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是我遺忘的過去,雖然不知為何選擇忘懷…或許就是因為它太過傷感了吧。”


    此刻的許輕舟,已經有了六歲時候的影子。他的眼中有些冷,神情有些平淡,淺淺有種山峰立於麵前自不改顏的風度。


    可他的心還是溫柔的,鎖住的,他踩在曾經所有愛他的人為他留下的圈上,糾結著是踏出去,還是留下來。


    “我救了她兩次,都救下了她,可卻在最後一次時錯過了…可能就是因為那一次讓她失去了活著的希望吧…殺死她的不止那些人,我也是兇手,不是嗎…”


    陸鳶嵐知道,這是許輕舟的一個極壞的毛病,他喜歡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可她亦是沒有再言語,因為嘴笨的說不出董兒那般富有深意的大道理,隻是與他將手十指相扣。


    “你一定能迴去的…不是嗎?”


    “嗬嗬…”


    許輕舟鬆開手,輕聲喃喃:“「銃」…”


    毫無反應,沒有任何東西在手間產生。


    “輕舟…你!”


    “對…我的文道天命損壞了…”


    陸鳶嵐一時窒息,可許輕舟卻好像並不是太在意,因為他不像從前那般會歇斯底裏,會怒吼蒼天。


    可恰恰是他太在意了,才會在此刻猶如那化身修羅時刻的平淡神色。


    “你…輕舟…”


    陸鳶嵐不知道自己的懷抱能不能讓他感受到太多的溫暖,可隻要能讓許輕舟感受到她還在就好。


    “輕舟,沒事的…沒事的…假如你再也無法…那便讓我來,我一定會成神…將你送迴去的…”


    可她知道,即便以自己被稱為天才的天賦,卻也差了太多,太多,可心中就是止不住的想為他完成這條登天之路。


    她要送他迴家,無論用什麽方法。


    “輕舟…明日…便是武魁比了…”


    “你想去嗎?”


    “…嗯。”


    “明天,若是敵不過他,記得立刻下來不可逞能知道嗎?”


    陸鳶嵐雙手環上他的腰間,貼在男人的心房仔細聆聽。


    “這算是這輩子對我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嗎?”


    “我隻是不想讓你受傷……”


    “放心…我會量力而行的,不是還有那雲老給的必勝用的紙條嗎。”


    “我隻是以防萬一…放心…僅僅隻是為了你…那阿蘇勒伽也不可能迴得去韃靼國,隻要他不是五境之上,我都有必殺他的把握。”


    “用火銃嗎…”


    “對,郝聰明送來的改裝版,以我比他小的年齡即便殺了他,那元央也無話可說。”


    “好,我答應你…可是輕舟,你也要答應我…無論明天那阿蘇勒伽有多強,與我的戰鬥有多兇險,你都要看完。”


    “…我答應。”


    許輕舟說完默默躺下了身子,閉眼示意想要休息片刻,而陸鳶嵐也知他此刻失了迴家的路,心中絕望難掩。


    可她也相信自己的男人不可能被這挫折打敗。


    “輕舟…”


    直到走到門口,陸鳶嵐在觸碰到門把手的那一刻,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麽了?”床上的人並未睜眼。


    “你愛我嗎?”


    “…你說呢?”


    陸鳶嵐輕笑一聲如釋負重,她終於推開了那扇門。


    看著陸鳶嵐出了房間,昕紫釵董兒二女忙上去左一句右一句的詢問狀況。


    “我哥他醒了沒有?還記不記得起我們…”


    “小冤家沒變成小傻蛋吧…”


    “沒事,他就是太累了,讓他休息一會吧…”


    陸鳶嵐勉強笑了笑,示意無妨。


    “那,鳶嵐姐姐明天的武魁比…”


    “嗯,我會去的,他答應了。”


    董兒看向陸鳶嵐那溫柔的笑意,不知為何,此刻居然從她身上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影子,那個一直在照亮他人而不顧及自己的可憐之人。


    “你…”


    昕紫釵與她本不對付,可此刻許是看出了些什麽又拉不下臉好言,索性冷哼了一聲:“明天可別被打死了…不然我那冤家可是會傷心好些天呢…”


    “嗬嗬,多謝昕院主提醒,我還想要給輕舟生個孩子呢!舍不得死。”


    陸鳶嵐雖知好意,可依舊不肯甘於下風,而且被打那一巴掌心裏還是有些怨氣的。


    “你!”


