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九歲那年,她們就有了第一次接觸,第一次命運的纏繞。直至七年後,她十六歲,桑泱二十三歲,在一間小小的禮堂裏,有了第一次對視,第一句對白,第一個相視而笑的默契,第一次不經意的觸碰。


    柏舟仰頭凝視著桑泱,她溫柔的臉龐,含著笑意的眼,還有順著她的心意的柔聲講述。


    柏舟傾身過去,吻她的唇。


    桑泱猝不及防,纖長濃密的睫毛顫了一下,緩緩合上了眼眸。


    那是很好的一天,是很完美的一天,她們在早上擁抱,去商場給彼此準備新年禮物,帶迴了一隻小狗,然後在一天結束後的夜晚接吻。她全然記不得冬天的寒冷,記憶裏留下的隻有桑泱溫暖的體溫與她帶著笑意的眼眸。


    可那樣美好的一天,放到她們相處的漫長時光裏又是如此平常的一天,因為她們的每一天都是那樣度過的,相愛這件事對她們來說就像唿吸一樣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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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豌豆跑上台階,轉頭叫了一聲。


    目的地到了,柏舟的迴憶也被打斷。


    「別急。」柏舟笑著說道,緩緩地邁上了台階。


    台階兩側的小雛菊開了,秋意也爛漫。


    柏舟抱著花慢慢地走,一級又一級的台階。


    最後她停在一座墓前。


    「今天來得有些早。」柏舟把鮮花放在墓前,那裏已經放了一束花,還很新鮮,是柏舟昨天放在這裏的。


    墓碑上的照片裏,桑泱笑意溫柔地看著柏舟。


    柏舟也看了她一會兒,伸手觸碰照片裏那張刻在心尖上的麵容。


    墓碑冷極了,再也沒有了讓她依賴沉迷的體溫。柏舟垂下手,隨即又努力撐出一個笑容:「都怪豌豆,這麽早就把我吵醒了,我一睜開眼,就滿腦子都是你。」


    照片裏的桑泱笑著注視她,沒有任何迴應。


    柏舟的笑容消失了,無望而酸脹的思念充斥她的心,她無力地低下頭,說著再也得不到迴應的想念:「姐姐,我好想你。」


    遇見桑泱的那年,她十六歲,現在她二十六歲,已經獨自度過了三個春秋。


    明天就是桑泱的忌日,她離開她,三年了。


    第3章


    晨間的霧氣在退去,草木葉子上蒙著的水汽凝成了精英的露珠輕輕地滾動。


    陽光漸漸強烈起來,天清氣朗,萬裏無雲,看來今天會是一個好天氣。


    柏舟靠著墓碑周圍的圍牆坐下來,斜對著墓碑上的照片。豌豆跑了一路,大概是累了,也蹭過來,窩在柏舟的邊上。


    「我想讓它在我不在的時候陪著你。」


    這三年,陪伴她的隻有豌豆,似乎是當年帶豌豆迴家的那個夜晚,桑泱說的這句話一語成讖。


    柏舟摸了摸豌豆,豌豆低低地嗚了一聲,仰頭看她。柏舟對它笑了笑,讓它靠在自己的腿上。


    二十六歲的柏舟,長成了桑泱沒有見過的樣子,她變得內斂,變得陰沉,她的快樂像是都被吸走了,變得鬱鬱寡歡。


    可她的眼睛依然幹淨純粹,保留著桑泱最喜歡的樣子。


    「好快,豌豆下個月過生日就四歲了,現在是一隻大狗狗。」柏舟輕輕地說著,像是她們平時聊天一般。


    桑泱剛離開的那段日子裏,柏舟怎麽都無法適應,她像是還沒有接受這個噩耗,許許多多的瑣事就像水裏的海藻一樣湧了上來將她纏得死死的。


    她要操辦桑泱的後事,要照顧桑泱悲痛的父母,要應付親朋的慰問,要餵豌豆,還有她手裏許許多多還沒交稿的畫。


    時間就像桑泱還在時那樣井然有序地往前走,柏舟被時間裹挾推動著朝前,機械而麻木的做著一件件零碎的事,連落淚的空暇的都沒有。


    直到過去三個月,悲傷似乎都沉澱下來,除了她們一起生活的那棟房子,桑泱的痕跡越來越少,逐漸地很少有人提起她,也很少有和她相關的事發生。


    仿佛她的存在根本不重要,她的離開也影響不了任何事。


    隻有柏舟,在某一日清晨醒來,看到身邊那個本來屬於桑泱的位置空空的,冷得像冰。


    她的腦子裏突然炸開一個念頭,桑泱離開了,永遠不會迴來了。


    那一瞬間,眼淚刷地淌了下來,她木然的神色像是被一拳打碎的玻璃一般有了裂痕,她縮成一團,蹭著桑泱的枕頭撕心裂肺地痛哭。


    那天以後,她開始失眠,開始頻繁地焦躁,開始莫名其妙地突然落淚,心就像是徹底地死了,感受不到喜怒哀樂。


    薑苑幾個很擔心她,給她預約了心理醫生。


    醫生建議她從和桑泱一起生活的那棟房子裏搬出來,等到悲傷平息後,再迴去。


    柏舟辦不到。


    房子是她和桑泱一起布置的,那裏有桑泱存在過的氣息,那是柏舟如今唯一擁有的能感受到桑泱的東西。


    她起初陽奉陰違,後來醫生反覆地提,她煩了,幹脆就放了醫生鴿子,再也不去了。


    她也很好奇,在失去桑泱以後,在沒有桑泱陪伴的未來,她的盡頭會在哪裏。


    直到去年秋天的一個早上,她帶豌豆出來散步。


    她們沿著林間的柏油路走,一路地走,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公墓外。


    她在墓園外站了好久。她平時是不敢來這裏的,每年隻有在桑泱的忌日與清明節時陪著桑泱的父母一起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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