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再下,微光移晨。


    昨日修羅場考驗結束,許同誌好感等級增加的同時,莫名感覺到自己的識海越發變得昏暗,即便早睡也總覺得有些昏昏噩噩而神誌不清楚,甚至總是有奇怪的畫麵會在腦海裏不停的閃迴。


    不過異狀很快也就消失隱退,他隻當是自己受了些許風寒,所以並未放在心上就出了門。


    今日天晴又要巡林,隻是平日裏最愛賴床的小狐狸此刻居然破天荒的起了個大早。她看起來心情不錯,正興衝衝的蹲在許輕舟門口不遠處對著新堆的雪人傻笑,待聽聞身後門開的動靜才趕忙起身上前。


    “呀!舟哥哥你醒了?”


    有蘇樂說著,又湊的更近了些探出小瓊鼻在許輕舟身上警覺的來迴嗅嗅,發現沒有其它女子異味之後緊張的神色便再度迴歸了活潑。


    如此也引得許同誌大為不解:“你在幹什麽?”


    “哼哼,那個女人不糾纏就再好不過了!”


    明顯是被昨日的另一隻狐狸給搞出了戒備心,有蘇樂如此說著轉頭又拉起許輕舟來到新堆的雪人旁,指著那別致的“許同誌雪人”欣喜道:“舟哥哥快看!小樂給你堆了個雪人,看看它可不可愛!”


    小雪人隻有許輕舟膝蓋高矮,用了兩根精挑細選的樹枝作為手臂,更是別出心裁的將碎布當做那個極度有辨識的圍巾,而雪人肚子上還歪七扭八的寫著“舟哥哥”三個小字。


    “額…還真是有些慘不忍睹,小樂為啥給我捏了個向下的壞壞臉?我有這麽…這麽的冷酷嗎?”


    可有蘇樂卻是點了點頭肯定道:“小樂在第一次看到舟哥哥的臉時,舟哥哥的表情就是這個樣子的呢!很兇,而且還不喜歡被人看到真容,片刻後就把麵具又戴上了。”


    “戴麵具?”


    越說越模糊,許輕舟默默的搖了搖頭,正巧看到替孩子又守一夜的白桑慢步返迴。


    “主人曾經總是帶著個麵具呢,即便是白桑也很少能看到主人摘掉麵具的模樣。”


    它走到近前,隨即也將自己的觀點說出,之後再看向現在的許輕舟繼續道:“不過自主人迴來以後倒是一次也未曾戴過,這般看著比以前要好看上許多。”


    “天工也能辨別美醜嗎?”


    具備人的審美與辨別,如此先進究竟是怎麽做出來的?許輕舟大為不解。


    而白桑聞言也是微微點了點頭肯定道:“正如能夠分辨黑白一樣,白桑自然也可以區別出美醜。”


    而它目光之中的許輕舟與有蘇樂站在一起好似天作之合,但偏偏讓某這天工覺得突然之間很別扭,好像違背了一直存在的美醜定律。


    這是種明明很美的畫麵,但白桑內心深處卻不停排斥的矛盾。


    就像是許多年前它第一次看到主人因為一個小丫頭而由心顯露笑意時同樣,更在昨日那雪林之畔的目睹達到了頂點,這天工娘心中似乎是被什麽刺激,眼神中看向許輕舟一旁的有蘇樂時淺淺露出了半分敵意,隨後舊心不改的又再度詢問道:“主人…真的連曾經與白桑在一起時的半點事情都不記得了嗎?”


    “我…對不起…我的腦海真的沒有這段迴憶…”


    許輕舟無奈的搖了搖頭,讓白桑的眼神光芒暗淡片刻,可它仍是不願放棄,轉頭又看向了一旁同樣好奇的有蘇樂:“丫頭!主人之名是什麽汝難道真的就一點也不記得了嗎?”


    可有蘇樂也隻是微微搖了搖頭迴應道:“在最初相遇的時候舟哥哥就將這個名字告訴了小樂,之後小樂便再也沒聽到過舟哥哥的其它姓名,難道這個不是舟哥哥原來的名字嗎?”


    這個是嗎?


    明顯不是的,或者說這個名字並非是能夠喚醒白桑心中莫名悸動的那個特殊意義。


    “獨行於江川之上,是為輕舟嗎…”


    它檀口喃喃自語,像是迴答又像是否認。


    “獨行於江川之上,不是輕舟又是什麽?”


    有蘇樂不明白白桑所說之話的含義,略微疑惑的反問。


    “諸位又在議論何事?”


