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匆匆流逝,自從那天雷劈了福祿家之後,林裏就閑的沒啥事兒幹。和村裏的老頭在背陰處蹲了幾天,總覺得自己提前進入了老年生活,緊張的不得了。


    本來打算給林副書記掛個電話催一催,讓他琢磨買縫紉機的事兒呢!誰知道人家接到電話之後,反而要讓林裏他們到公社生活。


    事情來的突然,可也不突然,這本就是去年冬天時候商定的。但想到背井離鄉,家裏人的心情還是難得的有了些變化。故土難離,即便是從村裏到了公社這麽十幾裏地的距離,也依然讓人踟躕。


    “咱們秋收的時候還迴來住呢!帶點兒急用的東西就行了,不用啥都帶。”


    丈母娘把淑芬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裏麵找到的一攤賣廢品都有些看不上的破布搶過來又丟了迴去。那真的是破布,隻能將就著做抹布,但會掉渣的那種。


    “媽,去了新地方肯定沒有這些東西在,打掃衛生的時候咱們總不能用好布代替吧!那樣的話就太浪費了。”


    丈母娘看著翻的有些雜亂的家,默默低下了頭。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的狗窩。


    以前可能會不理解這種感覺,但是此刻離別在即,真的是觸動了心神。畢竟每搬一次家,總是伴隨著記憶的丟失和物品的離散。精神物質雙重打擊,真的不好受。


    想起畢業時候丟棄的那些東西,林裏就想著以後是不是去大學裏麵當個宿管,尤其是三本類院校,誰讓人家學生們都有錢呢!


    平時的易拉罐、塑料瓶什麽的就不說了。單單是每年一次的畢業季,自己不知道能收集多少被丟棄的好東西。到時候送到舊貨市場賣掉,都夠養家糊口的了。


    三人經過幾天斷斷續續的合計,已經把要帶走的東西降減到了日常生活用品和適量的糧食上了。至於鍋碗瓢盆,一概不拿。


    雞托付給了隔壁的堂大舅哥,數讓人家還沒實現進城的夙願呢!


    至於修狗,大概是征服了村莊,已經讓它不習慣現在的平淡生活,所以死皮賴臉的要跟著林裏他們一起走,打算去外麵寬闊的世界裏打下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這天,天氣晴朗,地麵的雨水也已經幹的差不多了,隻有背陰或者窪地裏麵還能看到顏色較深的潮濕濕土。雜草上晶瑩的露珠漸漸蒸發消失不見。


    成虎幾個早早來到林裏家幫著搬東西。隻有在這個時候,才能體會到朋友多的好處。不用擔心被那些搬家公司惡意敲詐勒索。雖然付出了一些香煙以及虧欠下來的人情,可還起來也不算難。


    把東西放到拖拉機上,修狗怯怯的抬眼瞄著林裏,一副想要而不敢張口的模樣,看的林裏頭大。一聲招唿後,也不用助跑,直接一個猛子就紮進了車鬥裏麵。調轉狗頭後對著不遠處來送別老大的小弟們就是一陣狂吠。它是村裏第一條坐車的狗,也是第一條去公社的村狗。


    一家子在村裏關係好的親朋好友的目送下,伴隨著柴油機的轟鳴,漸漸遠去,當影子也見不到之後,人群這才議論紛紛的散了。


    林裏沒有讓成虎他們送,不是傷離別,而是不想讓他們迴去的時候走著。十幾裏地的路呢!對現在的人來說不算什麽,但想想就有點兒讓人辛酸。


    興許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開闊且充滿盎然生機的天地,兩個小家夥上了車之後就格外的興奮,又蹦又跳的。


    丈母娘和淑芬在後鬥那裏不斷的護著兩個小家夥兒,生怕一個不小心摔著磕著讓人心疼。破舊的雨傘傘柄插在被窩裏麵固定,支起一頂小小的帳篷擋著陽光的直射,雖然不及遮陽傘那麽效果好,雨傘下麵熱騰騰的,但已經是這會兒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媽,前麵我停一下車,咱們休息休息,別暈車了。”


    林裏捋了一下才發現,淑芬和丈母娘好像沒有坐過他開的拖拉機,這就尷尬了。


    “不急不急,天候還早,暑熱的時間還沒來呢!”


