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王豫傑再次開車南下來到屏東曾明右夫婦充滿陽光綠地的溫暖住所。


    “曾伯父、曾伯母,又來打擾你們了。”王豫傑一身淡藍,俊俏的臉孔有著難以掩飾的耀人光彩。


    每一迴來見王怡蘋,他的心都是欣喜振奮,這一次,他還特別買了一對珍珠耳環送她,因為下星期情人節將至,而今雖他們的關係還稱不上情人,但他對她仍是有心。


    “別這麽客氣,我去叫怡蘋。”許瓊如招唿他坐下後,即笑笑的往後院走。


    “不,曾伯母,我想先跟你們談談。”他靦腆的喚住她,再看看坐在對麵笑容可掬的曾明右。怡蘋迴來這兒已三個多星期了,如果她的心仍沉澱著迷惘與無助,他想請求他們勸勸怡蘋,要她先迴台北,不要強迫自己一定要在短時間內排除層層心牆接受他們,她的生活可以不用如此緊繃。隻是要將她暫時帶離他們,他又覺得有些殘忍,畢竟他們已盼望多年才能與怡蘋相聚。


    曾明右夫婦倆對視一眼,許瓊如點點頭走了迴來,在丈夫的身旁坐下。


    “你不會是想向我們提親吧?”瞧他坐立難安的,他們異口同聲的問道。


    “不,你們誤會了。”王豫傑急忙否認,但頓了一下又手足無措的低聲道:“我和她隻是兄妹之情,至於先前報紙曾報導我和怡蘋的肌膚之親,那是……那是一時的衝動!”


    呃!怎會?曾明右與妻子麵麵相覷,這孩子對怡蘋的深情,他們都感受到了,何時變成兄妹之情?對他的人品他們也很中意,也都做好心理準備,知道女兒隨時會嫁出去,怎麽……“你對她隻有兄妹之情?”曾明右困惑不解。


    “曾伯父,我……我不想談這個。”他麵有難色。


    “你這孩子,是不好意思談嗎?”許瓊如體諒的柔聲問。


    良久,王豫傑才極為掙紮的道:“她或許隻當我是哥哥。”


    “哦,原來如此!”許瓊如笑開來,她還以為有何大問題呢?“你還不夠懂她的心。”


    “伯母!”他一臉不解。


    “我是說真的,說來你也許不相信,我和她之間雖然有二十多年的空白,但或許是母女連心,因此我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就能了解她的內心及個性達到八成呢。”許瓊如談到自己的女兒就一臉眉飛色舞的。


    “瓊如,應該說怡蘋的個性很像你吧!”曾明右在一旁插話。


    聞言,她不否認也不承認的笑了笑。


    “說說你心裏的怡蘋。”曾明右擁著妻子道。


    “她……”王豫傑的臉龐泛起款款的深情,“她是麵冷心熱的人,表麵上很倔強、很冷漠,實際上卻相當脆弱,寧願自己傷心,也不願別人受苦的女孩。”


    “不錯!”許瓊如點頭附和。


    “這也是我對她倍感心疼的原因,”曾明右心中泛起不舍,“我和瓊如真心的感謝上蒼,在她跟林彥新那麽多年後,她仍能保有一顆善良的心。”


    “那是因我爸從未好好的待過她。”王豫傑眉峰攏聚,神情愧疚道。


    曾明右夫婦交換了一個痛心的目光。歎了口氣,曾明右頗感安慰的道:“無論如何,對於我們能找迴她,而她也願意和我們一起生活,我們是感到又驚又喜。”


    “可是她不夠快樂!”許瓊如緊接著道,“有時她會忽地咳聲歎氣,但一發覺我們在場,她又趕緊換上若無其事、淡淡的笑臉。”


    “怡蘋她隻是需要更多的時間。”聞言,王豫傑感到更多的歉意湧上心頭。他一直沒有好好的保護她,總是讓她委曲求全的去承擔每一件事。


    “對,但身為父母的我們也不希望她身處在壓力或委屈中。”許瓊如咽下梗在喉間的酸澀,握緊了丈夫的手。


    “伯母!”


    “你不明白,恰蘋願意跟我們來這兒,是因為她明白我們急於疼她、愛她的心,而不忍讓我們失望。”她的眼睛隱隱泛起淚光。


    “而且,她表麵上雖已接受我們,但她的心還在飄泊。對我們,她仍戒慎恐懼的小心維持這份親情,但是她沒有安全感,而我們也都隻能在一旁手足無措的幹著急。”曾明右觀察入微,隻是這滋味卻甜中帶酸。“在我們相處的這些日子當中,她隻有在說起你時,才顯得較為自在。”他再補充道。


    王豫傑愣了愣,“你們談到我?”


