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沈二牛家什麽都沒有了,但養這三個小的費不了什麽事,以後還是免費的勞力,尤其是沈秋這丫頭,先在家裏伺候上他們兩年,等年歲到了,好好拾掇拾掇,賣到大戶人家當丫鬟,可是能添不少的進項,不僅賣身有錢,把兩個小的抓在手裏,以後每月還能拿到月例。


    同村李誌華家的三丫就做了縣城裏頭楚家的丫鬟,每個月至少給家裏半兩銀子呢,尤其那次見三丫迴來,給了她娘一副足有八錢重的赤金鐲子的時候,李氏就心癢得厲害。


    自家的女兒她自然舍不得,雖然進了大戶人家吃穿不愁,而且還有銀子拿,但到底是奴籍,低人一等,因此她把主意打到了沈秋身上,這會兒怎麽會輕易放棄?


    沈秋雖然不知道李氏真正的想法,但多少知道她想從他們姊弟三個身上壓榨什麽,不由有些憤怒,這李氏的心未免太黑了。


    一直沒出聲的裏正終於咳了一聲,慢條斯理地對著沈秋道:「念你父母雙亡,沒人教導的分上,這次就不追究什麽了。你大伯娘雖然潑辣些,但也是為你好,你這麽小能照顧得了誰?畢竟你們都是沈家人,就聽你大伯娘的。」


    這拉偏架真是偏得不能再偏了,沈秋心中冷笑,抬頭看向裏正身後的幾個老頭子,見有兩個人皺著眉頭欲言又止,但看著裏正的模樣,終究沒開口。


    她心中有了計較,看著裏正道:「沈家早就分家,我爹娘雖沒了,但給我們留了大瓦房子和十五畝地。先前為了給我娘下葬,賣了兩畝,現下還剩十三畝,這些全租出去,也夠我姊弟三人一年吃喝還有餘了。」


    裏正還沒說話,李氏叫了一聲,猛地跳起來,「你說什麽房子、什麽地?你這小白眼狼胡說八道什麽呢?這一年多你娘躺在床上喝了多少藥,花了多少銀子?那房子和地可是你娘賣給我們家的!就連最後兩畝地,你都賣給我家給你娘發喪了,你哪裏來的房子和地?」


    李三壯拉住自己的妹妹,冷笑道:「妹子,你不用解釋,孫氏生病,全村誰不知道,這一年多她們在誰家吃喝呢?大家又不是傻子,會信她的鬼話。這白眼狼,哪天吃了苦頭就知道了。」


    李大壯和李二壯沒說話,隻是看著沈秋輕蔑地笑。


    裏正挑了挑眉頭,之前李氏可是給了他十兩銀子呢,這一個小丫頭片子,折騰也是白折騰。


    要是在這的是原來的秋兒,真的會被氣死吧。孫氏因為懷著小石頭,身體不好,還天天受李氏的氣,身體每況愈下,生小石頭的時候自然傷了身,不過若是能及時醫治,哪怕普通的藥方,孫氏也不會這麽早就去了。


    可孫氏藥沒喝到一口也就罷了,李氏反而拿捏著三個孩子逼孫氏幹活,甚至逼她慢慢把沈二牛家的地和房子都交出去,否則對三個孩子非打即罵,讓他們餓肚子更是常事。


    沈秋沒理眾人的表情,扭頭看著裏正道:「三叔公祖,我家蓋房子的時候,我已經記事了,我爹說我家的房子是花了十兩銀子蓋的,我家的地這一年多確實是被我大伯娘拿去了,我娘說,我家的十五畝地,有八畝是上等田、五畝中等田,和兩畝下等田,上等田八兩銀子一畝,中等田五兩,下等田三兩,我不會算,但我娘說,我家這些田將近值一百兩銀子。


    「三叔公祖,您可以去問問,村裏誰見過我娘看大夫吃藥了?大伯娘說是她家買了我家的地,大家都有眼睛,我大伯一家也隻是伺候莊稼的,這一年多的時間幹了什麽,能賺一百兩銀子買我家的這些東西?」


    眾人都知道,沈大牛家是霸占了沈二牛家的東西,但從來沒有人這樣明明白白地說出來。


    有的時候,東西放在一旁不明顯,但換算成錢感覺就不一樣了,李家灣最富裕的人家,一年能有二十兩銀子的收入就很不錯了,大多數都是一年一、二兩銀子的收入,甚至大部分的人一輩子都沒見過一百兩銀子,即便是裏正,估計也沒多少機會見這麽多銀子。


    當然不是說裏正家沒錢,實際上,裏正家裏有四十多畝地,是村裏地最多的了,可那是田產,一般時候並不會去動。


    本來村裏人也知道沈大牛夫婦的霸道行徑,但從沒衡量過他們到底占了多大便宜,這會兒沈秋卻耍了個花槍,告訴眾人沈大牛霸占了沈二牛家近一百兩銀子。


    果然,裏正看李氏的眼神立刻有些不對。明明有一百兩銀子,他才得了十兩,這些不義之財,他在其中幫了那麽大的忙,即使不分大頭,總也要差不多才行,十兩太少了,不得不說,李氏果真刻薄心黑。