    突然,身穿僧尼素服的白曇從屋子中南部走出。她最近也與眾人熟識,對其來說如今天下無家,這種明明遠去卻又仍在身邊的親近感最為奢侈,所以自當分外珍惜。


    “我們在說舟哥哥以前的樣子。”


    對於有蘇樂來說,當前情敵唯有那個有蘇心以及這個看不明白的天工白桑。至於白曇,她雖然生的傾城如仙,可偏偏是個守戒律的僧尼,從根本上就已經將她由情敵一欄劃去。


    “恩公?”


    許輕舟的曾經是何模樣,白曇不知道也理應不想要知道,可偏偏當她的眼睛與那個如若善水般清澈的眸子相互對視時,內心深處卻又開始幻想出一個彬彬有禮的小兒郎。


    但許同誌卻是搖了搖頭苦笑道:“嗬嗬,她們所說的隻是在此世界中一位與我長的很像之人,我曾解釋過許多次,可她們就是不聽。”


    許輕舟與幾位之間的事白曇略有耳聞,她曾經暗地裏想過這種奇怪情況。


    “對了恩公,你有沒有聽過轉世之說?佛中講究涅盤重生之說,或許…”


    可許同誌隻是搖了搖頭,示意她進入了盲區:“也不可能,我與小樂年齡在這裏擺著,莫不是轉世還比她這先出生的要大上一歲?”


    再說了,許輕舟還有個更隱晦的原因,便是他來自另外一個世界,難道說這投胎還能跨著世界亂投?


    幾人討論無果,而心細的白曇突然發現了異樣,隨後目光看向了不遠處有蘇心的小屋,疑惑不解示意道:“對了,今日還未見得有蘇心施主出門,也不知她此刻在做些什麽。”


    提到大狐狸,小狐狸自然不會好心情,眉頭微蹙著氣惱道:“她?哼哼!她就喜歡纏著舟哥哥,明明一點點也不真心喜歡,就隻是為了激小樂生氣!”


    而許同誌也是察覺出了異樣,不由得奇怪道:“按照以往習慣她早該出了門才對,今日久久未見的確是有些古怪…”


    原因隻可能發生在有蘇樂負氣逃走之後,小狐狸湊近了些撅嘴道:“舟哥哥昨天在小樂走了之後同她說了些什麽嗎?”


    “嗯,對她發了火。”


    許輕舟的肯定得到的是有蘇樂得意的點讚。


    “哼哼!罪有應得!舟哥哥做的好,正好給小樂出一口惡氣,讓她這般整日的欺負我。”


    可事出反常必有蹊蹺,也不好放置她再不去管。


    白曇得了許輕舟請求,也是轉身就進了有蘇心屋子,隨後就聽到一聲“哎呀!”


    “怎麽了?”


    許輕舟聞聲不由得疑惑走到門口處,可麵前就是女子閨房,他自然也不敢踏進去。


    “有蘇心施主發了高燒,如今正有些昏迷不醒呢!”


    “原來是生了病,讓村子裏的大夫給她看看吧?”


    “不行呀,她方才說…說不要男人碰她…”


    “嘖…”


    這又是惱得哪方麵脾氣?


    “有蘇心施主還說了,如今她想要休息,切莫再打擾!”


    “胡鬧,生著病還不早點醫治,等拖出來大問題可就悔之晚矣!”


    沒辦法,那有蘇心明擺著就是鐵了心的要許輕舟去親自為她醫治,如此拖下去也沒有它法,許輕舟歎了口氣後隨即道:“罷了,我去給她看一看吧。”


    這是許輕舟第一次進入有蘇心房間,其內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女子閨房布置的精巧,倒是有些文藝清新之感。


    暖塌之上,那有蘇心正病紅著臉半睡半醒的躺著,聽聞了動靜也是微微側過了些頭。


    “說了不要讓男子進來…不要叫醫師…你當真是要氣我嗎…”


    可目光裏雖然是男子,卻似她內心深處唯一打開房門的那個人,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是疑惑中透露著半分的無奈,不由得讓這尋常作威作福的有蘇心難以抑製的將被褥向上拉了拉,企圖將自己發燒時的窘迫模樣給遮蓋住。


    而見狀的有蘇樂心裏此刻必然是醋氣怒氣大盛,畢竟昨日才被這女人給坑害過,語氣上自然也不會客氣:“哼!事先說好,你做的錯事舟哥哥還未曾原諒,隻是舟哥哥不忍你愈發病重才來幫你看病的。”


