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林裏這麽問,車鬥後麵安靜了一下,眾人低眉順眼的麵麵相覷,滿滿的表現欲被堵在了喉嚨裏麵,紛紛憋的臉紅脖子粗的,壓低了嗓門兒捂著嘴咳嗽。車後鬥瞬間彌漫著濃鬱的尷尬氛圍。


    大爺一家雖然也默不作聲,但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總不能讓林裏的問題沒了下文。隨後大爺也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橫了一眼躺在那裏默不作聲裝死的兒子,開始講述這小子今天的光輝曆史。


    原來這家夥婚期漸漸近了,整個人精神特別飽滿,幹啥都帶著一股子中二氣息。俗話叫做飄的不行。


    生產隊的驢雖然有專人看管,但那是生產用驢的時候才值得那麽用心。


    如果等農閑的時候還要用專人的話還要專門設立一個職位,白幹活兒肯定不行,報酬還不能太低,所以村裏想省點兒開支,就集思廣益想出了農閑時候大家挨家挨戶輪著放驢這麽個辦法。畢竟冬日裏大家閑著也是閑著,能為生產隊的驢做點兒貢獻反哺一下人家,也是很樂意的事情。


    好巧不巧,今天輪到他家放驢了。而這個年頭兒大家選擇多生,除了晚上沒電、沒啥娛樂活動和沒有普及防護措施物品之外,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是人力在這個年代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所以遇到放驢這種小事情,家長一般都會派遣自己家裏閑著沒事兒幹,整天攆雞逗狗、掏鳥窩、揭房頂的小子去,而這個倒黴蛋兒是他家裏唯一沒有結婚的兒子,幾個哥哥都有了家庭,這種小事兒自然落到了他身上。


    要說放驢,那也是這樣的冬天裏,難得的一次外出放風的機會。但他整個人憧憬著婚後的美好生活,在哪裏好似都沒什麽分別,幹事兒完全不在狀態。


    腦子一放鬆,身上軟綿綿的就沒勁兒,就老是想偷懶兒,但又怕自己不專心讓驢偷著空子跑了,到時候還要連夜找驢呢。所以就想耍個小聰明,眼珠子一轉就看到了栓驢的木杆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蠻腰,兩相對比,就把兩頭驢的韁繩係在了腰上。


    心想我這麽大一個小夥子的腰難道還比不過驢棚那裏的細木頭?即便兩頭驢耍脾氣,以我的身量和力氣,難道還弄不過你兩頭驢?


    牽著韁繩能控製的了你,係在這麽粗的腰上,那就更厲害了,想著還前後往複運動了兩下,那是他婚前教育的成果。


    至於教授這些知識的,自然是一些結了婚的小夥伴兒。他爸媽可沒有那個臉親自教授這些東西。


    正所謂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剛開始的時候,他對自己這種行為也挺擔憂的,雙手拽著兩條韁繩控製著驢子前進的方向和速度,心裏也突突的厲害。但過了一段兒時間,見兩頭驢都挺溫順,也就漸漸放鬆了警惕。


    美好的一天中,除了驢子岔開後腿刷拉拉撒尿一分鍾停不下來讓他看的惡心,要不就是撲啦啦一片散發著白色水蒸氣的新鮮驢糞蛋兒讓他不忍直視,其它都挺美好的。


    眼看就到了 日落西山該迴驢棚交差的時候了,心裏繃著的那根早已快斷掉的弦兒終於無聲的斷開了。


    等到路過河邊兒飲驢的時候,在野外晃悠了半天,吃了沒幾口幹草,又尿又拉的驢早就渴的不行了。聽到微弱的水流聲,兩頭驢循著生理本能,走路就快了點兒。


    等下了小坡,到了平坦的河灘,路麵一下變的寬廣了起來。


    兩頭驢天天吃喝拉撒在一起,關係和人差不多,也是時好時壞。一下午被限製在不大的區域,爭奪著沒幾根的幹草,又灌了一肚子冷風,心情差的不得了,誰看誰也沒個好眼色。


    於是乎,你左我右來了個極限拉扯,開始各走各的道兒。


    牲口的力氣有多大,看看春天耕地就知道了,能拖著犁深耕30厘米不帶打顫的。於是乎,杯具就這麽發生了。


    小夥兒嘴裏含著一根幹草,做著發哥含牙簽兒的招牌動作,嘴裏哼哼著不知名的曖昧小調,雙手還胡亂比劃著,竟然有點兒動作片兒的意思。看來是自己提前實習了。


    等感覺到腰部兩側有了相反的作用力的時候,才慌忙拽著朝向不同的韁繩,嘴裏唿喊著“得兒兒兒~~”想讓驢聽話停下來。


    但受了半天委屈的驢哪裏管他這些,驢脾氣上來了,一扭屁股噗噗噗接連排出一長串過了腸胃的西北風,將小夥兒熏的臉色發青,口中呐呐無言,比躲在草料堆裏麵的潘子都慘,就差一個大驢蹄子了。