    六月的三伏天哪裏是隨便說說的,修狗一路上沒怎麽叫喚,光顧著伸舌頭吐熱氣了。


    林裏找了個有遮擋的地方把車停穩後,照看著兩個小的,兩位婦女輪流上了個廁所,待迴到車裏後,幾人才繼續趕路。


    到達公社的時候還不到九點,但看門口林副書記站的那個地方就知道,他在這裏等的有多麽的心急。一個個燒到屁股的煙頭丟了一圈兒,愣是沒有一點兒不能隨地丟垃圾的意識。


    “走,我指路,你接著開。”


    林副書記沒有廢話,上車後指著路,把林裏指點到了一處大門全開後能進手扶拖拉機,且臨大街的一處院落外。


    車還未挺穩,林副書記就跳下了車,推開吱呀作響的大門,林裏直接把車開了進去。


    “哎喲!我的倆孫子啊!路上遭罪了沒有?看著精神挺好的,肯定是讓那柴油機震的睡不著了吧!”


    “哇呀哇呀~~”


    看到了熟悉的人,兩個小的伸著軟綿的小胳膊張牙舞爪的想抓兩把,林副書記也不客氣,直接把滿是硬毛胡茬的大臉湊過去蹭人家小孩子的臉蛋兒,直接把人家紮的哇哇大哭。


    這邊兒,在林裏幫助下顫顫巍巍下了車的丈母娘見孫子被欺負,楞不登的衝過去就擰了林副書記兩把。淑芬則是和林裏開始往屋裏搬東西,六人各有幹的活兒,一時之間,空蕩蕩的院落裏麵充斥起了各種富有家庭居所才有的生氣。


    分給林副書記居住的房子不多,僅僅隻有三間,不過意外的是,除了中間共用的堂屋全是紙糊的窗戶外,其他兩間房的窗戶上,下麵那一層全都是玻璃窗戶。雖然不大,但屋內的光線好的可不一般。


    把東西搬進家一看,地麵是水泥砌的,踩上去結實平坦的很,距離地麵一米高的牆壁上麵也都用水泥細細的抹過,光有了這個,就讓人開心的很。最起碼耗子是不能在地上打洞了。


    堂屋東西兩麵的牆壁上各開了一扇門通向東西方向的房間。按照老家這邊的習俗,子女一般住西邊兒的房子,父母住東邊兒。這就和廁所往往在院子的西南角上一樣,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規矩。


    進了房間,一條足有三米長的大炕直接連接著東西南三麵牆壁,隻要把炕沿這裏看好了,兩個小的肯定掉不到地上去。


    橫平豎直的房子,比起裏麵呈拱形的窯洞,進來後就格外的舒服,感覺沒有那麽壓抑。


    林裏顧不上打量這一切,連續進出幾趟後,就把打包好的東西都搬進了屋裏。而這時,林副書記的一些同事才趕了過來。


    初時,林裏見無人迎接,還以為是林副書記在單位裏麵的地位尷尬,和同事處的不好才會有這種情況。旁敲側擊過後才知道,上麵又來檢查了。


    唉!檢查啊!一年中,從年初到年尾,從國家級到縣級檢查,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也就今天趕上了林裏他們過來,要不然林副書記今天可能連這會兒空閑時間都沒有。


    來燎鍋底的人不多,而且大多都帶了實用的例如吃的、用的這些日常用具,比起後世那些花樣繁多,但實用性不強的禮品,實在的一塌糊塗。


    “去吧去吧!別擔心家裏,還生分了。”


    “唉!這不是突然就來檢查了嘛!誰知道和你們過來碰到一塊兒了。要不是實在推不過,我下午一準兒在家裏收拾房子。”


    房子早已提前打掃了個幹淨,要不是沒有被褥之類的東西,可以稱之為拎包入住。林副書記就是不想自己共享天倫的計劃被打破而已。


    林副書記還是匆匆忙忙的走了,林裏他們大致的收拾了一下後,也紛紛開始午休。


    午後,林裏在院子裏麵看著剛剛清理打掃好的院子發愣。也不知道林副書記一個農民出生的公務員是怎麽搞的。院子竟然還能讓它空著,也不說種點兒什麽蔬菜的弄點兒吃食。最起碼餓了啃窩窩頭的時候,還能拽一顆小蔥當調味啊!


