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丈母娘開始編排林副書記,這個話題林裏哪裏敢參與。古往今來參與進帝王家事的臣子可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林裏想到這裏,急忙低頭將籮筐放到了外麵,剛才看見粉條有點兒嘴饞,竟然把籮筐也給帶進家裏了。


    洗手打算到灶台前幫忙。但是被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的林副書記給拽出了院外。還以為剛才的事兒讓人家給聽到了,隻覺得後脊梁涼颼颼的。


    當看到林副書記從身後拿出一支禿的就剩下根部的笤帚的時候,林裏隻覺得腿都有點兒軟。話說那個年代打孩子用的無非是鞋底子、雞毛撣子、皮鞭、皮帶,還有就是這光禿禿的笤帚疙瘩。抓著笤帚光禿禿的頭部用那紮的緊實的把兒往身上抽,順手又解氣啊!


    “爸~~你這是打算幹嘛啊!我也沒做錯事兒啊!”


    “啊?看你身上髒兮兮的打算給你打掃打掃,你想啥呢!”


    “唿~~那您拿個好一點兒的笤帚過來啊!這個禿毛笤帚一看就是用來打人的啊!”


    “呸!看你啥也不懂。對你身上這種髒東西,用這種禿毛笤帚效果才好呢!哎?你是不是做錯事兒了?怎麽腿都在抖啊!”


    林副書記拿著笤帚開始從上到下的打掃,到林裏腿部的時候,疑心大起。


    “沒有啊爸,我還以為您嫌棄我迴來晚了,沒趕上做午飯的時間就要教訓我呢!”


    “我是那麽沒品的人嗎?我講理的好不好?還汙蔑我用笤帚疙瘩打人?我看你小子是皮癢癢了,我給你鬆快鬆快。”


    林副書記說完話,就在林裏屁股上一邊兒來了一下,打的遭受了無妄之災的林裏直挺挺的生受了。越反抗打人的隻會越發興奮,林裏也不上這個當。


    “這麽大人了,身上髒成這樣也不說打掃打掃。對了,不就是去驢棚那裏倒個東西嗎?怎麽這會兒才迴來啊!是不是怕和我一起做飯,所以路上磨洋工來著。”


    掃衣服上的髒東西,這活兒幹起來和搓澡似的,不同的是人還穿著衣服,而且還站著。林副書記剛掃完後背,就拽著林裏轉身麵對著他。兩人距離挺接近,加上這樣的問題,林裏的目光不敢躲閃。把剛才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後,林副書記壓根兒不信。


    不過村裏的大喇叭這會兒刺啦一聲後傳出了喂喂喂的試音聲。知道是村裏有事兒宣布,丈母娘都從屋裏跑出來站在院裏,三人屏氣凝神的聽了一次後,就都各自幹活兒去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村裏反應挺對的。這麽做也對,往年的地窖可沒有那麽潮濕啊!看來今年土地裏麵水分足,要不然也滲透不到那麽深的地窖裏麵啊!今年又是一個豐收的好年景啊!”


    林副書記拽著林裏轉了幾次身,把身上掃的幹幹淨淨的。這才放他進了屋裏去幫忙。


    林裏初中的時候讀過一篇新概念中學生作文。對裏麵父親大老遠徒步給在寄宿學校上學的女兒送幹硬白麵餅和鹹菜這一段兒很感興趣,尤其是一搪瓷缸熱水就著吃,看文字就覺得口齒生津。


    從那之後一直想著有機會了一定要嚐一嚐,可惜一直沒有人給他做。主要是父母都說那不好吃,家裏又沒有養雞喂狗,做了浪費東西。當然,林裏喜歡吃的不止那一種,還有伴隨著老年人講古常出現的糠餅。


    這會兒見丈母娘正在和麵,就知道今天吃的是死麵餅。再一想到家裏還有從磨坊掃迴來用來喂雞的糠,頓時就有了想法。


    興衝衝的跑到閑房舀了一碗糠迴來後,丈母娘看了一眼有些詫異,還以為他是要忙著喂雞。


    “林裏,雞食早上的時候就拌好了,不用新拌。”


    “媽,我一直聽老一輩說以前日子艱苦的時候吃糠餅,把我講的挺饞的。今天正好您要烙餅,所以我特意找了這麽點兒東西過來,您正好捎帶手把它烙了算了,也滿足一下我多年的心願。”