    桃花眼被掐住七寸急得玉指打顫,再不去看她,咬牙切齒的甩甩手走了。


    看著那走一步踢三下門柱的昕紫釵,董兒微微搖頭道:“原以為昕院主是個壞人,可她救了我娘親一次,這次還救了哥哥,應該也不是太壞吧…”


    “嗬,她可不老實…一天到晚的想著睡了你哥,也不知道什麽叫…”


    說到這,陸武魁突然蓮芳一紅,撇過臉不想讓董兒看到。


    人家是想,可陸鳶嵐是直接實踐了呀…


    小董兒哪裏不懂陸鳶嵐是為何羞紅,心裏也不禁微微吐槽,又歎道自己比起那昕紫釵差不多了多少,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登上輕舟呢。


    “呦嗬,都在呢?”


    唯一真愛馬師叔猥瑣登場,搗鼓著不知從何處弄來的一罐黑乎乎的藥,來迴攪拌。


    董兒嫌棄的捏住瓊鼻,揮舞著小手想趕走飄過來的奇怪味道。


    “咦~馬師叔,你這是啥,好難聞呀?”


    “哈哈,董丫頭你不知道,這是師叔常年帶在身邊的活血藥。隻要讓師叔親自為他敷上,不出半天,定當還你們個牛頭馬麵的許輕舟!”


    雖然詞語用的很離奇,可老馬這份心意是好的,董兒無奈看了看陸鳶嵐,後者微微頷首示意沒錯。


    “師叔…你待會可不許亂摸我哥,也別太打攪他,要是…要是我哥不願意,那就算了吧。”


    “沒事沒事!丫頭放心!師叔我還是喜歡女人的!”


    老馬若是這般說,還倒是讓她們放心,可隨著馬遝飛進門,嘴裏的台詞已然變成了:


    “嗨嗨嗨!許輕舟,師叔來咯~”


    可怕而又饞色般的模樣,著實令二女打了個寒顫…


    莫不真是,嘶!


    老馬在進了房間後直接關上了門,將那藥往身旁的桌子上一扔便再沒有看過。


    “嗬嗬,馬師叔,你若是進來不說那般奇怪的話,我會很歡迎你的。”


    許輕舟勉強支撐起身體。


    “嗬嗬,你小子的傷怎麽樣?”


    “嗯,文道天命損壞…師叔知曉如何修補嗎?”


    馬遝飛眼睛不易覺察的一頓。


    “這個,估計得迴去問白樂那個老頭了。”


    “嗯,希望他有辦法吧。”


    轉而二人沉默了一會,昏暗的房間裏沒有點燈,馬遝飛從身上掏出火匣子點燃後,又點燃了同時拿出的一根筷子狀物品,愜意的嘬了一口。


    “嗬嗬,要來一口嗎?”


    許輕舟看著遞過來還在徐徐冒煙的忘憂草,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馬師叔,你從哪弄來的這玩意?這個東西在此世…處,我可從未見過…”


    “嗬嗬,師叔說撿的,你信不信?”


    看他抽的熟練程度,怕是煙癮已久了,怎麽可能是最近才染上的模樣。


    “哈哈,這玩意隻有洛城才能買到,多是從那外邦進貢的,我也就嚐過幾次。”


    許輕舟搖搖頭沒有再管他,卻又想躺下睡覺。


    “喂,小子…沒什麽大不了的,你所經曆過的師叔也經曆過,不過是短暫的挫折罷了。”


    馬遝飛再抽了一口,吐出一串白煙鬱悶,隨後又繼續道:


    “你是不是答應那丫頭去比武魁了?”


