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如同破碎玻璃迴憶光屑中,許輕舟曾經因孔闕的幫助而拚湊出了自己那段拋棄掉的六歲光陰。


    可在此之前,在洛城與有蘇樂的初次相逢之時,他迴憶中所看到二人小時候的離別畫麵也是片片俱實,總不可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虛幻場景。


    但二者卻又有本質上的不同,原因在於與輕生少女的迴憶是自己以親身經曆的第一人稱視角而度過,但存在有蘇樂的畫麵倒像是一晃而過的第三人稱,仿佛他隻是一個旁觀的見證者。


    “有蘇姑娘…你可否與許某具體說說曾經發生過的故事?”


    許輕舟萬般思索也難將細碎拚接成畫,隻好尋求起有蘇樂的幫助,希望能通過她的話讓自己憶起一些可能想起的事。


    能讓心上人想起自己本就是這狐娘的願望,便拉過他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斟了杯暖茶後淺笑道:“可以呀,小樂與舟哥哥相遇是在…”


    可有蘇樂的解釋尚未開始,就見一位中年男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待看清有蘇樂病情恢複的樣貌時,才放心的唿出一口氣。


    “小樂!父親聽說你病好了些,可是真的?”


    中年人走近了些,左右打量了兩眼自己的女兒,發現其臉色的確好了許多,再沒了往日的鬱鬱寡歡,心裏也是放鬆了不少。


    而有蘇樂也是笑靨如花道:“嗯!解鈴係鈴,心病自除。父親莫要太過擔心,女兒的病已經徹底好了,反而是最近大事太多父親切勿傷勞了身子。”


    “好!好!”


    女兒突發的頑疾本就是有蘇九丘心中一塊怎麽也消不去的疙瘩,如今見其已然恢複如初,心中的積壓終是輕鬆了不少。


    而這兩人父親女兒的稱唿,讓許輕舟哪裏還不曉得來人是誰?他趕緊起身行了一禮,正巧有蘇九丘也正看過來。


    “這位就是輕舟小友?”


    “正是在下,輕舟見過有蘇城主。”


    聽聞其名,有蘇九丘心裏微微生出訝異,隨即又繼續問道:“小友來自泗國?聽其名莫非是那個許文魁?”


    許輕舟之名若是因文武魁大比而宣傳到周邊國家其實並非有許多人知曉,反而是他發明了能夠破壞國普通軍隊的火銃導致名聲流傳在外。


    “嗯,九死一生僥幸贏了文武魁,天下人便這樣稱輕舟了…”


    許輕舟不僅天賦異稟,更重要是他為人謙卑隨和,並沒有青年才俊都有的那種桀驁不馴,就像是一把銳利且會藏鋒的寶劍一般,這種人往往成就會非常之高。


    見這年輕人不光救了自己女兒,而且更是聲名在外,有蘇九丘滿意的點了點頭微笑道:“年輕人很不錯,你當屬本城主見過的年輕一輩中極其優秀的那一批了。”


    可一旁的某個以主為尊的天工娘卻有些不樂意,隨即吐槽似的冷冷開口道:“嗬,主人天資若不稱是當世之最,隻怕再沒有人敢稱自己是天才。”


    白桑的氣場即便是這天下七境的有趣九丘也察覺不到,他默默打量起這個身著厚絨的淡雅女子,有些微微好奇道:“這位是…”


    天工娘誰都敢懟,可許輕舟還不想早早的領盒飯,趕忙苦笑著將其擋在了身後對著有蘇九丘道:“城主大人切莫怪罪,白桑姑娘她話說的比較直,並無其它惡意。”


    “主人!此人…”


    恐白桑還有什麽驚天發言,許輕舟趕忙迴頭眼神製止了一下,這才讓它哼哼的扭過頭不再多嘴。


    “對了,父親看起來似乎有些著急,可是又發生了何事?”


