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朋友。我們交集很少的好不好?也就換刀的那次見過麵,之後都是正常的業務往來,攏共也沒見過幾次麵啊!這就成朋友了?朋友也太廉價了吧!”


    “廢話,都一起喝酒了,還知道了他那麽私密的事情,不是朋友也是朋友了。更別說太陽灶這個事兒上的合作,很緊密的關係啊!你必須得幫忙。”


    “我還怎麽幫忙啊!那麽惡毒的話都說出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和人家有什麽不共戴天的大仇呢!你這是陷我這個朋友於不義啊!”


    “可拉倒吧!剛才還不同意是朋友呢!現在就開始給自己找身份了。”


    “關鍵是這麽刺激也不是個事兒啊!誰知道會不會刺激的過火了,這個家夥尋了短見啊!到時候死在這鐵匠鋪子裏頭,還不得讓你臉上無光?人家再留點兒小作文當遺囑,我的名聲也毀了。再說了,誰知道人家晚上一個人睡覺的時候沒有哭過啊!男人嘛!打掉了牙齒往肚子裏麵咽才是常態。話說你在別人麵前哭過沒有?”


    “額~~當然沒有了啊!”


    “這不就對了嘛!你都沒有哭過,為什麽覺得人家小泉就要哭啊!是小泉不夠男人?還是你挑選徒弟的眼光太差。”


    小泉師傅緊急用腿撞了林裏幾下,兩人急忙閉嘴吃起了冰棍兒。


    小泉的腳步聲漸漸靠近,出來把抱著的一堆材料放下後又走了進去,期間都沒有看林裏兩人一眼。


    小泉師傅看小泉進去後,調過頭要和林裏繼續說話,一低頭看到了伸到自己胸口的手,滿臉疑惑。


    “看什麽看?報銷冰棍兒的錢啊!我過來賠著人,拉著仇恨得罪人不說,難道還要我賠錢買冰棍兒?沒你這麽幹事兒的,沒有找你要出場費就不錯了,想白嫖啊!毛病~這麽大的人了。”


    小泉師傅猛吸一口氣後,從兜裏摸出來一把毛票,從最外麵抽了個兩毛的,一看麵額有點兒大,想換成裏麵那張一毛的,結果被林裏直接把三毛錢都給抽了去。


    “哎~~”


    “這是好幾天的冰棍兒錢,總不能我過來一次就和你要一次錢吧!麻煩點兒倒是沒啥,就怕小泉看出啥端倪來,到時候你不好麵對他。”


    “不對啊!你明天開始不是要去拉煤了嗎?還有空過來嗎?”


    “一天一趟而已,走的又早,現在那條路跑熟了,下午四五點就能迴來。到時候把煤卸了直接過這邊兒溜一圈兒,聊聊天兒迴家,不是正合適嘛!你看我想的多周到,你這個師傅做的還不如我這個臨時拉過來湊數兒的朋友呢!失敗。”


    小泉師傅白了林裏一眼,不過琢磨了一下他的話,發現人家說的還挺有道理的,夏天天長,晚上七點多還是亮著的。也就默認了林裏剛才的操作。


    小泉還在出出進進的忙活,一直沒有說話。林裏還好奇呢!心說這傻小子不會受了情傷變啞巴了吧!結果等他再次出來的時候,一抬頭才發現這家夥嘴裏含了個冰棍兒,融化了的冰水順著把兒滴答滴答的往下落,大多數都隨著他走路的步伐掉到了衣襟上,看起來和個剛學會坐的奶娃娃似的,哈喇子掉的胸襟上都是。


    “小泉,你這麽大的人了。怎麽吃個冰棍兒還這麽狼狽的樣子啊!是找到給你洗衣服的人了嗎?”


    吸溜吸溜~~咯嘣~~


    小泉把冰棍兒拿下來吸溜完了冰水後,又把冰棍兒最上麵那一塊兒被含著融化了大半,隻剩下薄薄一層的冰棍兒咬斷吃進了嘴裏,這才開口說道。


    “我來這裏這麽多年了,好像我的衣服一直沒洗一樣。”


    “哦~~也對,單身嘛!一點兒都不好,還要自己洗衣服,要是有了對象,讓她給你洗多好。到時候她洗衣服你坐在一旁給她擦汗,郎情妾意好不快活。嘖嘖嘖~~這個畫麵想象一下就好看啊!放到大銀幕上,絕對是一出能流芳千古的場景啊!”


