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自己距離傳統古法釀造的醋竟然這麽近,林裏瞬間興奮的不得了。作為一個陳醋愛好者,吃包子、蘸餃子都離不開,甚至吃香幹肉絲蓋飯的時候都倒不少醋進去。恨不得弄個葫蘆裝醋掛在腰間,走一步嘬一口。


    來了這個世界一年了,餃子也吃了幾次,竟然沒發現自己吃的醋有什麽特別。唉!可能是餃子也沒什麽油水兒,所以不需要醋來解膩吧。


    不過這也怪林裏自己,畢竟每天吃的都那樣,關注主食才是正理,根本就沒有留意過這種配角般的存在。熱菜都少,更別說涼菜了。


    畢竟他不是什麽移民去國外的老約翰人,吃個炸豆腐還得陰陽怪氣的“你這怎麽沒有鹵蝦油啊!這可不給錢啊!”


    “嘿!幹嘛呢!傻愣愣的,想啥呢!”


    “哦~哦。沒事兒沒事兒。就是一想起醋,就有點兒流口水。”


    “喲!那不和聞梅止渴一樣了嘛!”


    “喲?大哥還是個文化人,成語都知道?”


    “去去去,別打趣我了。我要是文化人還用出來幹這個啊!那還不得坐在辦公桌前嘬一口好茶,然後之乎者也一通,提筆就寫大字,然後等著收錢嘛!


    這個故事是農閑的時候大家閑著沒事兒幹,聽老一輩禱古呢!所以聽說過這麽個故事,就記下來了。覺得和現在的場景很契合,就隨口說出來了。”


    “嘿嘿!您這叫學以致用。”


    林裏笑嗬嗬的豎起了大拇指,把堂大舅哥這麽個糙漢子給誇的臉色通紅,像是看了什麽刺激的東西似的。


    “哎呀!行了行了。別逗我了。你嚐嚐這個,甜的很。”


    堂大舅哥將一條布滿黃色沙棘果的樹杈遞給林裏,見林裏放到嘴邊咬了幾顆凍的結實的沙棘果入口,等著看他臉色變化。


    果然,沙棘果剛一入林裏口中,就發出咯吧咯吧的響聲,隨後露出了一個滿意 的微笑。


    “甜滴很,美滴很。”


    “哈哈哈,那還等啥呀!趕緊砍吧!別一會兒時間不夠用了。”


    堂大舅哥在手心兒吐了兩口唾沫搓開,將柴刀拿到手中,對著樹杈就砍了下去。樹上還留存的積雪隨著枝丫亂顫的樹枝紛紛掉落。如果不是樹下站著一個糙漢子,這個場景看起來還挺美好的。要是把一團團的雪塊兒和雪沫子換成鵝毛大雪,效果會更好。


    “大哥,你先砍著,我去裏麵轉悠一圈兒,找找還有沒有好吃的了。”


    被砍過的沙棘樹上麵雖然還有逃過一劫的沙棘果,但大多太多稀疏,即便砍迴去,吃著也累人,幹脆就繞過去了。畢竟這麽遠的路,樹枝小了不方便帶,沒什麽沙棘果的樹枝帶迴去又不怎麽劃算。


    在沙棘林裏麵左右出擊,品嚐著每一棵樹上的沙棘。一路被酸的齜牙咧嘴的,吃到最後牙都快被酸倒了。唾沫也快唾出去兩斤了,就在林裏麵臨脫水危機的時候,終於在一個地形比較險峻的地方,又找到了味道還算可以的沙棘。


    如果不是這麽靠裏,地形又這麽險峻,估計這一棵也找不到。


    林裏抽出砍刀,找了個合適砍伐,又合適拖拽的位置,用力的砍了上去。


    剛剛看起來還算美好的落雪場景,當雪花真的砸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反而不是那麽美好了。


    雖然有棉帽阻擋,但身上終究還是有裸露的地方。比方臉,比如脖子。


    就這樣,一邊兒忍受著突兀傳來的絲絲涼意,不時停下來清理一下。一邊兒又眯眼瞄準上一刀的刀口,準確的砍著一個固定的位置。


    等連在一起的樹枝還剩不到四分之一,樹杈開始往下墜落的時候。林裏用力掰斷了樹枝。


    又找了幾個沙棘比較密集的樹杈砍了下來。將麻繩係上去,拖著出了林子。


    “大哥,這麽些個差不多了。你這邊呢!”


    大哥將煙頭撚滅塞進了煙袋裏,等著下次用煙杆的時候抽。吐出一縷看不清楚是煙氣還是熱氣的氣體,指了指已經綁好了,隻等拖走的一堆樹杈。


    “我早好了。一袋煙抽完不過癮,我又抽了一支卷煙你才出來。”


    “嘿嘿,我找沙棘就費了好長一段時間呢!既然都弄完了,咱們就準備迴家吧!”