    有蘇樂見父親滿頭大汗,而神色中也是疲態顯露難以掩飾,知曉定然是最近的操勞太多,隨即試探性的開口詢問。


    而這城主方才剛結束各族議會,剛想要喘口氣就遇上了事,隻得是苦笑著迴答道:“方才啟動地儀驅強化神佑之力,但也間接導致了地儀驅下的封印出現了鬆動,需要人進入查看,我正準備著手派人進入,可高境修士幾乎已經全部前往了前線,餘留下來的一些也是要事纏身脫離不得,此刻想要調動人手實在是有些捉襟見肘…”


    有蘇九丘並不在乎許輕舟等外人聽了去,因為此刻萬妖城已經被封鎖完全,又怎會有人冒著被百族圍殺的命運做些禍亂之事?況且這封印並不是什麽隱藏秘密,其它國家許多高境修士也都是心裏清楚。


    但是許輕舟卻聞所未聞,便化身成了許文盲不解的問道:“是何封印?”


    “阿修羅神的封印。”


    神明的封印?還是那個嚇得眾神聯合設計對付的阿修羅殺神?許輕舟心裏無不泛起陣陣波濤,萬般驚訝道:“我曾聽孔闕說過修羅神被眾神哄騙,與那十君之首的締造者進行了決戰,卻又被暗中坑害從而隕落,他不是應該徹徹底底的死了嗎?怎麽會又…”


    隻見有蘇九丘神色幽遠的看著門外將要落雪的昏暗天空,搖了搖頭解釋道:“神又豈是這麽容易隕落?更何況是這阿修羅道之唯一神,天道不會允許世間存在絕對的漏洞,所以會留下極大的因果之力用於幹涉。”


    這些奇奇怪怪的詞語許同誌都是第一次聽聞,他不解的繼續問道:“不知這道之唯一神又是什麽?”


    “阿修羅神殺道隻有一條道路,並且隻有會存在一位神明。因為其是以殺證道,對於阻礙自己封神的敵人皆是唯殺而已,更何況是同類,所以此道有且僅有一位神。”


    總有種養蠱的既視感,甚至比養蠱更加血腥暴力,因為神道沒有盡頭,神殺道需要這般一直殺戮下去,所以才使得眾神都害怕慘遭毒手吧。


    “那麽此處封印底下鎮壓的就是修羅神的本體?”


    說真的,許輕舟微微有些心動,因為他想要近距離觀察一下神明究竟是何模樣,是不是已經超脫了人的形態甚至存在,甚至說不定可以從觀摩中微微領悟自己日後成神的道路。


    有蘇九丘卻是否定道:“非也,此處封印隻是一小部分而已,若是修羅神本體又豈能是單憑一件神遺古物就可以鎮壓的?”


    此處?許同誌一瞬間又發現了盲點,便疑惑道:“這麽說,天下間其它地方也有各式各樣類似的封印?”


    可聞言的城主卻是笑看他道:“難怪許小友不知道這些事情,原來是你的師長從未提起過。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說的倒是不假,許小友可知你那所研習之地的文武院地下,就鎮壓著阿修羅殺神的一部分,而且是極其龐大的一部分,需要曆屆的文武院院長於其上不停施法鎮壓。”


    他這麽一說,倒是勾起了許輕舟的不少迴憶。比方說從未見過兩位院長離開學院,又比方說許久之前那些奇奇怪怪似陣法的道路,還有自己在來川國之時曾經發生過的小小插曲。原來所有的解釋都在這裏,學院之下居然暗藏著這樣一個驚天的大秘密。要是讓那一幫學子知道他們整日在阿修羅神頭上撒野,豈不是會嚇得他們原地磕頭求饒?


    明白了這些,許輕舟心裏的好奇更甚,遂笑著試探性的詢問道:“方才有蘇城主說人手不夠。若是願意放心,不知可否讓在下試試?”


    許輕舟的名聲是很好的,至少當前在年輕一輩中傳來的都是謙謙君子。且不論他是何目的,單憑其救了自己女兒的性命,有蘇九丘就願意對他放下所有的警惕。


    但進入是有要求的,這城主略微思索後迴問道:“可以是可以,不過許小友如今可是到了皆境?”


    此話一出,許輕舟就知道定然是可以讓自己進入封印,隨即笑著點了點頭肯定,卻並未直接明說究竟是何境界。


    “好!那就勞煩許小友了,隻需要將這封界石放在固定位置,之後陣法就會自動加固。隻不過其中的殺氣太過濃鬱,才至使低境無法進入,許小友若是已然皆境那自然就比較穩妥了。”


    接過有蘇九丘派人遞過來的一方木盒,其中是有數塊雞蛋大小的淡紅色石頭,這必然就是那可以加固封印的封界石了。


    突然,許輕舟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人輕輕拽了兩下,迴頭便發現白桑的奇怪神色,他那裏還不清楚這天工所想,將封界石收下後又轉頭對有蘇九丘道:“對了有蘇城主,這位白桑姑娘的境界還在我之上,為了以防萬一不如讓它與輕舟進入,如何?”


