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還黑黢黢的時候,林裏就從炕上爬了起來。


    雖然衣服洗了個大概,可是一聞到衣服上那股子豆腐的味道,林裏就想給自己兩個孩子洗尿布試試。怎麽說也是不一樣的味道啊!壓壓上麵的屎味兒也是好的。


    “幹嘛去啊?肚子疼?”


    “沒事兒,你睡你的,我再去擔點兒漿水去,把尿布洗一洗。這會兒豆腐坊那邊兒估計人少。”


    “唔~~”


    淑芬昨晚上又被折騰的夠慘,剛才的話像說夢話似的,聊了兩句,這會兒又睡了過去。


    挑著水桶路過狗窩的時候,修狗忙不迭的耷拉著舌頭就跑出來送別了林裏。一路上摸黑前進的林裏,竟然又碰到了四腳朝天那個撲街。心說這個世界可真小,他倆怎麽老是往一起碰。


    “哎?林裏哥,你咋起這個早啊!是不是淑芬姐嫌棄你睡覺磨牙、打唿嚕、放屁,然後把你給踹下來了?”


    “廢話。這麽多年了,合著我每天都這個點兒被踹下炕啊!那日子還過不過了?當然因為是挑漿水給孩子洗尿布啊!你是不知道,昨天洗完了衣服,上麵的味道香噴噴的,可好聞了。對了,你這麽早是去幹嘛?家裏的衣服還沒有洗完?”


    四腳朝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這不是想著這會兒人少,去了多磨蹭一會兒,說不準看我長的俊俏,能喝兩口豆腐腦兒嘛!”


    “哦~~你小子,昨天舔的不錯,打好了關係,雖然喝不飽,但是嚐嚐味兒肯定夠了。”


    “嘿嘿,林裏哥,趕緊的,第一鍋肯定是趕不上了,咱們看看第二鍋行不行?”


    但兩人顯然是失算 了。等到了豆腐坊外麵,才發現裏麵不光有人,而且還好幾個呢。


    至於豆腐坊的外麵,空地上新搭了好多木板、菜板,上麵擺滿了切的大小幾乎一致,凍的黃燦燦的凍豆腐,估計是昨晚凍出來的。在燈光的照射下,散發出誘人的光澤。兩人見狀急忙咽了口唾沫。


    “嘶~~”


    四腳朝天剛嘶了一口,兩個值夜的民兵就從黑暗的陰影裏走了出來。


    “這麽早來幹嘛來了?”


    看向兩人的神情,顯然是帶著點兒審視偷豆腐賊的警惕。心說這可得好好兒解釋,別被人家當賊給幹了。


    “嘿嘿,這不是想著早點兒過來,能多擔兩擔漿水用嘛!你們昨晚值夜了?大隊也沒說今年能分多少豆腐迴家?這黃燦燦的看著很好吃的樣子啊!”


    “這個我們不知道,等分的時候再說吧!對了,你們來的正好,幫我們把凍豆腐收一下吧!凍的早就透透的了。正好沒人過來幫忙呢!你倆這活雷鋒就從天而降了。”


    從天而降的那是掌法,可不是幫著收豆腐的工具人。


    四腳朝天和林裏興然應允。吃不著,退而求其次,摸一摸也是不錯的選擇嘛!


    但鮮豆腐放上去 的時候水分還很大,天氣又寒冷,水沒有控完,直接就把豆腐凍到了木板上。林裏他們想用手摳,但冰本來就滑溜的厲害,再被手上的溫度一熱,有了水,那就更滑溜了。


    不得已,又去屋裏拿了鐵鏟出來。但悲催的是鐵鏟隻有一把,四個人幹脆就輪流幹起了摳豆腐的事情。


    事情做到了這裏,那就有意外情況出現了。凍豆腐再結實,可也經不住往下摳的時候有損耗。林裏和四腳朝天對視一眼,看著案板上麵留下的一層豆腐,覺得今天是來對了。等幹完了活兒,把木板帶到熱乎乎的漿水那裏一衝洗,肯定就把碎塊兒給融化下來了。


    “那點兒小心思就別拿出來了,這些都要歸公的。”


    “啊?歸公,怎麽歸公啊?這都是損耗吧!”