    “她說在她的童年裏,你總是守在她身邊,猶如她的守護神,甚至在林彥新盛怒打她時,你也是挺身抵抗、護著她,代地承受那如鞭打的怒意。”許瓊如柔和的臉蛋上有著真誠的感激。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在怡蘋大些時,爸就不曾這樣對待過我們,他有時還是很疼我們的。”他無法克製的幫父親辯白。


    許瓊如的聲音喑啞,“她是不小心才說出那些話的,所以才一說完,就急著解釋那情形隻有發生幾次而已。”她正視著王豫傑,“不過,逝者已矣,我們會忘掉那些是非的。”


    曾明右明白的拍拍她的手,眼神帶有肯定的笑意。


    “曾伯父、曾伯母,謝謝你們。”王豫傑的這一聲感謝是代替逝去的父親說的。


    “傻孩子,去看看她吧!她在後院。”


    “嗯。”他點頭道。


    “哦,對了!”她叫住已起身向外走去的王豫傑,“再給自己及怡蘋一次機會。”


    “伯母!”他不自在的看著許瓊如。


    “瓊如說的對,我雖不清楚你們之間所發生的事,但是我女兒在談論你時,臉上所散發出的柔意與光彩,我很清楚那是什麽,你別太怯懦。”曾明右給他加油打氣道。


    “曾伯父,可我……”他一點把握也沒有。


    “我很放心將女兒交給你,而且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好好待她。”曾明右慈愛的道。


    王豫傑忐忑不安的往後院走去。


    “他會成功嗎?瓊如。”曾明右凝視著他的背影問道。他這做父親的心相當矛盾,既希望女兒有好的歸宿卻又舍不得她離開。


    “得視他的表現。”許瓊如想了一下又道:“誠意足、夠真心就行了!”


    “你當真舍得她走?”他不舍的反問。


    “唉,她已習慣獨來獨往,我們以親情牽住她不讓她飛,我更不舍。”她衡量著女兒的思維,認為他們真的不該絆住她的。


    “對,隻要知道她過得好、幸福快樂就足夠了!”


    “嗯,也隻有跟著豫傑,她才會自在幸福的。”兩人相視一笑,閃著不舍淚光的眼眸齊落向窗外的藍天。


    院子裏,一身休閑牛仔褲打扮的王怡蘋正彎著腰小心翼翼的剪去花叢裏的一小片枯葉。她歎了一聲,直起身子,再將剪刀放到架子上後,走到一旁的長條石凳椅上坐了下來,把玩著手中那片枯葉。


    她來這多久了?她仰起瞼接受陽光的洗禮,溫柔的和風在她臉頰吹拂而過。好寧靜的午後!她往後靠在樹幹上,用手觸摸著粗糙的樹皮。她身後的這株老樹,據曾伯父說已有四、五十年的曆史,而這院子裏的每一株花草,也都有他們的故事,因為曾氏家族有一項傳統,就是家裏有新生的嬰孩時,父母就會為其子女再加種一棵樹或花草在這院子裏。


    王怡蘋的目光移向一棵梅樹右後方的一棵鬆樹,那是曾明右夫婦為她栽種的。原本應該種花的,因為她是一名女嬰,可是她卻被人抱走、生死不明。他倆害怕花開花落所隱喻的情事,所以他們選了鬆樹,希望他們的女兒能有鬆樹的勒性,能活得好好的,盡管麵對風吹雨打仍能屹立。


    他們深愛她的心,她很明白,隻是她不敢敞開心胸去接受,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不能?隻是麵對這份她渴望已久的親情,她雖是唾手可得,但她卻會不由自主的退卻。


    她搖了搖頭,難道她的心已如手中的這片枯葉,即使再如何的細心嗬護也不能重生了嗎?她對自己感到無力,總覺得欠缺了一樣東西去推開心中那層厚厚的牆,無法為自己及曾明右夫婦倆找到一個更好的定位點去發展彼此的關係。


    她閉上眼睛,無聲的張口叫了聲,爸媽。她為何叫不出口?他們是她的親生父母,而她是他們的女兒,可是這一切對她而言卻是這般困難。


    “曾欣翎”?這個名字令她感到驚悸惶恐,彷佛跟從前的“王怡蘋”全斷絕了關係。而後他們似乎明白了她的感受,所以他們也欣然的接受“怡蘋”,舍棄了他們喚了多年的“欣翎”。可是……這還是不夠的,誰來幫幫她?她無法衝破心中那層藩籬,她的心好苦、好無助!臉上泛流的熱淚灼燙了孤立的心,她到底該何去何從?


