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許輕舟緩緩暈倒,董兒幾人再止不住腳步,立刻衝上了文閣,而四周的人潮如海浪重山般將文閣緊緊包圍。


    “輕舟!輕舟!”


    “哥!快醒醒呀!”


    “傳太醫!立刻去傳太醫!”


    眾人眼中的少年睡得那樣安詳,那樣的愜意;他的眉頭不再習慣性的蹙起,嘴臉帶著輕鬆的笑意;他仿佛是迴到了家中,看了最想看到的人。


    有多少太醫趕忙踉蹌著跑了下來,生怕誤了時間。他們圍成一圈,小心翼翼的為許輕舟把完脈,卻又開始這邊脫衣揉捏,那邊解褲把掐,把許輕舟當著極多人的麵快剝的幹淨。


    “哎呀!你們看病怎麽這麽些不正經!”


    董兒本就心急,看著哥哥都要被人看了身子,連忙為他披上白服小聲嗔怪。


    有一老太醫搖頭解釋道:


    “嗬嗬,姑娘有所不知。許公子全身筋脈盡皆堵塞,我等正在為他通血化氣,不過讓我等驚訝的是…這許公子莫不是是文武同修?”


    “對,我哥是文武同修,老先生可有法子救他?”


    董兒見有這太醫有些眼力與手段便趕忙詢問。


    “這…肉體上的病症極易救治,服用春風丹即可。可許文魁文武同修,他這暈倒是因為強行破境以及大腦承受太多的負荷,從而導致識海受了太重的損傷。人腦為人之智位,當今世間通曉此法極少,怕是蘇醒了也會…哎!我等也是沒有萬全法子…”


    聽了此言,董兒真覺得天快要塌下來,她怎能忍受哥哥將自己忘掉?她怎能讓這般一個良人成為傻子?


    “朕讓你來是救人!不是說病症!”


    洛坤也有些著急,這許輕舟還沒在自己手底下活潑多時,這般一個輔國良才就要夭折,任誰不痛惜遺憾?


    “沒事…沒事…鳶嵐會陪你一輩子的…”


    陸鳶嵐此刻有多悲傷就有多自責,是她害的許輕舟這副模樣。手中的玉盒被捏的欲裂,但撫摸著眼前人的臉龐的手依舊溫柔。


    “當今確實還有一個法子救許文魁…”


    那太醫思來想去,突然頓悟靈光,歎自己年紀大了腦子不好,這般簡單的方法現在才想到。


    “是何方法!快快說來!”


    那老太醫一針刺進許輕舟天靈,隨後講解道:“文道天命者的頭腦,唯有文道天命者來修補才可以。”


    “太醫是說,需要高境文道天命者?”


    “沒錯…”


    那太醫叩首迴答。


    “可…可現在上哪去找啊!皇帝陛下!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


    董兒本想不哭,可看著這個明明微笑著就能讓她心疼無比的男人,眼淚又止不住流淌。她可以為許輕舟做任何事,哪怕是給破滅她家國的泗國皇帝下跪。


    “去!張榜!就說急需一位高境文道天命者!千金…不!萬金重酬!”


    “再來人把許文魁抬進宮裏,這鎖魂針隻能堅持一個時辰!要快!”


    “等一等!”


    喧鬧人群被這一聲打斷,一群鶯鶯燕燕帶起片片梅花如同天仙飄落,而那唿喊正是其中一人所止。


    “昕院主?你來做什麽…你!你可是有法子救我哥哥!”


    董兒看見來人,眼裏再度湧出光,她此刻卻是有了些急病亂投醫,而昕紫釵竟真的點點頭確定下來。


    “對!老夫想起來,聽聞四季門孔門主便是文道天命者!這下許文魁有救了!”


    “對!孔門主何在?請救救許文魁吧!”


    “不能讓泗國的英雄就這般昏迷下去…”


    那昕紫釵湊近了些,直接從陸鳶嵐手中奪過了許輕舟將他抱在懷裏,一眼也未看那名義上的“許夫人”。


    “門主喜清淨,此番人太多了,奴家便把小冤…許公子帶迴驛館了。”


    她說著,抱起許輕舟就向外離開,也不去看身後那神情恍惚的陸鳶嵐。


    “快!快讓路!”


    “都讓開些!”


    遠處,那往日傲氣無比的疆北寒再無一人去看他,被阿蘇勒伽如死狗一般抗了出去。


    而與之相對的,便是許輕舟從一條人海自發破開的道路中,如凱旋的英雄般被無數人的目光與祝願送了出去。


    ……


    “門主…你確定能醫治的好我這冤家嗎?”