    而許輕舟未接話茬,因為他的心中疑惑太過厲害,便看著那發燒的有蘇心喃喃自語道:“不對啊…怎麽和那孩子的病一模一樣…”


    有蘇心生病發燒自然有人會照看,正是薑小小的娘親,此刻她正端著茶壺給眾人倒茶,一邊還在許輕舟耳邊絮絮叨叨,訴說著村裏邊今天發生的怪事:“這位大人也是突然間就病倒了嗎?奇怪…真是奇怪!村子裏今天好像幾戶人家都有人重燒,連村長都挨家挨戶看了去,卻也不知究竟怎麽的…”


    幾戶人家一起發燒?


    “難道是…”


    許輕舟的眉頭不由得皺的厲害,隨即沉聲道:“除了白桑,其他人全都出去,記得叫村長將那些發燒的幾戶人家也全都隔離起來。”


    如此舉動自然讓人好奇,有蘇樂難掩疑惑的不解道:“舟哥哥怎麽了?為何要這般?”


    許輕舟解釋道:“此時下定論還為時過早,不過預防著總不會出什麽大差錯。”


    “哦…”


    這一聲還真是心不甘情不願,隻是有蘇樂心底裏實在太聽許輕舟的話,就隻好撅著玉唇衝著那躺在床上的有蘇心哼了兩聲,便轉頭同白曇一道出去了。


    門被關上,鎖住了屋內方才被溫暖起的些許溫度,看著嬌軀在床的狐娘有蘇心,許輕舟眉頭皺的愈發厲害。


    “把手伸出來給我看看。”


    見男子神色低沉,有蘇心還道是他依舊在生著昨日的氣,遲疑了一下後怯怯將玉腕送到了許輕舟麵前。但她隻是蹙著眉頭一言不發並未示好道歉,就隻是一雙水眸時不時會有意無意的借機偷看上麵前人兩眼。


    有蘇心的手腕其極度好看的,或者說她身上全都是精雕玉琢的人間極品。


    青萍遊池露紅緣,銀素埋情有白蓮。


    眉動半分掩藏意,落黛三千傳暗香。


    皓雪纏藕姹羞意,月玉玲瓏點朱砂。


    又念婀娜向癡晚,不憑嬌媚借秋波。


    可這美人美景打動不了許同誌一顆平淡至極之心,他就隻是低著頭合神診脈,眼神絲毫不見變化。


    而在有蘇心看來,麵前之人相貌英俊,尤其是那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睛,讓她不由自主得再度想起了許多曾經年輕懵懂的相遇,她心裏一緊再一鬆,終是未能忍住心裏的疑惑開口道:“你真的叫許輕舟嗎?”


    “嗬嗬,小時候倒是有段時間被叫‘小乞丐’。”


    那段歲月許輕舟是靠著撿垃圾賣錢買早飯,所以被路過之人起了個極度俗套的外號,但他訴說這一切時臉色卻表現的很平淡,完全不像是正常人在迴憶羞與恥辱之時的窘迫。


    而有蘇心恰恰就喜歡這種隨性灑脫,況且昨日她在房間中將許輕舟惹惱之時顯露出的眼神,讓有蘇心再度確認了他就是許多年前那個自己還在懵懂時代就暗戀上的小男孩。


    “你很像一位我認識,但他不認識我的故人。”


    “心姑娘的這個邏輯好像沒能搞明白,那樣並不算是故人。”


    許輕舟不明白如今的有蘇心想要說出什麽,所以就隻是淺薄的反駁一下。


    可有蘇心的疑問還是那個,以及仍在繼續。


    “許輕舟,你真的不是他嗎?”


    “你們都希望我是嗎?”


    這個疑惑代表的應該是否認,而有蘇心其實心裏一直都明白。她不像有蘇樂那般從十多歲之後就被困在有蘇產業之內,她曾看到過許許多多不一樣的風景,也了解過許多常人不知曉的秘密,就比方說那個對著天拔劍,對神明忤逆的年輕人。而他恰恰就是許多年前自己一眼萬年的青年。


    “其實我知道他已經消失了,在許多年前就就已經死了…”


    “所以才會想他迴來?”


    “對,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他的死都是杜撰出來的戲曲,他如今正在這世界上的某個地方安靜的居住…我這個想法是不是很天真?”


    許輕舟並未言語此句,就隻是微微笑了笑,隨後眉頭卻再度皺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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