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日,小的給您牽條狗出來吧。」阿秋無奈建議道。


    原也隻是開玩笑的話,誰料駙馬竟一臉心動的看著他……忠仆阿秋欲哭無淚。


    在街上逛了半天,朱富首次充當協商的「官老爺」,在東城的菜市場處理了一件買菜缺斤少兩的事情,雖說事情不大,卻是他第一次辦事,所以,走出市場時的心情真可以用雀躍來形容。


    阿秋卻哭了,「駙馬爺,下次您再做好人,能不能用自己的錢?」


    買菜的說賣菜的缺斤少兩,賣菜的說買菜的走了又來不老實,雙方都不肯讓步,最後朱富沒辦法,隻好自己貼錢平息了這場動亂。


    「呃,我身上沒錢。」朱富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後腦,對著阿秋憨憨一笑。


    「……」沒有錢你也敢管事?


    見阿秋依舊滿臉怨憤怒容,朱富也覺得過意不去,即刻拍著胸脯保證道:「你放心,晚上迴去我跟媳婦要一些錢,明天就還你。」


    朱富原也是說的真心話,未料阿秋聽後卻一個腿軟,差點沒有栽倒在半路,連忙揮手道:「不不不,駙馬您客氣了,這點銀兩與小的忠心相比實在不值一提,您可千萬別為了此等雞毛蒜皮的小事去勞煩公主殿下,萬萬使不得啊。」


    阿秋雖覺無力,但總比糾結先前那個問題要好的多,立刻趨身上前拉馬,猛獻殷勤。


    朱富想不明白為何阿秋的態度徹底轉變,抬頭看了看時辰,風馬牛不相及的說了句:「午時了,該迴去吃飯了吧。」


    朱富小時候家裏窮,沒豬、沒羊,爹在外邊給人家洗澡擦背賺些錢,根本不夠兩個人生活,所以餓肚子是家常便飯,那時候有得吃就謝天謝地了,可不管吃的是什麽粗飯爛菜,人唯有將自己的肚皮喂飽了,才有力氣去想事情、做事情嘛!


    禦風庭中的進食被悄然中斷了。


    上百位駙馬、郡馬都不約而同的舉著筷子發愣,震驚的看著東南角上的一幕。


    「再來一碗。」朱富狼吞虎咽,將空飯碗舉得高高,另一隻手也不閑著,繼續挾菜往嘴裏塞,兩邊的腮幫子如皮鼓那般撐開,因為律勤館供飯的碗太小,他這已經是第八次添飯了……


    他這廂吃得酣暢淋漓,別人那廂卻倒盡胃口。


    當朱富吃飽喝足,打著飽嗝旁若無人的出去之後,禦風庭中的眾位駙馬、郡馬才恢複了點生氣。


    「他就是……池南長公主的……駙馬。」


    阿秋垂著腦袋不敢去看周圍的指指點點,禦風庭是駙馬、郡馬們進食的地方,他們下人進不去,但禦風庭四周通風,僅用竹簾隔擋,既通風又雅致……奈何,那樣一個雅致的地方,竟然被他家駙馬硬生生的拉低了品位。


    可關鍵是,當事人竟一點自覺都沒有,滿臉饜足的摸著肚皮,邊走邊打飽嗝,毫無形象可言。


    一時間,大駙馬的「威名」享譽律勤館內外……


    朱富每天勤勤懇懇的去律勤館報到,然後上街巡視,任何一件小事都不敢怠慢,而池南公主已經有一個月沒有迴來了。


    自從那日在太後的元陽殿中見過一麵,朱富掰著手指頭算日子,對媳婦望眼欲穿,出門前總會去管家嬤嬤那裏問一問,媳婦什麽時候迴來?


