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王八蛋怎麽樣了?”說話的是一個中年文士,身著藏青官袍,洗的有些發白,應該有些年月了,身材清臒頎長,目如朗星,兩道劍眉斜插入鬢,眼角淺淺的皺紋沒有減分,反而更添一分成熟男人的魅力,看得出年輕的時候必是一個貌比潘安的人物,而此刻這張帥臉卻是一臉不滿與憤懣。


    “瞎說什麽哪?那是你親兒子!”接話的是一位清秀絕俗的美女,雖然荊釵布裙,但姿態綽約,瑤鼻秀挺,櫻唇嬌豔欲滴,眼波流轉、顧盼生輝,一綹青絲微微飛舞,端如從畫中走出的仙子般。


    中年文士更是冒火:“老子怎麽會生出這麽個玩意?”


    美女瞪了他一眼:“不準這麽粗鄙!”


    中年文士身子一縮,悻悻道:“我不是生氣麽。”


    “郎翌寧!生氣也不能口不擇言,他是你和我姐唯一的孩子,你罵他王八蛋是不是連我姐和我都罵進去了?你有本事找跟我姐抱怨去!”


    中年文士郎翌寧慌了:“盈兒,你別生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所謂養不教父之過,他這次闖這麽大的禍,我也是氣得口不擇言了。”


    美女眉頭舒展開來:“發生這種事情誰都不想,你是一家之主,你要亂了套那就全家就都亂了。曄兒平素雖然愛玩鬧,但大是大非還是拎得清的,這件事太過離奇,我倒覺得肯定有什麽隱情。”


    郎翌寧神情一凜,知道這個妻妹素來聰慧,忙問道:“隱情?你看出什麽了?”


    “倒是沒有看出什麽端倪,但事出反常必有妖,曄兒不是惹事的性子,不可能做出這種冒韙的事來,僅憑那幾個孩子的話就給曄兒定下罪行對他不公平,具體也隻能等他醒來問他才能推測一二。”


    郎翌寧皺眉:“人證、物證俱在,他就算醒了又能如何辯駁?我畢竟是一縣之主,總不可能因為是我自己兒子就徇私,更何況這事牽扯到恆王府。”


    “恆王府有消息了?”


    “還不曾有動靜。”


    上官盈右手托住下顎,深沉道:“那就奇怪了,按說此次的事非同小可,恆王雖說素來低調,但也不至於一點反應也沒有啊。”


    郎翌寧看著她的側臉有些失神,突然目露驚異:“恆王會不會是因為你?”


    美女頓時羞紅了臉,嗔道:“郎翌寧你瞎說什麽!”


    “要不然還有什麽理由?”


    美女還沒來得及爭辯,門口傳來敲門聲,放眼望去,正是照顧郎曄起居的丫鬟小蔓。


    “見過老爺、二姑娘。”小蔓斂衽施禮。


    郎翌寧擺擺手:“他怎麽樣了?”


    小蔓:“少爺醒了,看上去並無不妥。但他問了奴婢幾個奇怪的問題後,就說著一些聽不懂的話,嘴裏不停說著什麽‘唿雷席’、‘三偶鼻齒’的話,奴婢不敢耽擱,隻好先來告訴老爺。”


    郎翌寧詫異道:“唿雷熙是唿家二子,這事跟唿家有關?三偶鼻齒又是什麽意思?腦袋被打壞了?”


    上官盈妙目斜了他一眼:“瞎想這麽多幹什麽?曄兒已經醒了,直接去問他不是更清楚?”


    另一邊,淩曄已經快瘋了,自己居然穿越了!這麽喜聞樂見的事情居然發生在自己身上,但為什麽沒有一點開心的感覺,反而心跳得厲害?當嬌俏的小丫鬟告訴自己現在是大唐王朝的時候,自己著實又興奮不已,盛唐誰不向往,關鍵是這曆史自己熟啊,還怕混不好?不知道現在是哪個皇帝,自己得盡快去抱大腿,趕緊問小丫鬟現在是唐朝哪年。然後就聽到小丫鬟看呆子一般看著自己說如今是湯元二年,聖上是前年剛即位的太子許暉。湯圓,什麽亂七八糟的?許暉?唐朝不是姓李麽?然後小丫鬟一本正經、字正腔圓道:“少爺,是湯,不是唐!”淩曄淩亂了,這是什麽玩意兒?終於知道自己的不安出自哪了,這特麽是架空了?當即兩句英文髒話脫口飆出,小丫鬟頓時驚恐地跑了出去。


    淩曄心裏一團亂麻,懶得理她,開始努力搜索記憶,順便發掘發掘金手指,穿越者總該有些特權,是吧?


    待到郎翌寧、上官盈走進房間,就看見淩曄坐在凳上,兩眼無神、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不合理啊!”對於三人的到來視若無睹,哲學上的無聊三問“我是誰?”、“我從哪裏來?”、“我到哪裏去?”切切實實地向自己展示出了它的合理性。


    郎翌寧和上官盈麵麵相覷,不知道他抽什麽瘋,小蔓開口提醒道:“少爺,老爺和二姑娘來看你了。”


    淩曄猛地抬頭,看到如同電影明星般的兩人,瞬間有些失神,耳朵也有點幻聽了:“老爺,二娘?你們是我爸媽?”


    上官盈羞紅了臉,郎翌寧看他無恙心中安慰,但還是俊臉一虎,上去一把拎住淩逸耳朵,啐道:“瞎說八道,她是你小姨!”


