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輪到鹿妍的惠靈頓牛排。


    揭開銀蓋,白瓷盤中是被金黃酥皮包裹著的小塊牛排。牛排煎得色澤剛好,頂級和牛的脂肪占比堪稱完美,在烤箱中烤過一輪,切開時汁水四溢,香氣濃鬱。


    鹿妍僅僅用幾根迷迭香做了簡單裝飾,配上一杯紅酒,再無別的擺盤。


    旁側一些媒體見已經是最後一道測評,鬆懈了陣仗,正在眾人想著等比賽結束後怎麽採訪那位日本廚師時,評委組卻安靜了下來。


    十位名廚嚐完牛排,小聲討論了整整五分鍾。


    鹿妍等得有些緊張,直到第一位評委清了清嗓子。


    「不論是從酥皮的口感,還是蘑菇醬的濃鬱程度,以及牛排本身煎的火候,都非常好。」評委贊道,「從食材到味道,都趨近完美。我給9.8分。」


    四座炸起一片小聲議論,正懶洋洋的媒體一下子振奮起精神,齊齊端起鏡頭。


    這是眾人壓根沒預料到的。


    一道被名廚做膩了的惠靈頓牛排,居然能收到這麽高的褒獎?!


    「處理到了極致,10分。」


    媒體也譁然起來。


    又是昨天那位毒舌的義大利名廚,輪到他時,他又細嚐了一口醬:「你在酥皮和牛排間的這層蘑菇醬裏放了豆芽?」


    「是的。」鹿妍點頭。


    「豆芽中和了蘑菇醬原本的濃鬱鹹鮮。」名廚道,「不過我還嚐出了蝦肉的味道。」


    鹿妍應聲:「我想用豆芽調和蘑菇醬的鹹味,又不至於失去它本身的鮮味,所以在豆芽裏嵌了蝦泥。這個靈感來源於我們國家以前的一道名菜。」


    叫「鑲銀芽」,原本是清朝時的一道禦菜。以前鹿妍在千鼎酒店時,曾遇上要求做這道菜的客人。


    做法極其麻煩。


    需先將蝦肉搗成細細的蝦泥,銀針穿白棉線,每根線都在蝦泥中滾過。在棉線均勻粘上蝦泥後,以銀針穿過豆芽,這樣一來,蝦肉就被嵌進了豆芽中。


    看著簡單,實際上工序十分麻煩。


    「在惠靈頓牛排中加入中餐的料理,不怕覺得不協調嗎?」


    「我認為西餐中做是創新的一部分,更何況美食無國界,我始終覺得,中餐也可以被端上世界的料理台。」鹿妍解釋。


    「你確實做到了。」名廚贊同,給出了自己的評分,「10分。」


    輪到aron,他並未多說什麽,隻笑道:「味道很有層次感,9.5分。」


    鹿妍以9.8的均分結束測評。


    四周快門聲不斷響起,鹿妍雖然在測評時就已經隱約預知到結果,但當裁判報出那句話時,她還是蒙的——


    「我宣布,」裁判對著鏡頭激動道,「第二十一屆國際美食大獎賽個人賽第一名獲獎者為——鹿妍!」


    「這位年僅二十五歲的中國女孩讓我們看到了年輕廚師對於廚藝的至高詮釋!就在今天落幕的料理烹飪比賽上,鹿妍以9.8的高分領跑決賽組!那麽……」


    鹿妍被籠罩在了一片讚揚聲中,不斷有話筒和鏡頭遞過來,她尚未反應過來,連思考都遲滯了兩秒。


    接連有人上前來表示恭喜,她裙兜裏的手機似乎也在震動、鬧聲一片中,鹿妍看著眼前一個個笑容滿麵的人,情緒空白良久,鋪天蓋地的喜悅感後知後覺地湧了上來。


    她贏了。


    多年前她在西班牙賽場的台下看比賽,多年後她終於站在這裏。


    贏下了她一直以來的夢想。


    可還是少了點什麽。


    閃光燈與一張張陌生的臉交錯在鹿妍眼前閃迴,滿廳喧鬧聲中,她忽然湧起一股無比熱切的渴望——


    她想聽到顧執南的聲音。非常想。


    「等一下,我需要打個電話。」鹿妍忍著上湧的情緒,對媒體抱歉道。


    正想離開,aron端了兩杯紅酒過來敬她,笑著恭喜:「慶祝你拿到個人賽的金牌。」


    鹿妍停了一下,沒推辭aron,接過一杯,誠摯道:「也要謝謝你,你幫過我很多忙。」


    淺抿一口,鹿妍剛打算離開,猛地站住了。


    她的嘴唇剛才好像碰到了什麽硬硬的,圓環狀的——


    鹿妍茫然低頭看手裏的紅酒杯,深寶石紅色的酒液中,靜靜躺著一枚戒指。


    鉑金鹿角托起中央一顆閃爍的黑鑽,像勳章。


    aron笑著指了指鹿妍身後。


    鹿妍有些不敢置信地轉身,幾步開外,男人正穿過人潮向她走來。


    顧執南穿得很正式。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服,雪白襯衫扣得一絲不苟,襯著他英雋如畫的五官,宛如一場拉開帷幕的夢。


    「妍妍。」


    鹿妍一直忍著的情緒終於繃不住,剛開口聲音就哽咽了:「你……什麽時候到的?」


    「昨天下午才趕到。還算及時,剛好看到你昨天的比賽。」顧執南接過鹿妍手裏的紅酒杯,眸光深沉,「恭喜你。」


    「你怎麽都沒告訴我?」


    「怕影響你的狀態。」


    周圍眾人靜了兩秒,在釐清眼前的情況後,陡然激動起來。


    媒體暗暗直唿有料,興奮地舉高了相機,連明天給新聞稿起的浪漫標題都想好了。


    鹿妍聲音糊著鼻音,問:「所以,今天早上那束百合是你送的?」


    「嗯。」


    顧執南擦幹淨戒指,垂眸盯著眼睛紅紅的鹿妍,低道:「我等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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