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歌歪頭問:「怎麽?」


    「沒什麽。」


    祝政有些訕訕地收迴手,復而同他肩頭相抵,靠著山石坐著,「……隻是覺得,還好你在。」


    常歌正在仔細對比他珍藏的十二顆卵石,他打算挑出頂好看的一顆送給祝政,聽?到祝政這麽說,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一笑。


    常歌額前、脖頸還生著不少絨發,嫩芽般蜷曲著,簇著白軟的半片耳朵。


    早在北境的時候,祝政就覺得,他真可愛。他要比狼胥營裏所有的小狼崽都可愛,活潑愛樂,嚴肅起來?卻又無?比明銳。


    於是,祝政揣上自己?的半分真心?,換了措辭:「你在就很好。」


    常歌終於挑出了一顆還算滿意的卵石,他勾起祝政的小手指,將那顆卵石從手掌側麵悄悄塞了進?去。


    卵石又涼又滑,祝政將它?緊緊捏在手心?,卻不小心?攥著了個?溫熱柔軟的東西,是常歌的指頭豆。


    他輕輕一捏,常歌身子一頓,那顆小指頭豆蜷了蜷,應是想縮迴去,他又悄悄以餘光打量過來?,似乎覺得祝政依是不開心?,隻好假裝不知被攥著,將小指鬆鬆地放了迴去。


    祝政懷著些奇異心?思,隻裝作憐惜卵石,一直捏著常歌的小指頭。


    圓乎乎的,像脆嫩的豆。


    *


    常歌笑眯了眼睛:「又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常歌依是半躺在書案之上,遞過一顆果糖湊在祝政唇邊,和他幼時的動作一模一樣。隻是他已長得高大?英俊,出落得銳利奪目,不再是揣了一袖子小玩意的「小將軍」。


    「沒什麽。」


    祝政淺淺笑了,他低頭,順著常歌的小指一直摸到手背。常歌的手已經大?了許多,也褪了稚嫩,隻是指豆還和以前一樣,圓潤又飽滿。


    他揉得常歌有些發癢,常歌急著要掙開手,他卻將自己?的手掌整個?覆了上去,就著常歌的手含下那顆果糖。


    祝政的唿吸溫軟,將觸未觸的距離,讓常歌掌心?有些發癢。


    常歌嘴上倒是硬氣,隻笑他:「一會哭一會笑,先生不害臊。」


    他話還沒說完,唇便被堵住了,接著他似乎觸到一個?溜圓而甜的東西,常歌猛地揪緊祝政的前襟,一手還掙著拍他的胸膛,但這抗議絲毫沒起到效果,甜絲絲的果糖順當落入他口中,而祝政更深地吻了上來?,也不知是在品嚐果糖還是在品嚐百般掙紮的小將軍。


    果糖化盡,最後?一絲甜也化進?了心?裏。


    常歌終於掀開他,將身子坐正。他方才沒生氣,這會兒倒嚷嚷起書案被攪和的亂七八糟了。


    他口中還絮絮念著,祝政忽然?湊近,常歌頓時沒了聲音。


    祝政卻忽然?離了些距離,故作驚訝:「我?不過拿個?東西,將軍怎麽臉通紅。」


    常歌本?想瞪他,卻被祝政從書案上拿起的木盒引了目光。


    祝政掀開了頂蓋。


    木盒之中鋪著海棠色錦緞,正中心?落著一枚武將金印,印璽上盤了一隻蛟龍,恰是常歌懸在襄陽官署的那一枚。


    常歌神色一頓:「此物怎會在此處?」


    臨走前,他將這枚金印懸掛在襄陽官署東廂房門楣之上,以示自己?助襄陽不為拜官不為求名?,更不會登堂問政。


    祝政溫和看他:「我?們走後?不久,李守義便發現了這枚金印,他一點不敢耽誤,當即快馬加鞭連夜呈來?,在夏口送上了樓船——你也真是,武將金印怎可隨意亂丟。」


    常歌低著頭,小聲道:「你知道,我?並不在乎這勞什子。」


    祝政無?話,復而蓋上金印木盒。


    常歌忽然?問道:「楚國?大?司馬,當真要交給程政麽?」


    「十之八九。」


    祝政剛要將木盒放迴書案之上,這盒子卻忽然?如墜千斤,常歌半途截住了木盒底部:「我?接。」


    他見祝政仍有猶豫,直接取出武將金印,塞入鞶囊之中,綴於自己?腰間,又安然?拍了拍塞得鼓囊的鞶囊,沖祝政一笑:「我?願為先生接印。」[1]


    祝政半是歡欣半是憂慮,凝了他半天,萬語千言,竟不知該囑咐哪一句。


    反倒是常歌悄聲安慰道:「如果程政真繼了大?司馬,有我?接著武將金印,襄陽還有陸陣雲,至少還能拿捏住部分兵力。不至於太過被動。」


    「我?為先生虎翼,做先生爪牙,先生想做什麽,盡管放手去搏。」


    *


    作者有話要說:


    [1]鞶囊:裝官印的小錦囊,官印是隨身攜帶的,裝在鞶囊中係在腰間


    明天……明天歇一歇,暫時單更,應該是12點


    唔……竹馬真香,kswl


    第51章 崩湫 「將軍不念著自己,我不能不念著。」


    祝政莞爾, 俯身仍想吻他,此?時外側卻傳來一陣詭奇的沙沙之聲,初聽?像是大雨漸近,仔細聆聽?卻又比大雨柔和許多, 像是沙子輕緩累積的聲音。


    二人?正在疑惑, 忽而聽?得窗外一聲驚唿:「發泥滾子啦!」


    常歌瞬間變色, 捉起祝政的手腕,連大門都顧不上走, 直接翻了窗戶。


    果然是下了泥滾子。


    泥滾子是楚地?地?方話, 中原官話叫做崩湫。


    南楚之地?多水多湖,土壤多為黃褐土及紅黃壤,這種鬆軟的稀壤在農耕上大有裨益, 故而楚地?自古以?來便極為豐饒,但積累成丘之時卻另當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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