    驀地,她感到一隻溫熱的大手柔柔的拭去她的淚,她在作夢嗎?如果這是夢就別讓她醒來,再一會兒,再多一會兒,好讓她奢侈的享受那掌心所傳送過來的溫暖。


    “怡蘋!”半俯身向她的王豫傑柔聲唿喚。


    聞言,王怡蘋驚惶的張開淚眼,瞬間從溫柔的沉靜中蘇醒,“你……你怎麽來了?”她急急的抹去臉上的淚珠。


    “怎麽哭了?”他在她身旁坐下,沒有直麵迴答她的問題。


    “別誤會,我在這兒很好,曾伯父及曾伯母對我更好。”她急欲說明,不希望他誤會曾明右夫婦。


    “你別急,我明白的。”他盯著她細細的打量,她以往的淡然神色已被一絲動人的暖意及光彩取代,他才一個星期沒見到她,沒想到她竟然變了,可想而知的,這一定是曾伯父和伯母的真誠相待所致。


    “你緊盯著我做什麽?”她手足無措的問。


    “這一個星期好嗎?”王豫傑體貼的道。


    “很好!”她忍住從心坎湧起的那股熱淚,猛眨著眼睛逼迴那般甜蜜的酸澀。她何時變得這麽多愁善感?她不想讓他擔心,她要堅強些。


    “我不想增加你心裏的壓力,可是……”他倏地又將話吞下。


    “可是……”王怡蘋柳眉微攢,不解的盯著他。


    王豫傑靠在身後的樹幹上,猶豫不決的不知該不該開口,他仰起頭,順手摘了片樹葉,搓著葉柄。曾明右的話在他的腦海裏一遍遍的迴蕩,不要怯懦、不要怯懦!再一次的機會……“我們也算是青梅竹馬吧?”他總算起了頭。


    “嗯。”她美麗的臉蛋仍是濃濃的困惑。


    “在我心中,一直有你童年的身影緊跟在我後頭‘哥哥、哥哥’的喊著,我到東,你跟到東,我到西,你絕不會朝南或北走。”他的記憶飄向遠方。


    王怡蘋靜默一旁,甜甜的笑在臉龐漾起,她讓自己的記憶倒流到那段快樂無憂的孩提時代。


    “隻是小男孩的心在漸漸成為男人後,對妹妹的心在嗬護之外又多了一份疼借與愛意。”


    “豫傑!”她心中一緊。


    王豫傑轉動著那片形狀柔美的樹葉,“你聽我說,雖然在你亭亭玉立後,我們各自有了一位未婚夫及未婚妻,而你也有意的避開我,但我這份熱情的心卻未曾被澆熄或減退。”他如陽光般的璀璨眼眸專注的凝視著手上的樹葉,而不敢直視她,生怕自己在麵對她那張瑰麗誘惑的美顏後,反而喪失告白的勇氣。激蕩不已的心,伴奏著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他幹脆站起身子,緩和一下情緒。


    他踢錫地上的小石子,沙啞著聲音道:“在你的求學生涯中,也有許多對你傾心的男孩,當然,我的一大票朋友更是對你愛慕有加,其中也不乏一些上上之選,可是……”他俊朗的臉孔飛上一抹笑意,“我很安心,因為你對他們都不屑一顧,冷冰冰的,他們更戲稱要你一笑,除非天下紅雨。”


    “然而,我很自豪,因為在我的記憶中擁有許多你的笑臉,那是誰也無法從我這取走的,甚至在前些日子,我又再度擁有你鮮明的笑臉,我們的關係也意外的進展到肌膚之親,雖然當時因‘兄妹’這兩個字而讓我們的纏綿遭外人辱罵,但我的心卻不曾後悔。”


    “豫傑,我……”王怡蘋欲言又止,眼眶泛紅。她糾結不清的心都還無法麵對未來,又如何接受他濃烈的款款深情?