    可是管家嬤嬤每次給的答案都是一樣的,朝內朝外的事太多了,公主日理萬機,老奴不知。


    一天兩天也就算了,可是足足一個月的時間,怎能叫人不心焦?饒是朱富耐性再好,也快忍受不住了。


    見不到媳婦,他總覺得整個人都沒精神,去監管那裏取執勤的腰牌,卻看見對方似笑非笑的神情。


    「怎麽了?我臉上有髒東西嗎?」朱富老實,總是第一時間,將問題歸咎到自己身上。


    監管的大人敷衍一笑,將執勤腰牌重重的拍到朱富手中,「女人都是貪新鮮的,公主尤其這般,駙馬還是想開點吧。」


    「……什麽?」朱富聽得莫名其妙,但再問,監管大人卻不肯再說話了,隻是一個勁的搖頭冷笑。


    朱富走出律勤館大門,阿秋已經將馬牽了過來,正待上馬,卻聽兩個並排站立的守門士兵說道:「你猜公主什麽時候廢他?」


    「三個月吧?」


    「三個月?我說至多一個月,想想九駙馬就知道了,那般好看的人物,也不過短短一個半月便被九公主休棄,何況是這種貨色?」


    「……有理有理。」


    阿秋聽後氣不打一出來,正想衝上去理論一番,卻聽朱富問道:「他們在說誰啊?」


    「……」對於自家駙馬的遲鈍,阿秋深表無奈。


    渾渾噩噩值了一天的勤,朱富精疲力盡迴到府中,讓阿秋早點迴去休息,自己則循著以往的習慣向房間走去。


    朱富徘徊在房門外,看著屋內漆黑一片,迴想著從前這個點,春空媳婦便坐在油燈下等他迴家呢,有時候手裏捧一本書,有時候擺一盤棋,有時候也會做幾道菜,對著燭火發呆……


    可是如今,美得像畫一般的地方,卻沒有了媳婦的身影。


    換了身上的錦緞衣衫,朱富穿迴了自己的粗布衣衫,又到井邊洗了把臉,這才起身朝廚房走去。


    「總管,今天晚上吃啥呀?」朱富找到廚房間的小總管,客客氣氣的問。


    總管正在和幾個小雜役嗑瓜子閑聊,看了眼他,冷漠的隨手一指,「喏,剛出爐的窩窩,那邊有鹹菜。」


    朱富環顧一圈,看到了灶台上的小碗,裏麵放著一個半拳大的窩窩,上手摸了摸,早就冷透了,咬在嘴裏乾巴巴的。


    「哈,果真是粗生粗養的賤胚子,他倒是不挑,什麽都能吃下去。」隻聽總管身旁的一個小跟班如是說道。


    朱富正在吃東西,聽到有人說話,便轉頭去看了看,卻看到了四五個人都看著他和手中的窩窩發笑,垂頭想了想,「嗯,我什麽都吃,不挑的。」


    「哈哈哈……他說他不挑的……」對於朱富老實的迴答,所有人哄堂大笑。


    「馬不知臉長,咱們這位駙馬爺真是風趣啊。」總管冷哼著說著風涼話。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饒是朱富再遲鈍也聽出來了,這些人是在笑他,可是,他有什麽值得笑的?


    想不明白,遂問道:「怎麽了嗎?」


    也許是沒見過像他這麽遲鈍的人,總管哼哼唧唧的將手中的瓜子放下,流裏流氣走到朱富麵前,他生得矮小,頭頂都不及朱富肩膀處,但勝在氣勢高昂,「今日,小的還尊稱您一聲『駙馬』,但您大可不必將自己太當迴事,對於一個沒家世、沒背景的人來說,駙馬不過就是公主一時興起才養的玩物,作幾天夢就得了,我要是你,就收拾收拾準備迴家去吧。」


    「……玩……物?」朱富麵無表情將這兩個字放在口中咀嚼,良久後才道:「你是說,我是……玩物?」


    「沒錯!」總管假裝擺出一副可惜的嘴臉,語重心長道:「駙馬說白了,就是玩物,公主與你,不過就是逢場作戲、露水姻緣而已……」


    「我跟春空不是逢場作戲、不是露水姻緣!」


    朱富「咻」的瞪大雙眼,臉上出現了可怕的怒容,額頭手臂上青筋迸露,使他看上去像一隻發怒的大黑熊,將先前還沾沾自喜說風涼話的總管震懾住了,色厲內荏,結結巴巴道:「那,那……公主一個月都不曾迴府,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你應該知道什麽意思吧?你不覺得是逢場作戲,可是公主覺得呀,比你貌俊體健的男子天下間多的是,以咱們公主的權勢,憑什麽會對你這麽個山野鄉巴佬癡心一片?別作夢了。」


    「……你住口!」朱富一把將吃了一半的窩窩擲了出去,撞在門框上,竟然硬生生將門框撞出了一個破洞。


    如此力道,著實讓廚房裏的幾個人嚇得不輕,抱作一團,緩緩向門外移動。


    「她在哪裏?我要見她!」一個月的等待,早就叫他受夠了。


    朱富猛地拎起總管的衣領,徒手將人提到半空,總管雙腿不停撲騰,卻始終構不著地麵,從未遇過這般恐怖的力氣,內心害怕極了。


    「在哪裏?」


    朱富一聲大吼,嚇得總管把脖子縮了進去,顫抖崩潰的扯脖子喊道:「在……在青溪殿,壯士饒命啊。」


    朱富一聲怒吼之後,烏合之眾們作鳥獸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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