    “誒、誒,疼疼。”淩曄捂著耳朵誇張叫道。


    郎翌寧知道他重傷剛醒,根本沒用幾分力,看他這麽裝模作樣,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知道疼?疼死你都是活該!我郎翌寧磊落一生,怎麽生出個你這麽忤逆犯上的人來?”


    “叫錯個稱唿,至於嗎?你倆這麽走進來,怎麽看都是一對啊!”淩曄小聲嘟囔。


    郎翌寧沒聽清,上官盈倒是聽了個明白,心下有些暗喜,悄悄瞥了郎翌寧一眼,看他一點反應都沒有,也是有些無趣,隻好問道:“曄兒,你有哪裏不舒服嗎?怎麽連你爹和我都不認識了?”


    淩曄心下鬱悶,實話我敢說,說了你們敢信麽?隻好硬著頭皮道:“完全不認識,頭疼得厲害。”


    上官盈聞言,泫然欲泣:“被砸得這麽重,能不疼麽!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麽去見我姐?”


    淩曄無語,事實上這身體的主人還真掛了,還能怎麽辦,繼續裝傻唄:“你是我小姨?我娘是哪位?”


    郎翌寧看他不像扯淡,頓時慌了:“那你還記得被砸之前發生了什麽事嗎?”


    被砸的?哪個王八蛋砸我?淩曄自顧自道:“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麽事?”


    上官盈攔住郎翌寧繼續問話,溫柔道:“曄兒,你是否還記得昨晚到鬆元觀去幹什麽的?”


    聽到鬆元觀三個字,淩曄突然心頭發緊,意識有點散開,一下子頭疼欲裂,不禁死死地揪住自己的頭發,嘶啞道:“鬆元觀、鬆元觀……我去幹什麽的?危險……要趕緊通知……”


    郎翌寧急道:“說清楚,怎麽迴事!”


    上官盈快步上前,攬住淩曄的肩,見他沒有一絲抗拒,反倒一愣,隨即輕撫他的額頭,觸手滾燙:“先不要逼他了,等他緩過來再說。”兩人目光交匯,心下了然,這事還真有問題。


    郎翌寧心情焦灼,但看兒子這樣也是心疼不已,轉頭問道道:“小蔓,齊大夫怎麽說?”


    小蔓收迴視線,應道:“齊大夫早上再次來看過少爺,您在衙門沒迴,他說少爺被砸地地方特殊,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隻能慢慢調養,讓他自己痊愈,切不可刺激他。”


    上官盈抬起頭:“迴頭我再封一份診金,小蔓你再準備些禮物,一齊送到為民醫館。”


    小蔓點頭稱是。


    淩曄已經緩過神來,卻不知道突如其來的心悸是怎麽迴事。


    上官盈慢慢扶他躺下,叮囑道:“好好休息,不要多想,萬事有你爹和小姨呢。”


    淩曄心裏咯噔一下,這話聽著不太吉利啊,心裏更加煩悶。其實在他們來之前自己已經拚命地迴憶了,發現居然不但沒有之前的記憶,現在的記憶也是零!隻知道自己肯定來自現代,穿越之前有什麽親人、發生了什麽完全記不起來,穿越之後更牛,連名字都不記得了。什麽金手指、萬能係統、白胡子老爺爺啥都沒有,這穿越真是穿得夠憋屈的!


    郎翌寧突然想起小蔓剛說的話,問道:“聽小蔓說你剛才提到了唿雷熙,你和他有什麽瓜葛?”


    淩曄懵了,奇了個葩的,還真有叫這個名字的?抵賴道:“胡言亂語的,可能說錯了,我都不記得這個人。”


    “那三偶鼻齒是什麽意思?”


    淩曄額頭冒過黑線,瞪了一眼記憶力超強的小丫頭,岔開話題道:“這不重要,老爹、小姨,你們有事去忙吧,我頭還有點疼,再休息休息。”


    郎翌寧雖然有一肚子話想要問他,但也急不來,隻好叮囑他好好休息,轉身離開,上官盈朝淩曄溫柔一笑,溫婉慈愛,跟著離開。


    看著他倆神仙眷侶般的樣子,淩曄極度低落的情緒突然興奮起來,顏值即正義,什麽外掛、什麽老爺爺都是虛假的!我老爹這麽帥,小姨這麽漂亮,老媽肯定也美得不可方物,這基因到我身上那還不是逆了天了?小蔓,有鏡子嗎?就是那個能照出人臉的東西。生怕小蔓聽不懂,淩曄連說帶比劃。小蔓從床頭移過一塊古樸的銅鏡,淩曄手忙腳亂地接過來,充滿期待地看向鏡子。


    銅鏡造型古樸,鏡麵昏黃並不清晰,卻依然可以看到鏡中一個白白胖胖滿是富態的男子。


    “這貨是誰?”淩曄看著鏡中的胖子,徹底淩亂了。


    小蔓看著淩曄不正常的舉動,心道:完了,少爺腦子真被砸壞了。


    淩曄萬念俱灰,感到這日子沒法過了:“這不科學啊!小蔓,齊大夫有沒有說我是什麽毛病?”


    小蔓迴憶了一下道:“齊大夫說少爺你被砸到了腦子,神經搭錯了。”


    淩曄眼前一黑,你才神經搭錯了,你全家都神經搭錯了!倒下去之前默默豎起中指:“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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