    王豫傑搖搖頭,落寞一笑,“在你被拘禁時,我向你表白過一次,而我也被你徹底的拒絕了。”


    “事情不是你所想的。”她急欲澄清的道。


    “可是我還是不死心,怡蘋,我很想守護著你,讓你無風無雨的在我的避風港裏生活,無憂無慮的對我展開你的笑靨,這是我的夢想,你明白嗎?”他苦澀的道。


    “豫傑……”她哽咽無語,他的一番告白令她才幹的眼眸再次盈滿淚水。“可是我……”她驚惶失措的張開手,注視著手中那片枯黃的葉片,“我害怕自己,現在的我已經不懂得如何去接受一個人的愛,我好無助。”她咽下一聲哽咽啜泣道。


    “你連我也無法接受了嗎?”王豫傑將她擁入懷中,心痛的問。


    “豫傑。”王怡蘋抬起頭來凝睇著他,淚如雨下。


    “其實你懂得的,怡蘋,你變了,你知道嗎?”他無限愛戀的拭去她臉上的串串淚珠,“在你懂事後,你變得更堅強,原本這張美麗的臉蛋上總是戴著拒人於千裏的麵具,但是現在……”他輕撫她瑰麗的臉蛋,“你的心已融,你的熱淚已取代了你的冰冷。”


    “不!我不行的!”她頻頻搖頭,推開他的懷抱,起身背對他。


    王豫傑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她的麵前,“你愛我嗎?”他嚴肅的凝睇著她,屏息以待的等待她的迴答。


    “我……我……”她囁嚅的道。


    “我是鼓足了許多勇氣才敢再次開口,請你迴答我。”他緊緊扣著她眸中的紛亂無措。


    “我、我……”王怡蘋吞咽一下,仍不敢對自己的心坦然。她行嗎?在確信扶養自己二十多年的爸爸僅僅是將她視為報複的棋子後,她對人心感到莫大的懷疑,她的心也沒了元氣而變得枯萎,她害怕自己也害怕別人,可是眼前的是哥哥,是她最愛最愛的哥哥……“若你仍舊認為我隻能當你的哥哥,我會僅守這個位置,今後絕不逾越。”見她麵露難色,他眉頭深鎖,苦笑搖頭。


    “我真的……”王怡蘋搖搖頭,不知如何說出心裏的萬般滋味。


    “你還是不能。”王豫傑吞下心中的苦澀代她迴答,“沒關係的。”他轉身掩飾心中的沉重挫折及臉上的淒涼苦笑,“待會兒我就迴台北。”他垂著雙肩、啞著聲音道。


    “不待下來過夜嗎?”她愣了愣,趕忙叫住他。


    “不了,太麻煩伯父、伯母了,我先進去。”他頭也不迴的走。


    “豫傑!”見他寂寥的身影,她心生不舍的揚聲叫他。


    “嗯?”他做了幾次深唿吸才迴過身來麵對她。


    “我……”她欲言又止不知該說什麽。


    看著地無依的水霧眸子,他的心再度泛起不舍。他不該逼她的,她還需要時間學習重新愛人的能力。“我沒事的,隻是……”他走迴來,牽起她的手,將剛剛手中那片溫熱、翠綠的油亮樹葉放在她的掌心再拿走她手中的那隻枯黃落葉。


    “有時換個心境,你就可以選擇一片閃亮耀眼、欣欣向榮的蔭地綠葉,又何必執著於手中早已枯萎的落地黃葉呢?”他握住她的手再緊緊的傳遞一份溫暖後,他鬆開手,鼓舞的道:“你做得到的,怡蘋,我走了。”


    她低頭注視著手中的樹葉,她該如何選擇呢?


    “如何?”曾明右一見王豫傑走入屋內趕忙問他情形。


    他垂頭喪氣的搖搖頭,“沒關係的,我會好好善盡哥哥的責任,她就麻煩你們照顧,我先迴去了。”他彷佛一刻也留不住的匆促迴答。王豫傑,別再多想了,以後怡蘋隻能是妹妹!妹妹!他在心中不斷地告訴自己。他緊握拳頭,強壓下心中那股強烈的失望及傷心離開。


    “這……”看著他僵直離去的背影,許瓊如怔愣無語。


    “算了,他心裏難過就讓他走吧!”曾明右善解人意的搖搖頭。


    而王怡蘋一進屋剛好看到王豫傑從前門離開的身影,“他真的迴去了?不是才剛來?”一股悵然若失的濃烈感突如其來的直襲她的心頭。


    “怡蘋。”許瓊如慈愛的拍拍旁邊的椅子,見女兒坐下後,她又朝丈夫眨眨眼,示意她想私下和女兒談談。


    曾明右明白的點頭走開。


    “你對豫傑的感情如何?當真隻是手足之情?”許瓊如倒杯茶交到她手上。


    “我……”王怡蘋無言,覺得連自己都理不清的情緒又該如何向她說清。


    “當年你父親……呃,我是指你曾伯父。”由於這女兒還不習慣這稱謂,許瓊如也不想給女兒施加太多壓力,“他向我求婚時,我的內心掙紮不已。”她的思緒飄向從前的歲月,“我自認自己是一個很倔強但內心卻又脆弱無比的人,所以我也很害怕去接受他,怕他對我的愛隻是一時而不是一輩子,所以盡管他如何真誠的打動我的心,但心中那道高聳的心牆卻始終橫亙在我們之間。”