    “你一個不學無術的二把刀拖拉機手懂什麽電影啊!那是藝術知道嗎?簡直就是關公麵前耍大刀,魯班門前玩兒木頭。”


    “什麽意思?我不會藝術,難道你會?你還會搞電影兒?”


    麵對這個大地方來的家夥,林裏還真的有點兒吃不準了。這將來別不是個能潛規則別人的家夥吧!那可要搭一程啊!不求別的,等自己趕上互聯網浪潮,那些個小網紅什麽的,能不用負責刷個鍋就行。


    “別搞啊搞的,粗俗,那叫拍攝。咳咳~~雖然我不會,但是我家鄰居二大爺的三兒子會啊!我還去片場觀摩過呢!哼!”


    他家鄰居二大爺的三兒子,這個關係沒法界定,少了他鄰居的歲數。不過關係嘛!就是這麽來的,要不然那麽多七大姑八大姨怎麽來的啊!


    “喲!這是被藝術熏陶了?不過你怎麽還打上鐵了?”


    小泉被林裏噎了一下,狠狠的把一個破鋤頭丟到工作台上敲打了起來。那鋤頭也不知道怎麽搞的,缺了一塊兒不算,還有一片腐爛的都快掉了,可就是沒掉。如果再後世看來,這就是個進廢品站的料,但這個年代什麽都能修補,包括感情。


    鋤頭沒有加熱,被小泉這麽暴力加工,滿是鏽蝕的位置被捶打後激蕩起一捧黃色 的鐵鏽,把小泉湊過去的臉瞬間包圍,幫小泉狠狠的補了點兒鐵。


    “咳咳~~”


    “小心,別把冰棍兒吐出來了。”


    吸溜~~嘎巴嘎巴~~


    小泉不愧是南方來的人,吃冰棍兒都那麽狠,三兩口就把半個冰棍兒吃的隻剩下一根棍兒。


    “哎!話說我之前也看過一些小說。裏麵的人物遭受到生活的不公待遇或者感情受挫之後,總是要發表一番感言,甚至會嚎啕大哭大喊大叫宣泄情緒,你怎麽和個沒事兒人似的。就不哭呢!”


    “我說咱倆也不熟悉,你這兩天怎麽來這裏的頻率這麽高,合著是來琢磨著看我哭。見我不哭還要琢磨怎麽讓我哭?你還是個人嗎?大男人怎麽能哭呢!”


    “人眼睛那裏生長淚腺不就是為了哭出來做準備的嗎?你哭一哭也好,省的你師傅老是擔心你。”


    小泉師傅一扭頭,看林裏的眼神都快冒出火來了。這也是能光明正大說的嗎?


    不過被小泉盯著一看,立馬就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這可真是老實人騙死人不償命,沒看小泉的眼神又重新挪到林裏這邊了嘛!都不用他師傅解釋的,就排除嫌疑了。這年頭真的很吃麵相啊!


    “你可別胡咧咧了 ,我師傅我還不知道,怎麽會是那種人。”


    “就是,林裏啊!你可別仗著和我們熟悉就挑撥我們的師徒關係,那是不道德的。”


    小泉師傅擠眉弄眼的給林裏暗示,顯然他是沒想到林裏嘴巴這麽大,有啥都往出叭叭,這是正常成年人能幹出來的事兒嗎?


    林裏收到信號後也不以為意,反而站起來走向了小泉。


    小泉疑惑的看著林裏還沒反應過來,一隻拳頭就在他眼前迅速放大,瞬間擊中了他的鼻子。那個酸爽啊!雖然鼻子沒出血,但淚腺這會兒有了應激反應,鼻涕眼淚糊成了一團,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哎呀!你咋打人呢!小泉又沒有招你惹你,不就是人家失戀了嘛!對象懷三胎了才知道嘛!工作讓人哄騙著頂了去嘛!自己來這裏插隊受苦來了嘛!頭頂上頂了片綠嘛!可是這關你什麽事兒啊!”


