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響的最終章:


    還是俗套而又似乎處處都能隱射的故事。


    惡霸來收保護費,尋常賣瓜賣棗的小攤販哪裏能有那似苛捐一般的餘錢?便被掀翻了裝貨的木車,拖在了路中央挨起傷筋動骨的拳交來。


    圍觀之人深感不幸,卻沒人敢去製止那為兇的混混頭子,隻因為他與當地縣太爺似是能攀上八輩以內的幾路親戚。


    小攤販被打的幾近吐血,卻在這時候有個麵容俊秀的年輕人看不下去,對著那英雄之人義憤填膺:“你們這般光天化日之下惡意傷人,難道就不怕律法製裁?”


    “律法?在這裏老子就是律法,你也想試試律法嗎!”


    年輕人穿的整齊,看起來似乎是剛從家中出來見世麵。而其氣宇軒昂,衣冠錦繡頗為富貴,家中顯然不是尋常百姓。那惡霸看的心裏微微掂量了些,自然也不敢得罪富商權貴,便惡狠狠的想把這白麵書生給嚇唬走:“你這文鄒鄒的筆袋子讓開些!若是惹得本大爺不高興,小心你的腿!”


    誰知道青年是個榆木腦袋,被惡霸嚇唬之後未懼反怒。


    “若見不平而不敢行大義,那聖賢書豈不是白念了不成?”


    “嘿!我看你是真的皮癢癢了!”


    久逞威風,被人當眾落了顏麵自然不能一走了之,那惡霸氣從心來抬起手就要去抓那書生。卻在這時候惡霸突然感覺到有人點了點後背,轉頭便見一青衣女子打量著自己。


    “喂!你們就是當地那幾個無惡不作惡霸?”


    這問法頗為新穎,誰家沒頭沒腦的人會問出這般問題?幾個混混被問的一頭霧水,從來哪裏會有人自己承認自己是壞人?


    本就是火氣上頭,此番更是怒不可遏,抽手便要去抓這女子來打。


    “你是什麽人,膽敢擾本大爺的事,看你這細皮嫩肉的頗為不錯,今日就別想走…啊!!”


    惡霸手剛伸過來還未得碰到,卻沒有料到女子功夫十分了得。而青衣女子顯然也是事先了解了個清楚,隨即三下五除二就將這一幫爛魚臭蝦打的滿地找牙,便抱拳似乎討彩般的向著眾人吆喝不停。


    “各位父老鄉親們,今日我馬飛兒為民除害,諸位以後都不用怕這幾人了…”


    說話間還不忘踢一踢躺在地上不停哀嚎的惡霸幾人。


    圍觀之人無不拍手叫好,但也有人皺著眉頭暗道這女子太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這幾人又豈能安然離去?


    而女子絲毫未想的太多,卻是目光一轉看向了仍在原地的那個白麵書生,隨後略帶欣賞的上前拍著他肩膀誇讚道:“喂!看你這弱不禁風的書呆子,怎麽也似有一顆俠義心腸?方才能敢挺身而出也無愧男人骨氣,不錯!很不錯!”


    而書生也是佩服麵前女子的正義豪爽,連忙敬了一禮迴道:“不敢不敢,多謝這位姑娘仗義相助,小生這廂有禮了…”


    這話文鄒鄒的,顯然性格大大咧咧的青衣女子很不習慣,上下打量了兩眼後嘟囔了一句:“咦,還是個十足的書呆子…”


    那女子本是還想著再問些問題,可一隊兵卒的出現卻擾了她們的談話,一名看起來頗為富態的中年男子從轎子上跳了下來,看了看被揍的鼻青臉腫的惡霸,又看了看周圍幸災樂禍的百姓,最後才將目光鎖定在了青衣女子和青年身上。


    “當街傷人豈有此理!速速來人把他們抓進牢中等候發落!”


    青衣女子是武者不假,可兵卒中也有好手,關鍵女俠的職責裏應該不可以與官家為敵,畢竟她們按理來說是以民為本的衙役,所以女子就隻能是在逃跑了大半天之後被鐵鏈拴住手帶進了大牢。


    這是世道的黑給她上的第一節課,世間不存在絕對的正義,看來作為女俠的路還要走上一段時間。


    大牢裏的味道十分腐朽,偶爾還有老鼠吱吱跑過,女子心裏的氣越發暴躁,不由得抬腿踢在了木牢門上,一邊衝著外麵不服氣的大喊大叫:“為什麽呀!明明他們幾人才是惡霸,卻將我給抓了起來!不公平,很不公平!”


