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仁浩告訴鍾義瀚:“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了,是這位顏木雲老先生救了你,也救了我。”


    鍾仁浩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和鍾義瀚說了一遍。原來,在宋天保離開、鍾義瀚昏倒後,這位名叫顏木雲的老大夫,就把鍾義瀚給抱進了自己的家中,及時地進行了救治。顏木雲給鍾義瀚包紮了傷口、外敷了藥物、進行了針灸,還用小勺子往鍾義瀚的嘴裏喂了一些救命的湯藥,這鍾義瀚的小命才算是沒有丟。而顏木雲在處理完了鍾義瀚的傷勢之後,就又按照鍾義瀚在決鬥之前交待給他的囑托,去了羅澤縣,去了那個小茅草屋,找到了鍾仁浩。顏木雲不需要將銀子交給鍾仁浩,讓鍾仁浩另外去找大夫看病,顏木雲自己就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大夫,他自己就能盡快地救治好鍾仁浩。於是,顏木雲就把鍾仁浩也給帶迴了自己的家中。鍾仁浩雖然傷得重,但是沒有昏迷,腦子很清醒。他看顏木雲慈眉善目的,當初就也很信任他,願意跟他去看弟弟鍾義瀚。而顏木雲知道鍾仁浩有傷在身,不可長途奔波,當時還雇了一輛馬車來載送鍾仁浩。顏木雲就是在馬車上,很詳細地和鍾仁浩說了說鍾義瀚決鬥受傷的事情。顏木雲的家就在繡雲縣邊上,非常靠近羅澤縣的一處地方,所以馬車很快也就到了目的地。鍾仁浩到了顏木雲的家裏以後,見到了昏迷不醒的弟弟,然後,就也接受了顏木雲的治療。鍾仁浩也住在這間屋子裏,他就睡在另外的那張小床上。顏木雲的醫術十分高超,鍾仁浩現在都已經不咳血、不胸悶了。


    鍾義瀚聽鍾仁浩說完這些事情,便不禁要拜謝這位顏木雲老先生,但是顏木雲要孩子不必謝。顏木雲說:“救死扶傷,本為醫者天職,況且你倆還是兩個可憐的孩子,我救你們,是作為一個醫者、一個長者所應當做的事情。所以不必謝我。你倆隻要在我這裏好好治病、好好養病,身體都快些好起來,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此時,那個小女孩和一個仆人模樣的男人,一起走進了這間屋子裏來。女孩依舊歡樂輕快,紅撲撲的小臉蛋就像一隻甜蘋果。這個仆人身形清瘦,目光炯炯有神,他不言不語,而微笑和藹。這個仆人的手上端著一碗熱騰騰、黑乎乎的湯藥,又熱又濃的草藥味道,從碗裏彌漫至整個屋子,這味道聞起來就知道很苦,但是這苦味又比較清冽,並不令人掩鼻躲避。這仆人模樣不聲不響的男人,將這碗滿滿的湯藥,很小心地端著,放到了屋裏的方桌上。鍾義瀚以為這碗藥是給他喝的,就去摸了摸藥碗,結果藥碗上還很燙。鍾義瀚縮了手。那個仆人很和藹地笑了起來。小女孩笑著對鍾義瀚說:“鍾弟弟,這碗藥不是給你喝的,這碗藥是給鍾哥哥喝的。”


    仆人笑著,用手指指方桌上的那隻空碗和煎藥罐。小女孩對鍾義瀚說:“你今天要喝的藥,阿濟還沒有煎呢。你的藥可苦了。”小女孩說完,捂嘴直樂。


    鍾義瀚就也笑了,他被小女孩的歡樂也給感染了。


    顏木雲就向鍾義瀚介紹,這個小女孩叫顏玉姣,是他的孫女,今年剛滿十歲。這個端藥來的男子,是家裏的仆人,叫阿濟,今年三十五歲。阿濟是個啞巴,他不會說話,也聽不見聲音,但是,他懂唇語,可以通過看人說話,知道一個人在說什麽。


    阿濟拿起了桌上的空碗和煎藥罐,就出去給鍾義瀚煎藥去了。顏玉姣從小兜裏掏出了兩粒冰糖來,一粒給了鍾仁浩,一粒給了鍾義瀚,她說:“你們喝完了藥,再吃這冰糖,嘴裏就不苦啦。”鍾仁浩和鍾義瀚依次都向她說了“謝謝”。