    “噗呲~~還多年來的心願,你才多大歲數啊!你這城裏來的估計過的不錯,沒有吃過那個。前幾年的時候,人餓的厲害了,連個糠餅都沒有。過來吧!反正這邊兒的事兒也差不多了。正好給你處理一下。”


    糠是糧食加工的時候從上麵剝下來的外皮,說起來就是人體不能消化的纖維素,碎碎的,摸起來特別的虛,一抓就塌陷下去了,和場麵上麵那些碾場的時候被碌碡壓成碎屑的秸稈兒特別的像,說一模一樣都有人信。這麽說可能沒有多少構思的基礎,糠和炸東西吃的時候外麵裹的那一層麵包糠有些像,但是比那個要柔軟的多,也更加不適合人類吃。


    丈母娘接過林裏手中放滿了糠的碗,往空了的麵盆裏麵倒了半碗進去。


    “媽,要不全做了吧!這看著也沒有多少啊!往實了一摁那就更少了。我一個人吃的了,不會剩下的。”


    “你呀!就是年紀小,不知道這裏麵的事兒,行吧行吧!那就聽你的,享福不好享,這吃苦還不是手到擒來啊!”


    丈母娘把碗裏麵的糠全部扣進了麵盆裏麵,又添了些水進去,攪拌了兩下後大部分糠都粘合成了一個個的小團,看起來和喂雞的食物差不多。


    丈母娘又用力和麵似的和了兩下。但是因為全部是糠的緣故,總也和的不是那麽緊實。見丈母娘要往裏麵加麵進去,林裏急忙攔了下來。


    “別呀媽!我喜歡純潔的。這加了麵進去,那就不是純粹的糠餅了。反正也就是嚐嚐,要是不好吃,不正好拌在雞食裏麵喂雞嘛!這也不算浪費。您要是加了麵粉進去,我不吃也得吃了。”


    “哦!這麽說也對,行吧!唉!你看看,這和麵都和不到一塊兒去,你要是能吃出個好兒來,我就真的佩服你了。”


    丈母娘做了多少年的家務了,一碗糠很快就分別搓成了一個個圓球,隨後按壓後放到了一旁,等一會兒烙餅結束後就放到鍋裏麵烙。


    林裏點了餐,自然不能一走了之,在丈母娘的指派下,用刀切了半坨圓粉下來放到了一個小盆裏麵。隨後食鹽、蔥花、醬酒、醋這些簡單的調料一加,再倒上一丟丟的食用油,稍稍添些涼水衝開,用筷子一扒拉一盆調粉就這麽做成了。


    看著那沒什麽油水且寡淡的調粉,林裏竟然不爭氣的吞了口口水。怪不得都說高端的食材往往隻需要簡單的烹飪方式了呢!這個聞起來是真的香。


    “林裏,別啥站著了,過來幫我烙餅來。”


    不知道老兩口是不是鬧別扭了,林副書記就在門口蹲著抽煙,結果叫了林裏過來。


    “媽,我幹啥!”


    “火候兒不好控製,燒火用不上你,額~~你去往炕上準備拿碗筷吧!”


    林裏無語的開始準備布置吃飯的家夥事兒。聞著空氣中帶著絲絲油香味的麵餅香味,幹活兒幹的很起勁兒。除此之外,林裏每隔一會兒還要到灶台前看看糠餅的進度,心裏有著隱隱的期待。


    “吃飯啦~~”


    隨著丈母娘一聲大喊,一家人圍坐到了炕上。林裏剛剛坐定就迫不及待的夾了一個烙的外表有些焦黃,散發著草本香味的糠餅放到了嘴邊,哢嚓就是一口。


    “哎?媽,林裏吃的那是啥啊!我怎麽好像沒有見過啊!”


    淑芬的筷子剛要夾一塊兒餅進碗裏,就見林裏哢嚓一下將看起來焦黃的不認識的餅咬的多了一個缺口,冒出來的帶著糧食香味的熱氣讓人食指大動。


    “那是糠餅。是林裏自己說從老一輩那裏聽說的一種吃食,據說很好吃,饞的他今天說什麽也要嚐嚐。”


    “糠~~糠餅?不會是喂雞喂狗的那個糠吧!”