    對開大門,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流,一個認識的 都沒有,讓住慣了村裏,到處都能說兩句的林裏感覺格外糟糕。


    舀了盆水把自行車推出來擦了擦,盆裏麵的水擺了一次抹布後就髒的厲害。看著煥然一新的自行車,怪不得以前騎完車身上就會有各種被土抹出來的髒兮兮的痕跡,原來是自行車髒啊!


    甕裏麵的水雖然是滿的,但這年月也沒有自來水入戶這種說法,吃水問題總是排在第一位的。本打算等林副書記迴來後問問這個事兒,結果丈母娘給解決了。


    “媽,您怎麽知道院子裏麵有口井啊!”


    “廢話,民以食為天,水自然還在第一位。我進來的時候就琢磨給兩個小家夥洗尿布的事兒了,這不是多看了兩眼嘛!誰知道這個地方竟然有口井。”


    井是壓水井,興許是怕暴露在外弄的不幹淨,所以上麵還用木頭拚接了個罩子,看上去還以為是個啥金貴東西呢!


    林裏小時候在別人家裏見過這種井,壓起來吱扭吱扭的直響,還老是有噗呲噗呲的聲音。不過小孩子沒有發言權,更何況是別人家的呢!摸都不給摸,美其名曰:怕鐵杆子打著胳膊。


    這會兒有了這個小東西,林裏迴家舀了半瓢水出來倒進去,壓著鐵杆子,幾次過後,帶著絲絲涼意的清澈井水就從前麵的出水口嘩啦啦的流淌了出來。沒有容器接著,水直接流到了下麵有著凹陷的石頭上,把院子弄的濕了一灘。讓丈母娘看的心疼不已。


    “哎呀!這麽幹淨的水,就這麽流走浪費了。早知道把家裏的大盆也給帶過來了。”


    丈母娘雖然在可惜,可眼角的笑意卻怎麽也消散不去。比起天天用擔子挑水,院子裏麵有口井,那可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家裏的水是滿的,林裏自然沒有再壓水出來。


    想到丈母娘剛才說的大盆,心中有了主意。反正在家裏閑著也是閑著,開著拖拉機就出了門,目標自然是縣裏的運輸公司。那裏肯定有退下來的廢舊輪胎,他怎麽也得要兩個去。順便把油給加滿了。


    等傍晚到家的時候,手扶拖拉機的後鬥上多了兩條胎紋都磨平了露出裏麵黑色線條的輪胎。而從內裏看,裏麵竟然還有著幾處補過的痕跡,就知道這些輪胎被用的多麽節省。


    “帶這個迴來幹嘛啊!”


    “嘿嘿,明天您就知道了。”


    丈母娘雖然好奇,但是沒有多問。


    第二天一早,林裏起來後沒啥事兒幹,本打算用剪刀剪輪胎,但是輪胎死硬死硬的,剪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剪出多大的口子,丈母娘見林裏做不了,就在一旁幫襯了起來。兩人一直忙活了半天,終於把其中一條輪胎的一側給剪了下來。


    “你不會是想做盆吧!”


    “嘿嘿,媽的眼光真好。”


    “做盆好像也不是不行,但是這下麵的洞咋辦。”


    林裏不動聲色的從屋裏拿出兩條補的比人身上補丁都多的內胎出來,意思不言而喻。


    腦海中響起奧德彪專用的bgm,兩人又是剪,又是縫的,終於在天黑前做好了一隻輪胎大盆。迫不及待的往裏麵壓上水,觀察了一會兒見沒有滲漏,終於鬆了口氣。看了看已經伸不直指頭的右手,感覺這一切都值得。


    “這些剪下來的應該還有用處吧!丟了浪費。”


    “媽,我打算把它們剪成鞋底子納鞋穿,您看我這主意咋樣?”


    丈母娘也知道這玩意兒結實,更何況人家是汽車的鞋,耐磨結實是必然的,對林裏的提議自然沒啥意見。


    不過考慮到天色漸晚,隻能等待來日。


    有了這麽結實的鞋底子,丈母娘興致頗高。拿出幾個鞋樣子比劃著大小,沒一會兒,就把剪下來的輪胎側麵剪成了一個個的鞋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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