    顏木雲對兄弟倆說:“你倆傷得都挺重,一個咳血,一個昏迷,現在雖然傷勢都有所好轉,但是,你們的身體都還遠遠沒有恢複。你倆如今也無處可去,暫且就先住在我這裏吧,我會好好給你們醫治傷病,等你們都恢複了身體,你們再做新的打算。”兄弟倆拜謝顏木雲。顏木雲看看那碗藥的溫度也差不多可以喝了,就讓鍾仁浩先把藥喝了。鍾仁浩喝完了藥,苦得趕緊吃冰糖。他原本苦得直皺眉,嘴裏吃了冰糖,才是重新又舒展開了眉頭,繼而被甜得樂嗬嗬的。他的這番表情變化,讓顏玉姣開心得直笑。顏玉姣問他:“鍾哥哥,冰糖甜不甜?”鍾仁浩點點頭,對顏玉姣說:“甜。”


    三個孩子一起歡笑。


    顏木雲去把那一大袋銀子拿了來,交還給了鍾義瀚,叫他放在床底下,自己保管好。鍾義瀚說:“這些銀子本來就是用來請大夫救命的,現在,既然您救了我哥和我,那這些銀子就應該給您。”但是顏木雲堅辭不收,他說:“你倆無依無靠,風餐露宿的,能有這些銀子不容易,你倆自己收好這些銀子,省著點花,等身體好了,看能不能用這些銀兩做本錢,兄弟倆一起幹點小買賣,這樣也好養活自己,不至於再弄得像小叫花子一樣。”鍾義瀚見顏木雲說得真誠,心中就也頗為溫暖感動,便不再拘泥和堅持。他去將銀子塞到了自己的床底下。他想:要是我們兄弟倆也能有這樣的一個爺爺,這樣的一個親人,那該多好。


    鍾義瀚放好了銀子,就聽見鍾仁浩在對顏木雲說:“我再過兩年就十六歲了,我們嵩麟國律法規定,男子年滿十六,即可報名參軍,等我滿了十六歲,我就去參軍,保家衛國,建功立業,還能月月領軍餉,頓頓有飯吃。”


    顏木雲聽了這話,不禁捋須大笑,說:“好,好哇,你這小娃娃,小小年紀就有征戰沙場、建功立業的誌向,是個好男兒。可是你要知道,瓦罐難逃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你做了士兵或將軍,隻要上了戰場,就隻能往前衝,不能向後退,而刀劍無情,受傷或送命,都隻在眨眼之間。你一腔熱血為國,最後也難免馬革裹屍而還。你害怕嗎?”


    鍾仁浩說:“我不怕。男子漢大丈夫,一生就該抱著熱血鬥誌生,抱著熱血鬥誌死。一個人能轟轟烈烈地死,總好過苟延殘喘地活。一個人能在千軍萬馬的廝殺之中,為國為民戰至最後一滴血流盡,那死了也是光榮的。而一個人要是活著,連吃一口飯都得到處去乞討、求人,整天卑躬屈膝,對人低聲下氣,那就算天天活著,這樣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呢?苟延殘喘地活,那既是自己的恥辱,也是父母的恥辱。我就是想要活得揚眉吐氣,活得慷慨豪邁。所以,等我滿了年紀,我就一定會去從軍。我若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得到賞識和重用,成為小將或大將,那我自然也就有了力量可以保護弟弟,可以用盡辦法去查找殺害我們父母的真兇,為父母報仇雪恨。而我若不能建功立業,一直隻能是個小兵,那我也好歹每月都有軍餉拿,每天都可以有飽飯吃,睡覺有軍營的床鋪可臥,生病了有軍醫可以幫忙醫治,怎麽樣都比我現在這樣強。所以,想想這些,馬革裹屍又有什麽可怕的呢?餓死或凍死在路邊才可怕。”


    顏玉姣像是聽懂了似的,竟然點點頭。她對鍾仁浩說:“鍾哥哥,你以後長大了會是一個大將軍的。”


    鍾仁浩害羞地笑了起來。他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齒。


    顏木雲捋捋白胡子,點點頭,說:“男兒有誌,萬事可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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