    “那小生豈不是更無辜?”


    與她同牢的卻是那白麵書生,隻是其此刻一臉苦笑的看著抓狂的青衣女子,一邊示意她還是省省力氣坐下休息。


    而女子則是在看著牢房中經常出現的塞金派銀後火氣更甚。


    “看來這世間並非是我想的那般可以以理服人,到處都是烏煙瘴氣…”


    評頭論足指點世道是沒有用的,若是官府有意扣壓,隻怕他們二人這輩子都永無天日。


    正在女子準備開啟新的一輪叫罵時,牢房的門突然打開,那個縣太爺一臉諂笑的搓手走了進來,讓青衣女子還以為是他良心發現而要賠禮。


    卻不想那人直接略過了自己,快步走到了青年身邊,點頭哈腰的對其道:“下官真沒想到會是足燕公子…公子您家中有人來找…下官拙了眼居然抓了您,您老大人不記小人過寬恕我們這一迴吧…”


    青年卻並無什麽怪罪,隻是指了指那個一臉呆滯的女子。


    “將她也放出來,此事便不再計較了…”


    “行行行!”


    鐐銬被摘下,臨走時女子還惡狠狠的對那縣太爺握了握拳,示意自己必然會報此仇,而青年則是有趣的看著她笑了笑。


    牢房之外是該分別,青衣女子再度拍了拍青年的肩膀:“謝謝啦,本女俠從不欠人人情,所以這件事就暫且記下啦,等之後若有機會便還給你吧…”


    “不必不必…在下足燕,不知姑娘名諱?”


    “本姑娘來自川國,你叫我馬飛兒就行!”


    ……


    馬飛兒是從川國出來追尋她的女俠夢的,而足燕也是應師父的要求到紅塵中曆練,前者偶過後者家鄉縣城卻發生了這種事,隻能說緣在妙不可言處。


    他們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許是在一個不知說話的少年身邊待的太久,馬飛兒一時間想說的話如滔滔江水,讓一旁聽聞的足燕唯有苦笑。


    他們去了許多地方,也正如足燕修行的紅塵大道中的文道一般。


    “你是泗國至聖郡文院的學生?”


    “對,院長同我說要去遊覽天下,去感受人世間的冷暖,所以在下便一直行走在世間。你呢?”


    “本姑娘就很簡單了,從前是個私家保姆。現在好不容易有時間溜出來了,自然是要當個天下聞名的女俠,要讓這三江五海都傳頌我馬飛兒女俠的名諱!”


    聊到俠客,那自然要談到行俠仗義與世間豪傑,要問到人之義字也要涉及兵之君器。


    “聽聞天下俠義之士都想擁有一柄屬於自己的好劍,本姑娘自然也要去尋來一把。”


    見麵前姑娘將一大碗酒飲得幹幹淨淨,足燕苦笑著又為她添滿:“什麽劍是最好的?”


    “劍中之最,唯有十君之劍。”


    “十君劍?”


    說到這,馬飛兒不由得眉飛色舞起來:“聽說泗國蒼山郡的一劍堂有一柄十君劍,其名為龍青亂野,本姑娘接下來就是要去將那柄劍取來,不過這段路的確是有點長,所需要的盤纏稍多了些…”


    “哎…看來在下錢袋子的身份還是逃不掉了…”


    “哎呦,本姑娘會還你的!”


    彼時二人已經在一起半年之久,從泗國的最西南處向著東方的繁華地區不斷行旅,從最初的各有距離到如今的同行紅塵,似乎二人都沒有注意到彼此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足燕也想要學點武功,隻是他以文道為長,想要再修武道顯然是頗為困難。自古文武雙修成就大能有過先例,正巧是其所在的天文地武學院的至聖。可文武雙修自古以來也唯有他一人成功,多少想要同修的天才天驕都為魯莽而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輕則修為雙雙卡死再無精進,重則相互抵觸爆體而亡。


    可馬遝飛卻因為無名的悸動,想要挑戰這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修煉,而他似乎也得了至聖的祝福一般,武道比之文道的進步還要迅速,甚至在極快的時間內隱隱要壓過文道。


    “你倒是有習武的天賦,”


    “應該是飛兒姑娘教的好。”


