,誰知道他二人之前到底出了什麽樣的事。若他這樣說了,皇帝當真一句話發落了蘇妤可怎麽辦?


    「恕你長姐無罪!」皇帝沒好氣道,倒要聽聽到底是什麽事讓蘇澈怕成這樣。


    蘇澈一叩首,道了聲「謝陛下」,緩緩從懷裏取了封信出來,呈上。


    賀蘭子珩將信封接到手裏,瞟了一眼便道:「這不是你長姐前些日子寫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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