忖度一番,徐幽暫且沒提蘇妤遷宮的事,直到皇帝在綺黎宮門口停了腳,顯了一瞬的恍然,徐幽才適時稟道:「陛下,充儀娘娘現在在月薇宮。」


    皇帝舒了口氣,什麽也未說,就轉身往月薇宮的方向去了。


    徐幽看著皇帝的背影不停地揣測著這是心思,突然寵起來也還罷了,失子之時……頭一個想到的還是這位發妻麽?。


    蘇妤禁著足,誰也沒想到皇帝這會兒會來。


    是以皇帝步入珍遠閣的時候,蘇妤側倚榻上正睡著,黛眉緊蹙,一貫的夢中不安。


    賀蘭子珩看看她睡的位置——緊挨著床邊,隻怕再輕輕一動就要滾到地上。蹙了蹙眉,二話不說就把她往裏推。


    蘇妤眉心又一緊,悶哼了一聲睜開眼,立刻爬了起來,驚疑不定地望著他:「陛下?」


    「嗯。」他自顧自地坐下,雖知壓製著心中的煩亂,口氣中卻難免有幾分不耐,「你往裏點。」


    「……」蘇妤蹭著挪到裏麵一些的地方,順勢改成了規矩的正坐姿勢,「陛下怎麽了?」


    「沒事。」賀蘭子珩無所謂地笑了一聲,覷了她一眼又道,「大晚上的,坐這麽規矩幹什麽?朕去盥洗,你睡吧。」


    「諾……」蘇妤低應間他已起身往側殿去了。躲去側殿本就是不想擾她休息,但待他迴來時,揭開幔帳一看,正對上她一雙明眸。


    皇帝挑眉:「還沒睡?」


    蘇妤躺在床榻內側,縮在被子裏看著在自己身邊躺下的他,小心地又問了一次:「陛下怎麽了?」


    他沒說話,蘇妤靜了一靜又道:「莫不是陸潤儀……」


    他仍未有動靜,蘇妤噤了聲,不敢再言地看著他。


    「皇長子,沒了。」他終於突出了幾個字,語聲有點發顫,「就在剛才。」


    一陣冷意浸透了蘇妤全身。她沒有忘記,她到底還是因為皇長子的事被禁了足。


    皇帝轉過頭,看著蘇妤的麵色在櫻色錦被的映襯下顯得愈加蒼白,強笑道:「你別怕,不是怪你——若不是你要問,朕都不會今天告訴你。」


    他確實沒想告訴她皇長子的事。相反,他躊躇了一路是否該告訴她的事,是蘇澈的事。


    「阿妤。」


    蘇妤一怔,見他沉沉地看著她,眼中有她不曾見過的痛苦和懇切。過了許久,他卻隻是說:「都會沒事,你安心就是。」


    這一世,他都要她安心。


    大約是因為太疲憊,這天反倒是他睡得更快些。蘇妤有些發懵地望著他,感受著他睡得安穩的氣息。這般的場景已是久違——在他們成婚後不久、尚未翻臉卻已有不睦的時候,他也常是到了她房裏卻倒頭就睡,一句話都懶得同她多說。


    那時她也時時這樣凝望著熟睡的他,有滿心的話想同他解釋,但想了想他醒時眉宇間的厭惡,多少話都咽了迴去。


    再後來,就再也沒機會說了。


    安靜地往他麵前湊了一湊,他也沒有反應。蘇妤一聲長歎,無怪他難受,失子總是個傷心事,何況這已不是第一個。


    他安穩地睡著,她靜默地看著。當真一如那時,她不敢擾他,卻到底不似當年的心緒。


    房中的多枝燈仍明亮著,燭火幽幽地在幔帳外晃著,晃得蘇妤莫名煩亂。想喚宮人來熄了又不想驚動他,躊躇片刻,輕手輕腳地縮到床尾蹭下了床。


    吹熄了多枝燈上大半的紅燭,隻留了兩三盞照明,蘇妤照著原路蹭迴榻上,剛一躺下,一隻手環了過來。


    「睡不著?」他閉著眼問她。


    「……是。」她低低應道,翻了個身麵朝著他,「無意驚擾陛下,但……」


    一聲嗤笑,他身子一移就勢把她擁進了懷裏:「解釋什麽?又沒怪你。」


    「……」蘇妤覺得心速有些快,默了一會兒,才道出了句,「哦……」


    但他好像已睡著了。


    她也闔上眼,這一次,很快就睡了過去。睡得很香的一夜,沒有夢到那令她生懼的將來,而是夢到了過去的一些事。


    她與他的初見、他們的昏禮,還有婚後那幾個月的一樁樁一件件。


    那是賀蘭子珩醒來後頭一次看到仍安睡著的蘇妤麵上帶笑,睡姿也隨意,不似平常那般緊緊裹著被子。一時很好奇她夢到了什麽,終是沒擾她,默默地看了一會兒。她的玉臂搭在錦被上,長發隨在身後,羽睫輕輕覆著。側睡的容顏沉靜美好,在透過幔帳投進來的幾束光線中,美得有點不真切。


    並不是傾國之姿,卻不一樣。


    也說不上哪裏不一樣,看來看去,難道隻是清素簡單?


    大概是因為那兩年虧待她太多,她懶得應付那些個明槍暗箭,那些明槍暗箭也鮮少衝著她去。是以她總比旁的嬪妃少些心思,最明顯的表露,莫過於旁人總能在泰半的時候維持一張笑靨,她麽……


    他記得她在很久以前好像也是那樣,現在似乎也在努力去做。不過眉目間的心驚或是不安還是總能明顯地看出來,根本就藏不住。


    自己到底為什麽會覺得她虛偽狠毒……


    賀蘭子珩苦笑一歎,伸手執起她的手腕,把她的胳膊擱迴被子裏蓋好,起身準備上朝。


    重生以來,朝中之事的變數算是最少的了。唯一一件與上一世完全不同的大事,就是靳傾近來的起兵。不過那事他暗查著,根本沒有擱到台麵上說,早朝時也就沒什麽人提。


    又是和上輩子無甚區別的一次早朝,僅有的不同,便是他在下朝之前口氣輕鬆地提了一句:「對靳傾一戰,許勝不許敗。若有敗仗,帶兵將領提頭來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V 迴鍋娘娘 卷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糖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糖罌並收藏V 迴鍋娘娘 卷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