    他們兩人相視一笑,便向著蒼生郡的方向一同前行。


    馬遝飛本就是文道文魁,此番武道通暢更顯英才之風,所過之處惡貫滿盈之輩盡皆伏法,不平之事被肅正平反,一時間似乎他作為大俠的名聲要遠遠大於了馬飛兒。


    而到達蒼山郡之時,江湖間流傳的“浪子足燕”已是家喻戶曉,青年才俊與有誌之士已然把這年輕人當做是自己心中的偶像。


    馬飛兒注定是取不出龍青亂野的,因為她並非是符合龍青亂野劍意之人。


    “為何會…”


    這個平日裏十分豪邁且自信的姑娘氣餒的坐在樓簷頂,看著遠天夕陽發起了呆。


    足燕不知道該怎麽哄受了挫折的女子,便隻能看著她的背影握緊了拳頭,隨後再許久的掙紮之後才鼓起勇氣道:“馬姑娘,如果在下能取來一柄十君劍,姑娘是否會高興?”


    時空似乎停止在了這一瞬,許久之後當那夕陽已經落到了二人的肩膀,才聽到女子一聲噗嗤的笑聲。


    “噗…你個書呆子還想著取劍?怕是連劍都拿不穩吧,哈哈哈……”


    馬飛兒笑著笑著眼裏就有了眼淚,她似乎忘了麵前青年此時的武道已經超過了自己數倍,劍術比之她更是青出於藍,而她似乎不是為了自己拔不出十君劍而落淚,而是因為心中誕生出的又一種複雜情感。


    可足燕卻是無比認真,他看著那夕陽下的背影又慢慢走近了一步。


    “沒事的,足燕之劍就是飛兒姑娘的劍,足燕定然會取一柄十君劍來見飛兒姑娘…一定會!”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夕山落盡月上枝頭,待到風吹得二人影子飄忽不定時,這才傳來了背對身影一聲嗔怪似的哼聲。


    “…飛兒姑娘聽起來太長了…往後…就叫本姑娘飛兒吧…”


    ……


    他們相愛了,準確的說二人都是第一次的情竇初開,就連做一些比之尋常人要稍微親昵半點的事都止不住的害臊。性格越開朗活潑的女子,她的內心似乎越加小心翼翼,而馬飛兒也是這般,甚至於在足燕無意喝過她的酒碗時都會偷偷臉紅許久。


    他們會經常去田間地頭、山川青空看生靈百態,花鳥樹木還有村野人家,平凡煙火。


    “飛兒最喜歡什麽花?”


    有一次油菜花地中,頭上被插滿了油菜花的足燕笑著問那個打量著自己作品的姑娘。


    而馬飛兒則是思索了片刻之後迴答道:“本姑娘喜歡向日葵,迎著光開而又充滿希望。”


    “是嘛…”


    或許是麵前的花海太過美好,一時間想要分享的心情讓馬飛兒突然想起了個總是站在塵淵之地的少年。


    而她的發呆也讓足燕看出了奇怪:“飛兒似乎在想誰?”


    “在想一個小屁孩……”


    “哦?是弟弟?又或是親人友人家的公子?”


    “都不算…卻又都算是吧…他是個擁有崇高理想的人,可他的心終究還是個沒能長大的孩子,哪怕是我也會有覺得累覺得疼的時候,又何況他這麽個乳臭未幹的小屁孩呢…”


    馬飛兒說的有些有趣,也讓足燕生出了好奇之感:“聽飛兒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要見上一麵了。”


    馬飛兒卻是笑著搖了搖頭:“保證你不會喜歡也不會討厭就是了,他話以前可是少的很,現在嘛似乎是變多了,上次迴去居然還能對我笑笑…”


    “怎麽說著跟個天工似的…”


    “哎!聽你這麽說一說,本姑娘又想起來一件事,那小子身邊呀……”


    故事總是以一種玄而又玄的方式開始,而後再進去一段顛沛流離加之酸甜苦辣攪拌的過程,卻在最後的時刻為世人刻下永遠無法忘懷的傷痕。


    紅塵中的他們在許久的見聞之後,卻在某個時候戛然而止,因為馬飛兒聽到了一個幾乎算是晴天霹靂的消息。


    那個總是帶著麵具,總是不苟言笑,總是想要對神明發起挑戰,總是追尋自由的少年,被神罰廢去了所有的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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