    “不休息一下嗎?你這剛過來,我看你還有點兒喘。”


    “沒事兒,迴去的時候下坡路居多,不費什麽力氣,我能行的。”


    “那行吧!那咱們就準備迴家。”


    堂大舅哥幫林裏測試了一下拖拽的效果,調整了一下繩子的長度。兩人像是古代打仗時候為了營造千軍萬馬的效果,拉著好幾條拖在地上的樹枝就上了路。


    “哎呀!也就現在積雪還不少,要是等露出地皮之後這麽搞,迴家之後都成土耗子了。”


    “哈哈哈,土耗子也沒事兒,用笤帚疙瘩狠狠的掃就是了。”


    “可去你的吧!別土沒掃下去,把衣服給掃破了。到時候可就不是遭白眼了,那是要挨笤帚疙瘩的。你是沒讓淑芬打過怎麽的?”


    “嘿嘿。”


    今天才剛剛被人家聽了小私密,林裏訕笑著無言以對。


    夕陽西下,滿載而歸的兩人背風而行,加上又是下坡路,所以走起來格外輕鬆。就是不時有掃起來的雪沫子往身上飛,打的衣服沙沙作響。


    “咳咳,這麽趕路挺沒有意思的,我來一段兒信天遊吧!”


    “行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大哥你就使勁兒的吼。”


    “嘿嘿,在家裏我可不敢吼。怕你嫂子罵我。”


    堂大舅哥說罷!清了清嗓子,準備妥當後,對著前方的空氣就唱了起來。


    “青線線(那個)藍線線,藍格英英(的)彩,生下一個蘭花花,實實的愛死人。


    五穀裏(那個)田苗子,數上高粱高,一十三省的女兒(呦),就數(那個)蘭花花好。


    正月裏(那個)那個說媒,二月裏訂,三月裏交大錢,四月裏迎。


    三班子(那個)吹來,兩班子打,撇下我的情哥哥,抬進了周家。


    蘭花花我下轎來,東望西照,照見周家的猴老子,好像一座墳。


    你要死來你早早的死,前晌你死來後晌我蘭花花走。


    手提上(那個)羊肉懷裏揣上糕,拚上性命我往哥哥家裏跑。


    我見到我的情哥哥有說不完的話,咱們倆死活呦長在一搭。”


    與粗獷樣貌不相符合的清亮、柔和的女聲唱出來,讓林裏打了個踉蹌。


    我尼瑪!怪不得怕嫂子吼呢!沒打你就不錯了。林裏越聽越心驚,這家夥是糙漢子想男人——內秀啊!


    “咳咳。別這麽看我。這就是信天遊之中的一首經典曲目,平時在村裏不好意思唱,今天這不是來了野外了嘛!”


    “額~大哥啊!你這喜歡的有點兒別致啊!還挺內秀!”


    “去去去,別這麽打趣我。唉!看來你對我有不好的看法了,不過不要緊的,我會的不少呢!再來一首粗獷的吧!”


    堂大舅哥說罷,也不管林裏的表情如何,清了清嗓子,對著蕭索的前方又吼了起來。不過這次總算是來了一首符合他外表形象的,讓林裏偷偷鬆了口氣。


    “東山上點燈西山上明 陽溝溝裏唱起信天遊 天上下雨地下流 地下難不過咱老劉 黃河裏黃水浪打浪 老劉打早沒了娘。。。”


    不過這個調子怎麽那麽衰呢!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快要有第五個孩子的男人啊!


    “大哥,大哥哎!別唱了。你這不符合你當下的處境啊!你得來點兒歡快的。”


    “咳咳,歡快的在家裏都唱了,我這不是出來就為唱點兒平時唱不了的嘛!怎麽了?你聽著不好啊!唉!要是不好,那我就不唱了。”


    “還是唱吧!反正這是荒郊野外,聽個鬼哭狼嚎的也正常。要不然我這一路走著提心吊膽的,有你就不一樣了。不光製造了“意外”,還能把野外的鬼怪嚇走。”


    “去去去,別講封建迷信!嘶~~”


    堂大舅哥嚴肅的推了林裏一下,賊眉鼠眼的四處打量了一下,縮了縮脖子,加快了步伐。


    在科學還未普及的年代,哪個地方沒有點兒鬼怪傳說。


    “哦?大哥,咱們村子周圍是不是有什麽故事啊?講來聽聽。”


    “去去去,別說了,我冷汗都下來了。”