    如果這個時候小夥兒趕緊朝驢喊指揮口號,配合著韁繩也不是不能控製,畢竟習慣成自然,叫驢範驢脾氣的時候也不算多。發泄出來了也就差不多了。


    但無奈這小子被驢屁熏的暈乎乎的,渾身沒力氣。再加上兩條韁繩斜拽著朝向幾乎呈現120度的夾角,單手各拽著一條韁繩,根本使不上力氣。


    就這樣,不聽控製的兩頭驢拖著小夥兒就往河灘上走。河灘上的亂石不少,算不上平坦,前方恰好又碰到了兩條相近的小徑,小夥兒就這麽被兩頭分開的驢給拽上了亂石堆。


    一陣“拳打腳踢”的掙紮之後,一隻腳就伸進了石叢之中。剛托著地麵想要掙紮出來,就被腰上拴著的韁繩一拉,整個人就歪倒了下去。隨後嘎巴~~小腿別斷了。


    斷腿這事兒林裏沒經曆過,不過據有經驗的熟人講述,剛開始的時候是木的,等過一會兒才會有鑽心的疼出現。而且能感覺到傷處噌噌噌的往上腫。


    所以 小夥兒的表現也和那位老熟人的表現差不多,懵逼了一下之後就開始嚎叫。等疼勁兒過的差不多了,被冷風一吹,迴過神的小夥兒感覺上半身涼颼颼的,低頭一看,上身竟然光溜溜的沒有了衣服。


    而那兩頭驢犯了驢脾氣,頭也不迴的早已靠著蠻力,將拴在他腰上的韁繩脫毛衣似的從上身給拽脫了。


    看著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天色又黯淡了下來,而他還沒上衣,要是時間久了,估計得凍死在這兒。強忍著疼痛的小夥兒嚐試著想把那條傷腿拔出來,然後拖著往迴走。但狹窄的石頭縫隙,進去容易出來難。再加上骨頭有些錯位,小腿也水腫的和個大白蘿卜似的,那就更出不來了。


    在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地方,隻能抱著滿是雞皮疙瘩的上身哆嗦著取暖。畢竟骨骼肌顫栗也是一種身體發熱的方式,這是中學生活的知識點。雖然小夥兒小學沒畢業,可本能這種事情不需要刻意為之,生來就會的東西。


    本來以為等發現自己或者驢不見了,或者兩者都不見的時候才會有人來找自己。但他的運氣還真不錯,遇上了老馬識途的生產隊驢。


    驢棚下一位等著接班兒的人準時準點兒的看到驢迴來了,但是上一任還沒迴來。當時還以為是偷懶兒的,趕到這一塊兒就不管了。畢竟這麽大個村子,在村裏丟驢還是很少見的,而且很多人都這麽幹,也沒出過岔子。


    但看見拖在地上的長長韁繩就覺得不舒服,好歹幹點兒人事兒啊!普通的草繩不夠結實,而且還會被驢當做食物,可做不了韁繩。這個年代一般都是皮製的,價錢不低。等工業產業發展起來之後,漸漸才有了更加結實廉價的膠皮、尼龍,這才有了更好的韁繩。


    接班兒的人懶得彎腰,從驢頭那裏抓著一端,就開始拽著往上盤韁繩,等盤到尾端的時候,發現兩根韁繩攪合在一起,而且相接觸的地方,還攪合著一團漏著白棉花的看不出原本模樣的衣服。


    撿起來揉著簇新柔軟的新棉花,想了想,這才猜測到出了事兒。心裏雖然著急,但驢可是這個時代農業生產的重要動力來源。


    接班兒的不敢大意,先是把亂做一團的繩結解開,把驢關迴了驢圈,想了想又給驢槽加滿了幹草,確認沒有其他事情之後,這才急匆匆的跑出去通知別人去了。


    等找到了小夥兒家裏說明了情況,還拿出了韁繩上纏繞著的證據進行了辨認。這才趕緊聯係了村幹部召集人手,一夥兒人浩浩蕩蕩的循著放驢的路徑一路唿喊著趕了過去。


    等出了村子三四裏之後,眾人才在河畔亂石叢中發現了凍的渾身發紫,意識模糊,哆哆嗦嗦哼哼唧唧的小夥子。眾人想辦法把他拔出來,抬去了三爺爺那裏,看過之後得了個盡快去鄉裏找醫生,要不然可能會瘸的結論。


    於是,小夥兒的老父親才在眾人的建議下,急匆匆的跑去找了林裏。


    “哦~這樣啊!那傷了幾條腿啊?”


