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目光共同落在那柿餅之上。


    順則生,不順則死。


    屋子裏燭火一閃,陡然黑暗許多。


    劉世清陰森道:「這位司空大人,好狠的性?子。」


    「這白司空怎能如?此!他深更?半夜以此啞謎威脅同朝官員,倘若正因參不透此意,胡亂選了柿餅,便要被他視為政敵麽!他已能入朝不趨、贊拜不名?,楚王還賜乘五駕,那大司馬劍也給了他,他還要如?何!難不成,還能登天麽!」


    「說不定,他正是要登天。到時候,宋大人……」


    宋玉捏著柿餅,跌坐在椅上。


    劉世清短笑一聲:「權勢之事,向來是你死我活,此番不過是遲早的事。」


    「劉大人,劉大人。」宋玉當即站起,急聲道,「此事你可?要救我啊劉大人!」


    「救你。哼,我也是救我自己。」他壓低聲音:「令公子歸家時,可?再對他煽動些,什麽江盜橫行、官辦賭坊、長堤偷工之事,皆可?往司空大人頭上安放。」


    劉世清緩緩道:「再不借著此次盛宴,剪其羽翼,你我,都是泥菩薩過河了。」


    他話未落音,聽得門?外?一聲驚嚎,大門?哐一聲被踹開來,衛將軍程政抬臂甩開一攔著他的家僕,抽刀便砍裂了一扇門?窗,罵道:「宋中書!速將你兒宋陽交出來!」


    「程將軍。」劉世清迎上來,「這是何事惹到將軍?」


    劉世清出身世家,身居尚書令要職,更?兼頖宮祭酒,程政素日裏看在他家世和梅相麵子上,自是讓他三分。


    程政行一平禮:「原劉尚書也在此處。」


    劉世清親自同他泡了碗新茶,程政這才將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頖宮學堂中,他的長子程涉同中書僕射長子宋陽交好,大晚上的宋陽忽然將程涉喚了出去,也不知所為何事,至子夜時分仍然未歸,他夫人在家中哭啼鬧事,惹得程政心煩不已,這才提刀殺上門?來,索要自家兒子。


    宋玉思忖,程政府邸與中書僕射府邸都在靠近清靈台處,此處沿途依是一片和樂昇平,數裏之外?的爭執,程政定是渾然不知。不知倒是好事,免得程政下令維護都城秩序,事情鬧不起來倒罷了,若為了維護秩序,將他的小兒宋玉抓去大牢,那才可?笑。


    「誤會,誤會!」中書僕射忙道,「犬子亦是未歸。想是城裏頭開著盛宴,小孩子們一道玩耍,許是忘了時候。」


    中書僕射宋玉對程政是好一通安撫,這才讓衛將軍消了火。此時,一家僕哭嚎著跪倒在門?口:「家主,不好了,不好了!」


    家僕失態,宋玉大覺麵上無光,隻嗬斥道:「哭哭啼啼,嚷嚷個什麽!好好說話!」


    「小少爺,小少爺他被人砍死了!現?場還有衛將軍家的小公子,像是給人打了!」


    「什麽!」程政拍案而起,宋玉則緩緩站起,再問一遍:「小少爺,怎麽了?」


    那家僕隻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宋玉兩?眼一翻,幾要栽倒在地。


    一通折騰安撫之後,書童方才將所見所聞說得明白,程政尚未聽完,當即便要殺上街去。


    「衛將軍!」尚書令劉世清猛然拉住程政,「你現?在去,小公子委屈受也受了,隻能出一時之氣。司空大人才得了大司馬劍,便敢騎在你頭上欺負,若有來日……」


    中書僕射宋玉還在為小兒的夭折捶胸慟哭,程政的臉色卻愈發陰沉。


    「依我看,不如?藏器待時,到時候,一併發作,給那位司空大人來刀狠的。」


    程政皺眉:「來個什麽狠的?」


    劉世清道:「他能如?此橫行,不過是仗著梅相護著,楚王捧著,眼下梅相已去,若是捧著他的天再漏點雨……」


    *


    長街末端。


    學子們說得義正言辭,為楚國拋頭顱灑熱血,實?際上都是家裏慣著順著,頖宮裏博士祭酒們寵著,哪個見過殺人的陣仗,更?沒踢過常歌這種硬鐵板。


    常歌當街劈了宋陽之後,有幾個白嫩的學生直接當場昏了過去,幾個小廝書童七手八腳抬著掐人中都沒緩過來。


    鬧事的學子沒了頭鳥,激情更?是被常歌當頭滅了火,驀地成了群瑟縮的雛鳥,偎在一處瑟瑟發抖。


    「甘公子,快些跟奴歸家去吧!」


    其中一人撥開人群,撈住了一名?學子,見楚國士兵阻攔,慌忙上了諾書,保證自家公子盛宴其間再不出大門?一步。


    不少楚廷官員接了祝政送的「順」或「柿」的木盒,使眼色的、選了「順」的官員,依照字條所言寫了諾書,趕忙上街將自家孩兒領了迴去。


    常歌不知其中緣由,還以為是這些官員良心發現?,他想著祝政還需同這些官員相處,不好趕盡殺絕,有諾書的便準許家僕領迴。


    而剩餘無人帶迴的鬧事學子,都被押到了楚國天牢之中。


    押至天牢之後,常歌更?亮了大司馬劍,直接勒令,關在天牢中的學子,盛宴結束之前不得放出,哪家官員如?有意見,直接來歸心舊居找他評理?。


    宋家小公子的屍體,拿草蓆一卷,送迴了中書僕射府上。


    此番處理?完畢後,天已微明,常歌剛出牢門?,見著祝政隻披了件玄色披風,站在月光裏迎他。


    此時二人皆是深乏,剛迴歸心舊居,又恰巧撞上醉靈草草離開舊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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