    “這位姑娘的境界居然如此之高?”


    白桑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五六,知性且禦姐。但聽到其境界還在皆境之上,有蘇九丘明顯是驚訝的一瞬,隨後微微點頭。畢竟其內的封印怕是連天下七境傾盡全力都無法破壞分毫,這二人即便心有叵測也是無濟於事,但有蘇九丘相信自己以及女兒的眼光,況且這許輕舟讓他心裏總覺得是在哪裏見過,有種說不出的親近感。


    “許小友,待會所看到的一切日後莫要與外人聲張,否則讓有心之人惦記下了可不好。”


    有蘇九丘這般提醒完,隨後又匆匆離去了,因為還有許多棘手的大事在等待著他這個城主裁決。


    有此機會可以一窺神明的半分,說是不好奇不激動都是假的,許輕舟心裏熱忱便看向了一旁的有蘇樂微笑道:“那我們走吧,還要煩請有蘇姑娘帶路了。”


    可這狐娘卻十分不樂意的撇過了玉唇,有些嗔怪氣惱道:“哼!舟哥哥這般叫人家,都生分冷漠了…”


    頓時為了難,許輕舟隻好試探的改口:“那,小樂姑娘?”


    明顯是還不樂意滿足,有蘇樂扭過頭抓起許同誌的衣袖口就這般搖啊搖的撒嬌道:“哎呀!就叫人家小樂!好不好呀舟哥哥?”


    “切,除了纏人一無是處…”


    如此甜言蜜語中間摻雜了一聲嫌棄,令這一對男女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發聲源頭,有蘇樂被說自然心裏不樂意,隨即恨恨的迴道:“誰說的!你這個天工又懂什麽?”


    天工娘也是不甘示弱,雙手環身冷冷反駁:“汝之所為,白桑也都參悟,甚至可以比汝做的還要好。”


    的確是很難與此神造之物相比,但有蘇樂突然想到了致勝的法寶,有些扭捏道:“那…那總有一事是你不可能做到的!”


    “哦?世間之事,白桑若是想做,那絕無不可能。”


    “你…你能給舟哥哥…生個寶寶嗎?”


    “這…”


    兩人之言,嗆的許輕舟一口茶水噴了出來,便趕忙打斷了這些個虎狼之詞:“別別別,我們快點動身去加固封印吧,宜早不宜遲…”


    一路怎會安穩?甜言蜜語換來言詞轟炸,某人耳不聽心不煩,可無奈對決愈演愈烈越發升級。待到終於要舞刀弄槍之際,那封印之地也是終於顯露在二人麵前。


    “這就是萬妖城承載的神佑的地儀塔嗎?”


    巨塔不知高度幾許,其頂端明顯是駐留著一些看守之人,而其內的構造應該與那洛城的時之塔並不相同,因為出自兩位職權毫不相同神明的手底。


    其上許輕舟似乎能遙望到一處像是蹦極處的天台,而瞬間便有畫麵錯落而過,像是電流或者靈感,隻是那瑣碎的記憶不知從何處而來。看著那可以眺望遠方的高天之處,許輕舟目光不由得模糊了起來,便以一種久而複還的情感輕聲喃喃道:“我好像…來過這…”


    他的異樣也是讓白桑疑惑:“主人在說些什麽?”


    “嗬嗬,沒什麽,可能是錯覺吧…”


    地儀塔看起來並不顯得科幻與先進,反而散發著一種古樸且至簡的風格氣息,想要通向地下封印,就必須要從塔旁的洞口進入。


    “舟哥哥進去之後一定要小心,裏麵雖說並不危險,但久待也會讓人心裏不舒服,小樂就在這裏等舟哥哥迴來。”


    有蘇樂境界不夠,隻能在外麵等待,她癡情的交代完,隨後撅嘴看了一眼白桑,便酸唧唧的道:“舟哥哥就先交給你了,一定一定要照顧好他!”


    “嗬,不用汝多言…”


    白桑微微掃了她一眼,隨後帶起許輕舟直接躍進了封印之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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