    堂大舅哥仿佛被嚇著了,拖著兩條樹杈跑的飛快,很快就將林裏甩在了身後。擦了擦甩到臉上的雪沫子。一陣冷風吹來,林裏打了個寒顫,也趕緊追著跑了過去。


    本來還要走半個小時後的路程,兩人順著坡跑的飛快,甚至有一段兒路由於本身極為狹窄,再加上上麵都是厚厚的積雪,兩人還抱著籮筐,連走帶滑的坐了一段兒不完整的土飛機。


    “哎呀!大哥,這個爽啊!感覺真要飛起來一樣。”


    堂大舅哥拍打著屁股上的積雪,揪過褲子看了看,見沒什麽磨損,才鬆了口氣說道。


    “等明天再來的時候帶上一張圓頭的鐵鍬過來,坐那個不光省褲子,還會飛的更快,而且鍬把還能簡單的控製一下方向、刹個車什麽的,也更加安全。”


    一想到有幾次差點兒從凹陷的小道飛出去,林裏就心有餘悸。不過還好被側麵的隆起給別迴來了,總算有驚無險。不過聽到有規避風險的辦法,林裏瞬間來了興致。


    “可以啊大哥,小時候沒少玩兒吧!挨打了沒有?”


    “挨打不是每個孩子都經曆過的事情嘛!小意思。我也就是坐土飛機的時候劃破了褲子而已。你是不知道我的一位小夥伴兒,因為家裏沒有鐵鍬,但是又想在手裏拿個東西。挑來挑去也就葵花杆兒光溜溜的又直溜,上麵的那個彎曲看起來還像拐杖的龍頭,正好用來墊屁股,所以就拿來用了。結果啊~~嘿嘿~~”


    “結果怎麽樣啊?”


    “嘿嘿。結果啊!那時候還是穿開襠褲的年紀。那葵花杆兒看起來光滑,但是上麵還是有一些鋒利的凸起,在加上下滑的時候速度快,一個沒把住,把那裏給拉了個口子?”


    “嘶~~然後呢?”


    林裏下意識的夾了夾襠,繼續好奇的問道。


    “然後就有孩子跑迴村裏叫大人去了。後來被送到鄉裏,找了個會縫針的醫生給縫了二十來針。”


    “哦。嘶~~還能用嗎?有沒有留下後遺症啊?”


    “用是肯定能用,也沒有後遺症。聽說還因禍得福了呢!”


    “哦?這個怎麽說?禍我知道,可是這福呢?”


    “嘿嘿。縫針的地方好了之後,就比正常人多了一條“傷疤”,做事兒的時候啊~~嘿嘿~~”


    普通男性有一條天然自帶的“傷疤”,不過要平滑的多,那位仁兄不光多了一條,還那麽粗獷,可不就有優勢了嘛!和打釘上環兒不都意思嘛!


    這一突如其來的“消息”聽的林裏心癢癢的,不由自主的四處在田地裏麵找落下的葵花杆兒。不過一想到馮一刀大夫的刀功,再結合幾次下來的體驗,好像比大哥那位朋友的效果還要好啊!隨即就放棄了找葵花杆兒的想法,那個也太疼了,而且沒有安全保障,太危險。


    “哎?不對呀!大哥你怎麽知道人家做事兒的時候~嘿嘿嘿~~。”


    嘖嘖嘖,不會是有倫理問題吧!畢竟凡事兒都有個比較嘛!


    “咳咳。當然是他告訴我們的啊!要不然呢?你小子,你不純潔啊!”


    “啊?大哥,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啊!”


    見林裏這小子一臉無辜,堂大舅哥又看了幾眼,懷疑自己是不是弄錯了。


    “大哥。你說咱們也找一根葵花~~”


    “停停停。別說了。知道那小子外號兒叫什麽嗎?叫擦蛋。”


    “咳咳。為什麽不叫擦炮啊!那多貼切啊!”其實林裏是想問怎麽沒叫磨球,但一想自己是個純潔的小夥子,就沒問這種低俗的問題。而是臨嘴的時候改了。


    “什麽擦炮?”


    別管擦炮這種東西是什麽時候誕生的,總之在農村地區流行起來,普遍是九十年代前後。所以堂大舅哥沒聽說過也正常。當然了,林裏說的擦炮不是這個意思就是了。


    “擦炮就是把鞭炮和火柴擦頭結合起來了。放的時候像擦火柴似的在火柴盒側麵那裏擦著了,隨後火焰會把鞭炮引燃。”


    “嘖嘖嘖!聰明人真是不少啊!”


    堂大舅哥琢磨了一下擦炮的樣子,感慨萬千。


    兩人邊走邊聊,時間過的飛快。一抬頭,就看到了家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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