    丈母娘瞪了正要幸災樂禍的淑芬一眼,就聽到林裏那邊動靜不對。轉頭一看,林裏竟然被噎的有些喘不上氣來了,正在那裏張大了嘴巴艱難的唿吸。至於那塊兒糠餅,早就被丟到炕上去了。


    “哎呀!這是噎著了,你們趕緊摁住他給他拍背揉胸口,讓他別亂動,我給他~~灌調粉的鹽湯。”


    丈母娘本來要下地去水甕裏麵舀涼水過來給林裏把卡喉的東西送下去,但是一看到放調粉的盆,立馬改了注意。


    在一家三口的分工合作下,林裏被摁住灌了大半碗的鹽湯。感覺喉嚨那裏幹澀的異物在鹽湯的浸泡下漸漸鬆動,林裏順勢喉嚨猛的一用力,終於把它咽進了肚子裏麵。


    “啊~~差點兒噎死我。咳咳~~”


    啪啪啪~~~


    淑芬發泄似的用力在林裏後背又拍了好幾下,這才一臉不滿的迴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多大的人了,吃飯都能噎著,真是奇了怪了。當時咱爸怎麽就看上你這麽女婿了。”


    “咳咳~~不怪我,那糠餅別看聞起來有點兒香噴噴的,可幹澀的很,嚼也沒什麽用,根本嚼不爛。”


    “廢話!那是糠啊!你以為是什麽?還嚐嚐味道?嚐味道你讓媽給你做那麽多?你就是沒溜兒~~以前剛來的時候還沒有發現,這會兒熟了,壞毛病都暴露出來了。”


    本來淑芬還想著也試試味道,畢竟今天做了那麽多,當時心裏還有點兒感激林裏的“細心”。不過這會兒反應完全變了,這麽垃圾的東西還敢一次做那麽多,不是有病是什麽?白一眼都是輕的了。


    “我這不是舀了一碗糠過來嘛!心說做的多點兒大家一起嚐嚐,怎麽說也是個以前沒有吃過的東西,萬一吃對勁兒了呢!”


    “切!要是好東西還會用來喂雞?你見過誰家用白麵喂雞的?看看你那個糊腦子,還是城裏人呢!怎麽傻乎乎的,一點兒機靈勁兒都沒有。”


    林裏心中冷笑,等我今晚調整好狀態,讓你嚐試一下林氏72式的厲害,不喊爸爸不放過的那種。


    啪~


    林副書記用筷子打了淑芬一下以示警告,隨後夾了一個死麵餅到自己碗裏。吃飯就吃好吃的,非要抓著那麽一個糠餅不放,這不是有病怎麽的。


    “唉!當時糠餅那是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才吃的,那玩意兒幹的厲害,吃的時候容易噎著,所以都是一口糠餅一口涼水才能吃的進去。吃進去都這麽麻煩,那往出拉就更麻煩了,肚子脹的厲害,但把腦門兒憋碎了都出不來,有用手指的,還有的幹脆用棍兒往外~~”


    “停停停,別說了,吃飯呢!這麽大人了一點兒眼色都沒有,真是的。”


    丈母娘白了口無遮攔的林副書記一眼,眾人這才開始專心的吃起了飯。


    有了這麽一次不美好的經曆,糠餅徹底被冷落了下來。林裏雖然隻吃了一口進去,但糠餅是個什麽貨色他也深入的了解過了,所以接下來就是正常的吃飯。因為很久沒有吃過調粉的緣故,林裏一連吃了兩大碗。嘴巴貼著碗邊兒吸住一頭兒直接吸溜吸溜的往肚子裏麵吸,吃的那是一個不亦樂乎。和棒子吃方便麵似的,嚼斷就是有罪。


    “別那麽吃,要往斷了咬,還要細細的咀嚼才行。要不別看這會兒吃的歡,等你下午的時候就知道苦頭了。”


    “苦頭?不就是吃個粉條嘛!能有什麽苦頭啊!”


    “切!那麽勁道、那麽長的粉條你都不咀嚼一下就下肚,到時候會往上蠕的。”


    嘶~~聽到“蠕”這個動詞,再加上長條的圓粉,林裏竟然想到了四腳朝天那個家夥的蛔蟲,刹那間就有些惡心了起來。身體不自主的幹嘔了一下。而這也被林副書記當做林裏吃粉不咀嚼的不良後果了,得意的看了他一眼後就繼續吃飯去了。


    午飯過後,林裏親自把幾個糠餅拿著到雞圈門口對準喂雞的石槽用力揉碎丟了進去。看著這些能生吞石子兒的扁毛畜生爭先恐後的搶著吃,鬱悶的朝門外走去。心說下午大家應該沒事兒了,聚一聚找個樂子玩兒也是不錯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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