    小泉被剛才那麽一帶,眼淚出來了,說不傷心是假的。偷偷摻了點兒隻有在夜深人靜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的時候才敢在被窩裏頭流出來的眼淚。


    這會兒被朝夕相處的老實人師傅直戳肺管子的話一擊,發現自己控製不住了。眼淚如同泉湧一般,借著林裏那一拳的威力,瞬間釋放了下來。


    小泉師傅說話的時候也偷偷看著小泉的反應,見對方的眼淚不減反增,立馬換了個笑臉給林裏,心說這小子的手段還真是出其不意啊!這種損招都想的出來,做林副書記家的贅婿,還真是沒有埋沒了人才。


    “噓~~”


    林裏對想過去說點兒什麽的小泉師傅比劃了個手勢,兩人悄悄往外走了幾步後,小泉師傅一扭頭把門板就給上了。密閉的空間有助於情緒抒發,要不然古人也不會說什麽‘君子慎獨’,實在是獨處的時候更容易原形畢露,或者叫真情流露。


    兩人也沒有走遠,找了個能看到鐵匠鋪門口的地方蹲了下來,小泉師傅覺得氣氛不到位,又摸出一張毛票去買了兩根冰棍兒迴來,兩人一邊兒嗦咯冰棍兒,一邊兒抽煙,也沒有聊啥,就是簡簡單單的蹲著。


    蹲了能有半個多小時,林裏腿麻的實在蹲不住了,這才站起來拍打著雙腿活動了起來。再看小泉師傅,依舊穩如泰山。


    “你腿不麻?”


    “不麻呀!”


    “你能蹲多長時間不麻?”


    “沒試過,不過和別人一塊兒蹲著曬太陽從來沒有出現過你這種情況。”


    “那你是怎麽蹲的啊!”


    林裏這個問題可把小泉師傅難住了,就和你突然問一個人走路是先邁左腿還是先邁右腿一樣,他肯定會懵逼的迴憶一下後不確定的實踐驗證一番,而在驗證的時候,他可能連走路都不會了。


    所以當小泉師傅陷入沉思之後,低頭盯著自己的襠左右來迴換腿找感覺。這還不算,起起伏伏好幾次來驗證自己的想法,終於在差點兒忘記怎麽蹲之後,才一拍腦袋給出了林裏答案。


    “差點兒被你給弄糊塗了,還怎麽蹲,當然是兩條腿換著蹲啊!就像這樣,蹲的時候不是兩條腿同時發一樣的力氣,而是左腿承重一會兒後換右腿,雙腿來迴交替,血液通暢,自然不會麻了啊!”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不就和兩個鼻孔換著出氣一樣嘛!”


    “什麽?兩個鼻孔換著出氣?你開玩笑 的吧!兩個鼻孔都是通的,又不會像眼皮一樣能落下來遮擋,怎麽可能。”


    “哎呀!我騙你幹嘛!你用手指頭試試不就知道了嘛!”


    小泉師傅看二傻子似的看著林裏,不過還是被這種新奇的說法衝昏了頭腦,伸出罪惡的小手探起了自己的鼻息。


    但小泉師傅那打了幾十年鐵的粗糙大手,哪裏能感應到鼻孔出氣後的細微差別,能感應到氣流就不錯了。


    “你這樣,出的氣大點兒試試。”


    小泉師傅依言而行,猛的一出氣,刺啦一聲,兩股帶著煤灰和幹癟鼻涕的髒東西就從兩個鼻孔分別呲了出來,還是很大的一坨。


    因為食指還在鼻子下麵貼著的緣故,兩股鼻涕被分作了上下兩片,一片蕩悠悠似的衝了出去被勾迴來沾在了手指上,另一股拐了個彎兒貼到了嘴唇上,也糊了一手。小泉師傅還懵逼的張了張嘴,拉起了一條幕布,閉嘴的時候鼻涕直接就被夾著滑了進去。


    “呸呸~~he~~tui~~”


    “您別往外吐啊!那可是鹹的,浪費了啊!”


    “滾你丫的,吃鼻涕 的那是修狗,老子是人。”


    噗呲~噗呲~~


    小泉師傅捏著鼻子狠狠的把鼻腔裏麵的殘留鼻涕清理了出來,隨後把鼻子下麵,嘴唇這一塊兒又摸了幾把,清理了個大概之後,甩掉了大多數的鼻涕,隨後又把手指在鞋底上麵擦了兩把。


    做完了這些,才有空看向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林裏。見林裏表情淡漠,心中越發羞臊。他奶奶的,這家夥是不是挖了坑等自己往下跳呢!還鼻孔輪著出氣,他怎麽不說張飛睡覺不閉眼是因為他的眼睛沒眼皮啊!


    “林裏啊!你這可就過分了。我可是小泉的師傅,雖然和你沒有輩分上麵的明確地位,但是按著歲數,也是你老丈人那一輩兒的,你就算不叫我個叔兒大爺什麽的,可你也得尊重一下我啊!就是想開玩笑,也不至於讓我出這麽大的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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