    “這些損耗又不是丟了找不迴來了,明明能收集迴來的東西,肯定要收迴來啊!到了分豆腐的時候要是斤稱不夠,肯定要拿出來當搭頭的。寧富裕了別少了去。都年底了,別鬧得大家心裏不痛快。”


    “唿~~大隊可真會過日子。這點兒東西都要看著。”


    “當然了,要不是有這麽好的大隊,咱村裏前幾年得餓死人。”


    說到這裏,四腳朝天也沒話說了。畢竟人家說的是事實。


    雖然沒有了占小便宜的期盼,可絲毫不影響幹活兒。餓的久了,看到食物就有一種格外親切的感覺,雖然吃不到嘴裏,可看著摸著也是開心的。就好比幫助美女擦防曬霜一個意思。


    “唉!明年要還是這種好年景,說什麽也得弄點兒黃豆,大家湊一鍋的量出來做豆腐吃。這一個冬天天天不是窩窩頭就是白菜幫子,都有點兒吃傷了。嘴裏寡淡的沒味兒。”


    “可別這麽說,有那些吃的就不錯了。再者說了,你數數咱們一個冬天打了多少次的平夥啊!夠可以的啦!比你吃的差的人多的是呢!”


    四腳朝天想想也是,就沒有再說什麽。可這些豆腐是真的饞人啊!


    等活兒幹的差不多了,第二鍋豆腐也已經到了快要壓製的階段。四腳朝天和林裏特意被帶了進去,每人分了一茶缸的豆腐腦兒,算做今天幫忙的酬勞。


    曾經的林裏也特別垂涎豆腐坊裏麵現點出來的豆腐腦兒,好不容易有了一次吃的機會,但姥姥怕他吃傷掉了,就強行加了很多小蔥拌豆腐的調料進去。結果可想而知,就是加了漿水的小蔥拌豆腐,一點兒吃的興趣都沒有,真的是被“吃傷”掉了。


    “啊~~好香啊!入口柔,一線喉,暖暖的好貼心,把透支的補迴來,那個不疼~~咳咳~~”


    林裏也是嘴瓢了,一口豆腐腦兒剛下肚,就差點兒給來了一段兒廣告詞的貫口出來。


    “林裏哥,趕緊喝,外麵好像有挑漿水的人來了。讓人家看見了不好。”


    “那還喝個屁啊!這麽燙,你是想燙死自己啊!先借用一下茶缸子,直接放到水桶裏麵帶迴去,給家裏人也嚐嚐。”


    “老根叔,茶缸我們先借走了啊!一會兒過來的時候給你帶上。”


    “就你們兩個小子屁事兒多。趕緊滾,別在我眼前晃悠。”


    打了招唿,兩人急忙把水桶加滿。茶缸放到漿水裏麵飄著保溫,晃晃悠悠就迴了家。


    “淑芬啊!嚐嚐這是什麽?”


    正在睡覺的淑芬被林裏一隻冰涼的手掌給激的一個激靈,本來是沒有起床氣的,這會兒有了。但是又被林裏手中的豆腐腦兒吸引了注意力,立馬就改變了針對的對象。


    “慢點兒吃,這一茶缸呢!”


    “你是不知道,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吃過這個了。以前記得爸帶迴來過幾次,味道可好了。”


    摻了漿水的這一茶缸豆腐能用多少豆子啊!看把個淑芬給饞的。一想到自己動手做豆腐,林裏就有點兒意動。黃豆又不是沒有。不過想想還是作罷了,原理誰都知道,可做起來工具要用一大堆,現在又沒有網購,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呢嘛!


    淑芬一口氣來了半茶缸,這才想起了林裏。


    “你吃了嗎?”


    “在豆腐坊吃了兩口,一想起你來,就帶迴來了。”


    “額~~那給你吃點兒?”


    見淑芬那點兒護食小心翼翼的樣子,林裏不由的笑了起來。摸了摸淑芬還未梳洗亂糟糟的頭發。


    “你吃吧!我這兩天去豆腐坊的時候不少,搞不好什麽時候就能碰上吃兩口。對了,你吃的時候倒是等一等啊!我給你拿的勺子還沒用呢!”


    淑芬被說的小臉一紅,剛才也是著急了。豆腐腦兒沒吃多少,漿水倒是喝了個肚圓兒。把林裏手裏的勺子奪過來丟進茶缸裏麵,一扭頭兒自己對著牆吃去了。


    林裏見狀也沒有再嘲笑她,而是把用過的尿布都收了起來,帶著到外麵用漿水洗去了。


    “哎?怎麽又擔漿水迴來了,不是說明天才又洗褥單、被罩呢嗎?”


    “爸,這不是想著洗洗尿布,去去老味兒嘛!對了爸,這個漿水還燙手呢!洗尿布又用不了,您幹脆過來泡泡腳吧!”