    「你這個臭丫頭,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撕爛你的嘴!」李氏有些氣急敗壞地罵道:「我家怎麽掙錢,用得著你管?反正那些田產我家買下來了,房契、地契都在我手裏,你說出花來也沒有用!」


    沈秋沒理她,繼續道:「況且我爹走的時候,家裏還有三、四十兩的積蓄。這一年多我娘臥病在床,大伯娘說要照顧我們,可又嫌棄我和虎子吃得太多,要我娘繳夥食費,每月要繡三十個荷包才給我們吃飽飯。」


    說到這裏,她看向剛剛替她說話的許桂花,「桂花嬸子應該知道,我娘的繡工,村裏沒幾個人比得上,別人的荷包賣十五文,我娘的荷包賣二十文,一個月就是六百文,一年七、八兩銀子,大伯娘還說我們的夥食費不夠。」說到最後,聲音哽咽得厲害。


    雖然孫氏的死,眾人多多少少覺得是被李氏逼的,但是心裏猜測和親耳聽到不一樣,一個月三十個荷包,那可不是小工程,一般人估計要日夜趕工才能做出來。


    在場除了李氏三兄弟,其他人眼裏多多少少有震驚,大概是沒想到李氏竟然這麽心黑,就連裏正都不由得皺起眉頭。


    但凡有點良心的,誰不可憐沈秋,厭惡李氏的貪婪和惡毒?許桂花看著沈秋的眼神越發憐惜。


    「你個小白眼狼,胡說八道上癮了吧……」李氏氣得要撲上來揍沈秋。


    許桂花急忙把懷中的小石頭塞到自己兒媳婦懷裏,起身攔住。


    李大壯他們雖心懷不滿,但不好和個女人動手,而且許桂花的丈夫李守貴在村裏有些地位,兄弟也多,不是他們能隨意招惹的。


    李氏有些胖,卻不及許桂花壯實,很快就被許桂花推開。


    許桂花冷冷地呸了一聲,「大牛媳婦,你也是有兒有女的,積點德吧!」


    李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叫起來,「老天真是不長眼喲,我好心好意地收留他們一家……」


    水娟見懷裏的小石頭似乎要被吵醒了,看了許桂花一眼,把孩子抱了出去。


    沈秋見她滿臉關切,也沒多擔心。


    屋裏充斥著李氏的叫聲,裏正身後的一個老頭子實在看不慣李氏這潑婦做派,衝著李氏喝道:「你消停點!」這樣黑心的娘兒們,還真有臉哭。


    「三叔公!」李氏忿忿不平地看向裏正。


    裏正也皺著眉冷聲道:「你給我起來!長輩都在這裏,你像什麽話!」


    「三叔公……」李大壯有些疑惑地開口,卻被裏正冷冷掃了一眼——


    「我還沒說話呢,你們想怎麽樣?要不裏正由你們來當?」


    李家兄弟閉了嘴,沒有別人撐腰,李氏的氣焰減了不少,隻能惡狠狠地瞪著沈秋。


    接下來就成了沈秋發揮的時間,她的眼淚跟不要錢似的一串連著一串,看起來十分可憐。雖然她心裏更多的是怒意,但是這種悲傷到絕望的情緒卻無法控製,應該是原來秋兒的情緒。


    沈秋淚眼蒙朧地看向裏正,哀求道:「三叔公祖,大伯娘說的對,房契和地契都在她手裏,我說出花來也沒用,那我不要地,也不要房子,我什麽都不要,隻要大伯娘把我娘給我們留的那一對玉佩還給我們就行。


    「我娘說那是她從小帶在身上的東西,要等著我姥姥、姥爺家來相認的。當年虎子生病,當鋪掌櫃出兩百兩銀子,我娘都沒舍得賣,那真的很重要,求叔公祖為我們做主!」沈秋剛說完,語氣一頓,臉上閃過深深的悔意,急急地道:「不是,那玉佩其實不值錢,隻是我娘從小帶到大……真的、真的不值錢……」她語無倫次地解釋,實在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吸氣聲——兩百兩銀子!


    當鋪掌櫃願出兩百兩銀子買那玉佩,而當鋪都是一進十出,也就是說,那玉佩如果賣得好,能賣兩千兩銀子……


    大家不約而同地全都抓錯了重點,沒人理會沈秋的話,隻把注意力放在玉佩的價值上。


    他們沒有懷疑沈秋,因為沈秋的娘親孫氏是沈二牛年輕時在路上救下的,確實和一般的村婦有些不同,不僅長得好看,穿著也不凡,舉手投足之間更是透著一股子一般村婦沒有的氣質,最後嫁給沈二牛,村裏不知道多少小夥子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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