    “嗯,我不會阻止她想做的,隻會給她更多的路讓她選擇。”


    就如同那個一直想要跳湖輕生的少女,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阻止過,隻是把世間良善於她的一麵展示給她,生與死隻在於自己的抉擇。


    “哈哈,也對!那丫頭,若是明天不去與那阿蘇勒伽比一場,肯定是不會甘心的。”


    “嗯…”


    “許輕舟…”


    “怎麽了師叔…”


    馬師叔將煙掐滅,起身走近了些,掀開了他的被子。


    “你現在的樣子,像一個不知道該幹嘛的可憐蟲。”


    “我媽說…嗬嗬,成口頭禪了。那馬師叔覺得那我該幹什麽?”


    “你,應該站起來…不對…”


    老馬發現了眼前那方才初愈的許輕舟,似乎有些不太對勁的模樣。


    “你吃了什麽?”


    “…嗬嗬,馬師叔猜猜看?”


    他從來都是站著的,從未倒下,隻不過他想要站起的方式有些撕心裂肺的痛。


    馬遝飛從枕頭旁邊搜出那個藥瓶,裏麵已經快沒有幾顆了,他低頭嗅了嗅,瞬間皺起了眉頭。


    “你哪來的這種藥?”


    “…漠老…嗬嗬,我師父給的。”


    “你吃了幾顆?”


    “三顆。”


    “算了…師叔還是去叫那丫頭進來吧…”


    “嗬嗬,不必了,師叔陪我聊聊天吧。”


    馬遝飛第一次在許輕舟麵前露出不忍的眼神。


    “你現在,嗬嗬…當師叔剛才說錯話了…”


    他現在不是一個可憐蟲,他是一個可憐的男人。


    “師叔這樣一本正經的說話,我還有點不習慣呢…”


    許輕舟不習慣的都快把眉頭皺到臉上。


    “你以前經常吃嗎?”


    “還好,吃得都還沒來的及疼就被解了。”


    “嗬嗬,你小子。”


    馬遝飛把酒壺摘了下來。


    “能喝酒嗎?”


    “我的酒量師叔又不是不知道。”


    “喝點吧,醉的時候,說不定痛會有些其他的感悟。”


    許輕舟顫抖著接過了酒壺,小小抿了一口。


    “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就怕夢裏也會…”


    沒了後話,許輕舟已然醉昏過去了。


    馬遝飛看了眼即便在睡夢中都被痛的打擺子的許輕舟,歎了口氣走出了房間。


    “馬師叔……我哥他…”


    “嗬嗬,放心吧丫頭,他隻是睡著了,明天醒來便好了。”


    馬遝飛恢複了懶散模樣,又轉頭對陸鳶嵐詢問道:“陸丫頭…你知道了嗎?”


    “嗯…”


    “文武就是這般,你知道該怎麽辦?”


    “嗯,聽雙刀門的雲門主說過一次方法,我有能讓泗國贏的方法…”


    陸鳶嵐的眼神沒有迴避。


    “決定了?”


    “……決定了。”


    “不怕事後,他怪你?”


    “沒事…就當是還給他的。”


    許輕舟不知道外麵幾人的談話內容,但他卻明白了原來睡夢中也會感受到疼。


    他夢到了爺爺,爸爸,女孩。


    他夢到了母親在睡前,自己忘記的,最後一句話。


    但,總是差一點,差一點點,那是曾經世界留給他的。


    他需要在新的世界,活一個新的自我,用新的愛,來迎接新的人生。


    他,快要踏出屬於母親的他所走最後一步,以及屬於自己的他所走的第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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