    林副書記顯然也有點兒心動,提了一桶漿水就進了屋。


    林裏偷偷一笑,這家夥,估計是迴屋伺候老婆去了。


    寒冬臘月,天氣也越發晴朗。空氣中幹巴巴的,多唿吸一口都帶著撕裂的痛感。


    村民們貓了一個冬天的冬,也終於開始活動了起來,準備迎接春天的到來。


    林裏家也來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辛勤的勞動終於迎來了收獲。整個屋子煥然一新,人住進裏麵,精神上的愉悅那是別的東西所給不了的。


    終於到了殺年豬的日子,四腳朝天不知道去哪裏找的關係,竟然混進了殺豬的隊伍裏麵。雖然不是主刀,但也成功混了個摁豬腿的差事。這會兒正嘴裏叼著一根煙,耳朵上夾了一支,臭屁的給幾個小夥伴兒使眼色炫耀呢!換來的自然是林裏率先使用出來,已經開始普及的國際手勢。


    殺豬之前是稱重,這會兒台秤用的還比較少,最常用的自然還是杠杆式的大秤。大概是第六感比較強烈的緣故,二師兄被從豬圈裏麵趕出來的時候掙紮的厲害,索性四腳朝天聰慧過人,直接對著豬屁股就頂了上去,推著就把它趕出了豬圈。


    豬圈裏麵其他暫時沒有排到號兒的年豬,也一個個 的在豬圈裏麵躁動不安。最後也沒有逃過四腳朝天的頂胯之舉,死的頗為丟人。


    隨著主事的一聲令下,幾個中年壯漢帶著包括四腳朝天在內的大小夥子,拿著繩子就撲了上去,年豬在圈裏麵待了整整一生,運動能力不堪一擊,剛掙紮了兩下,就被繩子五花大綁了起來。繩藝這個技術,林裏也有意無意的透露了一些出來,所以今年林家莊的豬綁的格外花哨。其他的年豬自然也遭遇了同樣的毒手。


    四個壯漢把一根結實的木棍穿過大秤上的繩結,而大秤上的鐵鉤,也鉤住了年豬身上的繩子。


    “起~~”


    “穩一點穩一點。”


    年豬可不管你給他稱體重是個什麽想法,一直在不安的掙紮,四肢離地後,掙紮的越發不受控製。但這都是徒勞的。秤砣終於還是來到了能夠保持平衡的位置。


    “毛重236斤。毛重198斤。毛重208斤~~~”


    隨著一個個數字報出來,圍觀殺豬、等待分肉的村民們都樂開了花。


    今年的林家莊不光糧食豐收了,就連年豬也肥的可怕。整整十頭年豬的毛重加起來在2000斤上下。按照全村人口平均分配,即便是出肉率保持在百分之七十,每人也能分上七兩肉。比起往年,真算得上是個肥年。


    稱重的一旁就是架著的大鍋,下麵用柴禾猛燒,不一會兒就沸騰了起來。


    “嗷~~嗷~~”


    第一頭年豬被送上了“刑場”,隨著殺豬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現場的氣氛到達了高潮。眾人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不少。


    接血、刮毛等一個個流程走下來,被打開腹腔的年豬還在冒著熱氣。可那三指厚的肥膘亮晶晶的,比很多人嘴裏流出來的口水都要晶瑩剔透,看的人忍不住狂咽唾沫。


    “林裏哥,今天一定得要個豬尿泡啊!那玩意兒炒個菜很好吃的。被小屁孩兒們當球踢,那可真是浪費啊!”


    林裏迴頭看見“大”家兄弟盯著那個被吹起來,正被一群頑童追著踢的豬尿泡。當年你們玩兒的時候怎麽沒行到炒個菜吃呢!!看來兩人的確是長大了。


    “你們沒有提前和他溝通?”


    “溝通啥呀!二蛋這兩天不知道忙啥呢!咱們都多少天沒有碰過麵了啊!”


    “哦!對哦。都十多天了吧!你們家裏都打掃完了?”


    “能打掃不完嗎?天天被我媽揪著耳朵幹活兒,一點兒都不帶閑的。”


    “都幹啥了?那可就多了,貼窗戶紙,刷牆,掃院子,洗衣服,反正是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唉!我媽非要說是在培養我將來過日子的技能,可過日子要啥技能啊!把糧食和錢帶迴去不就行了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返1973農村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安然入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安然入睡並收藏重返1973農村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