    許輕舟的房間內,孔闕一如落塵之仙,她雪瞳微微探查片刻,隨後點了點頭道:


    “可以先試試,若是需要且會叫你,先出去吧。”


    得了答複,昕紫釵愁容一喜,卻又不再多言怕耽誤了時間,行了一禮後趕忙轉身出了房間將門關上。


    “許輕舟…你,很不錯…”


    銀瞳半落,並無喜悲,孔闕將許輕舟天靈中的鎖魂針抬指一點,那針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許輕舟,得罪了…”


    此一句,她又將那玉指輕輕點在方才的天靈處,微合雙眼開始施法醫治。


    她要從此刻開始往迴為許輕舟重新構建記憶的基底,這就表示著許輕舟一點一滴她都會慢慢看見。


    從今天開始,接著昨天、前天不停倒退,就如同跑馬燈般,而那畫麵全都是眼前男人的曾經迴憶。


    直到看到一扇並未打開的門時,她才突然停頓而下。


    那雙從未顯露過情緒的眼瞳瞬間睜開,孔闕錯愕的看向床上躺著的人。


    “許輕舟…你居然是…”


    銀眸再度闔上,孔闕有些想要求證一般,替許輕舟打開了那扇門。


    而門後,是一個少年的二十一歲,二十歲…


    時光堆疊後退,直到許輕舟六歲時母親在這道門前將圍巾係在了他脖子間,那畫麵才戛然而止。


    “怎麽…停下了?”


    孔闕好奇的站在門前,看著身邊再不動彈的許輕舟母子有些微微好奇。


    其實修補到此,對許輕舟來說已是足夠,可上天會讓他在此刻遇見孔闕,明顯是想讓他繼續向前走。


    孔闕在狹小的迴憶裏思索了片刻,卻怎麽也想不通破局的關鍵在哪。直到她注意到麵前許輕舟母親悲苦與喜悅交加的神情,才有了些奇怪。她沒有太多關於自己父母的記憶,所以對那母愛的感受幾乎全是來自許輕舟的迴憶。


    孔闕慢慢走近為母子二人,仔細查看一下。


    這個場景非常奇怪,就像是…


    就像是為了鎖住心愛之物,而給麵前人套上了一層禁錮。就像是害怕再失去,而甘願為自己套上一層禁錮。


    “在這裏嗎…”


    孔闕恍然大悟,伸手將那許輕舟脖子間的圍巾解掉。


    隨即,畫麵再度開始流動,隻不過這一次,有人要陪著許輕舟再看一次曾經的淚與湖……


    ……


    昕紫釵退出房間,迎麵而來便是那焦急等待的董兒與陸鳶嵐。


    “昕院主…我哥哥他…”


    董兒的話未說完,因為昕紫釵卻是直接繞過了她。再熄不下心火的難掩怒氣,徑直來到陸鳶嵐麵前,抬手就是衝她玉容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你!你這混蛋!一心想要把我這冤家鎖在自己身邊,可你自己呢!他為你強破境界再無進路,為了你孤身敵那韃靼疆北寒,為你他付出了多少!你心裏沒有數嗎!你自己想想!你又能為他做些什麽!你這樣的女人,憑什麽待在他的身邊受著他的好!”


    “我…”


    陸鳶嵐心中本就自責萬分,被這一掌扇的生痛卻覺得不足。


    眼神暗淡的捏緊了手中的玉盒,她緊咬貝齒靜靜忍受著來自別人對許輕舟的愛。


    “告訴我!他發燒的時候你在幹什麽!是不是在那房間裏想著如何氣他教訓他!你在房間裏躲著的時候,他又在為你做什麽!”


    “…”


    “你不配做他的女人!”


    這句話是禁忌,也是逆鱗,忍昕紫釵罵的再毒再惡都可以,可偏偏這一句不行。


    “他是我的男人…我…”


    陸鳶嵐眼裏蘊著淚,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現在還是別吵了!先想著如何救迴我哥哥吧!”


    董兒適時打斷了二人的爭執,又聽見身旁門突然打開。


    隻見一襲銀衣白發攜香而出,就連陸鳶嵐和董兒如此絕色,在看見孔闕麵容時都仿若以為夢見了銀色的神明。


    “門主!可是救好他了?”


    昕紫釵卻是臉色一喜,趕忙上前開口詢問。


    孔闕微微點頭又搖了搖頭,緩緩道:“需要一些藥來強行複蘇他的神海,可惜手頭極難買到。”


    “門主所說到底是何…”


    “需要兩顆‘醒神丹’,不過此丹千金…”


    並未說完,因為那昕紫釵趕忙取出一個小玉盒交到了孔闕手中。


    “門主且先救他,待我再去買一顆…”


    昕紫釵也未說完,因為陸鳶嵐同樣將一個玉盒拿了出來。


    “懇請孔門主救他,鳶嵐願意為門主當牛做馬無怨無悔!”


    董兒這才反應過來,今日這陸鳶嵐比之往常少了許多殺氣,她方才也是在外麵撞見的她。


    “鳶嵐姐姐…你的十君劍呢…”


    卻見她緩緩搖了搖頭,將玉盒輕輕放在那孔闕柔荑中,釋懷道:“他不想…那為了他便不再需要了…”


    孔闕並未細想幾人間的愛恨情仇,接過兩份丹丸便又關上門,再度進去醫治許輕舟。


    三人就這般靜默了片刻,才聽見那昕紫釵緩緩冷哼一聲道:“若不是因為做了這件事讓我還有些舒服,從今往後你便再難想碰他了!”


    “從今往後…我不會再鎖著他了,隻要他心中有我…那便足夠了。”


    或許是成長帶來的魅力,那一瞬間陸鳶嵐賽玨勝蓮,真有了許夫人才會有的那種風度。


    “嗬嗬…那就讓我好好瞧著吧…”


    昕紫釵瞥了她一眼,雖然心意通了,可又總覺得哪裏不對。


    哪裏能對了?人家小兩口怕是以後如膠似漆,可就再沒了她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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