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倩去找江玉樓的時候,卷香就站在簾珠的床邊,最後地看著簾珠。她和簾珠在一起做伴多年,兩人雖也常鬧別扭,但好歹一直是個伴兒,她也從沒想到,簾珠會這麽快、這麽早就要撒手人寰了。看著簾珠後背那血肉模糊的一大片已經惡化的傷口,卷香心裏也知道,簾珠是活不成了。卷香既慶幸自己身體好,抗得住打,又憐憫簾珠的不幸。她倆雖然是幹了壞事,虐待了宣鳳羽,但細思量,也罪不應死。再說了,這條船上的女人,見到宣鳳羽得王爺專寵,誰又不憤恨宣鳳羽?要怪隻能怪江玉樓,輕薄那麽多女人,到最後,隻引得女人間相互殘殺,他卻渾然不覺。


    卷香想得淒切,為簾珠悲,也為自己悲,她的眼淚不禁就掉了下來。她握住簾珠的手,語聲哽咽地叫了一聲:“姐姐——”卻也再說不出話來。


    簾珠有點迴光返照,她此時短暫地有些清醒,她對卷香說:“妹妹,你別難過,我這是遭報應了,我以前做過很多壞事,這是報應來了,我不怨。我隻是想要再見王爺一眼,我想再看他一眼。妹妹,你知道嗎,我這輩子,隻喜歡過王爺這麽一個男人,我心裏沒有裝過別人。可是,我卻隻是王爺的一個侍妾罷了,王爺隻寵幸過我幾晚而已,他的心裏,也許根本就沒有我的位置。我時常怨,時常恨,我怨王爺,也恨其他的女人,是她們奪走了王爺對我的愛。我知道人不該有恨,不該有怨,可我不是一個聖人,我隻是一個女人,我隻是一個有著普通愛恨的小女人。我渴望王爺的心中隻有我,你說我錯了嗎?你說我錯了嗎——”


    卷香哭著說:“沒錯,簾珠姐,你想得沒錯。”卷香說得語聲哽咽,她淚如雨下。她想:誰說不是呢,哪個女人不想被男人真心對待呢?


    簾珠淚眼朦朧,說:“我知道我不行了,我就想再看王爺一眼,想聽他說一句,他愛我。當初他抱著我的時候,就是用這話哄我的。我知道他心裏沒有我,我就希望他能不能再哄我一次,哪怕騙騙我也好……”


    卷香聽得心下淒惻。她以前心裏對簾珠也有過妒忌和算計,但是,到了這個時候,她心裏對簾珠也就隻剩下滿滿的不舍和憐憫了。她恨王爺,也恨宣鳳羽,如果不是因為宣鳳羽,她和簾珠二人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對簾珠的哀憐和對宣鳳羽的仇恨,同樣激烈地在卷香心中翻騰。


    聞倩迴來,她一個人迴來的。王爺沒有來。簾珠哀傷地問聞倩:“王爺來了嗎?”


    聞倩不迴答。


    簾珠又問:“王爺來了嗎?”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帶著哀傷,帶著絕望。


    卷香看著聞倩,看著空空的門口,知道王爺沒來。卷香問聞倩:“王爺在幹什麽?”


    聞倩說:“王爺……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他……不肯來。”聞倩說著,自己都悲傷得掉下了淚來。


    簾珠一聽,萬念俱灰。她淚珠紛紛,難過得閉上了眼,再不說話。不久之後,她便帶著無盡的遺憾,或許還有無盡的怨恨,香消玉殞,離開了這個醜陋的人間。


    卷香以手一探簾珠鼻息,發現簾珠已氣絕,她不禁撫屍大哭。聞倩查驗簾珠脈搏,也確證簾珠已死,不禁也淚如雨下。兩人的慟哭,驚動了其他房間的美人,她們過來一看,才知簾珠已死。雖然,她們從前與簾珠也不睦,大家互有嫌隙,但是,畢竟大家都是不幸的女人,一人受難,其餘皆感同身受。一些美人也掉下了淚來,為簾珠的遭遇感到難過。大家心裏也恨江玉樓的薄情寡義。誰又能保證,簾珠今日的下場,以後不會落在她們的頭上呢?所以,她們是一悲百悲。


    而如今,簾珠一死,屍身該怎樣處理,卻也成了個難題。船隊現在航行在海上,這簾珠可怎樣安葬?


    眾美人拿不定主意,便央聞倩再去求見江玉樓。好歹得讓王爺知道簾珠的死訊,並讓王爺安排一下簾珠的身後事,這樣才算對得起簾珠。


    而江玉樓呢,和趙小倩歡娛夠了,便又迴到了自己房間,抱起了宣鳳羽,和她調笑。這宣鳳羽,在江玉樓的心中,比趙小倩已經珍貴十倍。此刻,他把宣鳳羽摟在自己懷裏,正在和她說些陳年往事,以溝通感情,忽然,他又聽見聞倩求見。他頓覺十分厭煩。沒見他正在尋歡作樂嗎?幹嗎非得這麽頻繁地來求見?


    而宣鳳羽,正厭煩和江玉樓在一起,巴不得江玉樓有事情去忙。於是,宣鳳羽就勸江玉樓去忙正事。宣鳳羽和其他美人不一樣,她們是巴不得要拉住江玉樓,而她宣鳳羽,卻一心隻想推開江玉樓。當然這種推開,她不會表現在自己的表情、語言和動作上。


    無奈,江玉樓隻得召見聞倩。


    江玉樓已許久不見聞倩,甚至都有些想不起聞倩的模樣來了。如今聞倩一走進來,江玉樓瞧見聞倩的漂亮模樣,才又想起,這聞倩,當初也是讓他癡迷了有半月之久。他已許久沒有親吻聞倩,現在乍見,他倒是忽然有了想要寵幸聞倩的衝動。


    但是,江玉樓又瞧見,聞倩滿臉悲容,臉帶淚痕,雙目泛紅,似乎剛剛痛哭過。他不禁問她,是出什麽事情了?


    聞倩便稟報,秦簾珠死了。


    江玉樓聽見這消息,雖也一驚,但也無甚痛感。他沒想到,打了簾珠一頓,她就死了。她死了就死了吧,反正,他還有三百美人,他想。這簾珠的姿色也是中等水平,江玉樓對她的死,無甚惋惜。女人,對他來說,隻是一堆玩具罷了。他如今最在乎的,隻是宣鳳羽,簾珠和卷香淩虐了宣鳳羽,他懲罰她倆,是應該的。


    他問聞倩:“卷香呢?她如今身體可有大礙?”


    聞倩迴稟:“她還好,背上傷口正在慢慢恢複。”


    江玉樓說:“哦,那就好。”


    聞倩說:“王爺,請問,簾珠姐姐的遺體,該如何安葬?”


    “安葬?”江玉樓疑問地說。他想了想。這船在海上,屍體若在船上腐化,怕是會引起疫病啊,這可不行,他想。於是,江玉樓手一揮,對聞倩說:“就把簾珠的屍體,丟海裏去吧。”


    聞倩一驚,說:“什麽?丟海裏?”


    麵對聞倩的疑問,江玉樓又複述了一遍,說:“沒錯,丟海裏,你沒聽清楚嗎?”


    聞倩的眼淚刹那間就又都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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