    “唉!傷了一條就夠費心了,還幾條呢!眼看這結婚的日子就要到了,現在鬧了這麽一出,也不知道這腿會不會瘸,人家女方會不會悔婚啊!唉|!你這毛孩子,就不能穩重點兒?”


    大爺很生氣,越說越激動。最後抬手在小夥子肩膀上打了兩下,但很快被眾人給勸解了下來。老子娘愛幺兒,大爺也漸漸恢複了神誌,調轉臉麵自己生悶氣去了。


    路上有個人聊天兒,時間就過的很快。林裏剛剛聽完事情的經過以及結果,就看到那天磨磨蹭蹭走到的位置,今天竟然這麽快。


    朝在一邊吐著白氣的成虎說道。


    “到了那天尿字的地方了,上不上廁所啊?”


    “林裏哥,我不去,白天都沒喝啥水,沒量。”


    “大爺大哥們,上廁所不?”


    “不去不去,沒感覺。”


    “對啊!趕路吧!現在緊張的尿不出來。”


    “我倒是想尿,但是我坐不起來。”


    聽兒子躺在那裏還不消停點兒,大爺又要動手,但是人家老媽給攔了下來。


    林裏也就沒急著趕路,找了個寬闊一些的地方將車停了下來,畢竟人家傷員要撒尿,不停穩了不行。


    大爺見車停了,板著個臉開始幫忙。畢竟這種事情除了至親之人,一般人還真不願意沾手。


    大家也很有默契的下了車,抱著個來都來了的想法,三三兩兩走在一起,等走出一段距離之後,才小聲嘀咕著聊天兒,找到了那幾灘遺留下來的痕跡,抱著想一試高下的心態,紛紛找了個“嶄新”的位置,開始醞釀感覺。


    林裏今天和成虎差不多,也沒什麽量。憋著力氣用力呲了半天,也就寫了個距離腳麵兒不到二十厘米的“一”,而且這個“一”有點兒短,還有點兒彎曲,更像一“捺”。而成虎就厲害了,看著像一“撇”,兩人又正好並排左右手站著,合起來像一個分離的比較遠的“八”。


    算命的時候有一種 算法叫“測字”,用到這裏其實也對,由此也能看出林裏的身體狀況其實是好過同齡人成虎的。因為在“八”字的書寫中,撇捺不一般長,一般是撇比捺短一截搭配著才更有美感。不像網站寫小說用的這種印刷體,還左右對稱了,怎麽看怎麽難看。


    “哎?林裏哥,你這個說法可就不對了。要是我順風扶著滴鞋麵,那我沒啥反駁的,認了。可是我這一撇和你那一捺的抬頭差不多,而且下筆明顯更粗壯,所以這個是和量有關係才對。怎麽還扯上身體狀況了?這都沒有多少因果關係的好不好。”


    林裏詫異的看了這個小子一眼,沒想到啊!還真有做官的天賦啊!邏輯能力很強啊!是個不好忽悠的。


    “嘖嘖嘖。怎麽沒關係 了?啊?男人嘛!爆發力不是最重要的知不知道?要的就是個不忘初心、孜孜不倦、始終如一的輸出狀態。你要是匆匆三秒鍾完事兒,你覺得你身體狀況好不?”


    成虎拿起手來撓了撓頭,疑惑的看向林裏。


    “額~~這個咋說呢?一般都是晚上關燈之後的事兒了,我也看不到鍾表顯示時間啊!而且家裏的擺鍾哪裏還能讀秒啊!分鍾看清楚就不錯了。”


    林裏看著成虎從下頭拿上來撓上頭的手,一陣無語。心說你小子就不能憑感覺推論一下。非要伸手撓才能有感覺怎麽的?


    “這個還真不行。晚上關燈之後兩眼一抹黑,失去對時間的判斷了。就算是數心跳也不準,那個時候心跳的可快了,像是要蹦出來一樣。”


    額~~被成虎這股子迴憶掐秒的勁頭兒給弄的無語的林裏,壓低棉褲抖了抖凍的縮成一團的皮管子,提起褲子就跑了。就怕和那較真兒又沒有幽默感的人聊天兒,氣粗的能把人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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