    她頓了頓,一臉堅信的凝視著女兒,“在我和他相知相交的日子裏,我知道自己是愛他的,甚至可以說我很肯定自己這輩子隻會跟這個人。”她笑了笑並撥了撥兩鬢的秀發,“隻是膽小的我卻不敢跟著夢想走,隻覺得能維持原狀、維持現有的關係,我就很滿足了。”


    “後來呢?”王怡蘋心中明白,許瓊如談的不隻是她的內心世界,更是她對情感方麵的怯懦與害怕,而這跟自己現在的思慮是如此相似?!突然,一個念頭快速的閃過腦海,因為她是自己的母親!忽然間,王怡蘋覺得自己和曾伯母的陌生距離似乎在瞬間拉近了!


    許瓊如喝了一口茶,“他一直在等待,等待我能完全敞開心靈接受他,使得我既感動他的用心也氣自己的懦弱,直到有一天……”她瑟縮一下,彷佛往事重現,而她的感受仍如此強烈,“他在執勤途中遭歹徒射中三槍,生命垂危……”她熱淚盈眶,“他因傷重流血過多而昏迷不醒,當時很多人在床上喚他,他都沒反應,可是我一哭,他卻叫了我的名宇。”


    她拭去眼角的淚。“我很怕他離開我,在我緊握他的手,感覺生命在他身上流失時,我差點瘋狂。”她哽咽的繼續道:“我在心中一直呐喊著不要走、不要走!不要留我一個人!”


    許瓊如破涕為笑,“我知道他聽到我的唿喚了,因為他握緊了我的手,雖然隻有幾秒鍾,可是我真的知道他聽到我了。很神奇,對不?可是在那一刻我感到彼此的心靈相通,而後,他的病複原之快,連醫生都大歎不可思議。”


    她伸出手抹去女兒臉上的淚珠,這時的王怡蘋才驚覺自己臉上竟是滿臉淚痕。


    “之後,我明白了,也不再懦弱的當愛情的逃兵,怡蘋,命運雖然是掌控在自己手中,但是也必須懂得及時珍惜,以免造成遺憾,你明白嗎?”許瓊如語重心長的道。


    王怡蘋感受到她心裏的那座城牆已漸漸瓦解,她朝許瓊如哽咽的點點頭。


    她微笑的拍拍女兒的手,溫柔的道:“我希望你能勇敢的麵對感情,及早向自己的心坦誠,這樣相愛的兩個人也能少受一些苦。”


    “伯母,我……”她淚眼迷蒙的看著許瓊如。


    “我很清楚,雖然林彥新那樣待你,可是基於他撫育你的恩情,你仍然愛他,是不是?”


    “我……”王怡蘋思忖一下,點頭承認。


    “那豫傑呢?你是個善良的孩子,更要懂得借福及借緣,你希望豫傑這一生隻與你擦身而過?而陪伴他一生一世的女人卻是另一個?”許瓊如誠懇的希望她能一語敲醒夢中人。


    王怡蘋身子一僵,她想到胡豔秋,那一段她被妒嫉啃嚼、輾轉反側的日子,而後還有另一個女人會陪在哥哥的身邊?“不!”她倏地站起身,笑著拭淚的朝外跑去,“我馬上去找他!”


    她願意讓另一個女人陪著哥哥一輩子?不!當然不!她是愛他的!她愛了他好多年了,也隻愛他一人,她不要有遺憾……揮灑著淚水,她衝向車庫。


    由於一顆心全惦著他,她並沒有注意到去而複返的王豫傑,還結結實實的撞上他的胸膛,她抬起頭來!“豫傑!”淚眼汪汪的她歡喜的一把抱住他。


    “為什麽哭了?受了委屈?”他一臉擔心,開了一段距離後才發覺先前要送給她的珍珠耳環還躺在他的口袋裏,再三考慮後,他還是折返迴來。


    “嗯嗯……”她拚命的搖頭,“為什麽迴來?”


    “禮物忘了給你,呃!情人節禮物,不過,你也知道在外國,情人節送禮不單單是情人間互送,父母、朋友、同仁……”他尷尬的邊解釋邊從口袋裏拿出紅絲絨的盒子打開,是一對晶瑩剔透,款式大方的珍珠耳環。“第一眼看到它,我就覺得它最適合你,隻是沒想到現在卻變成……”他靦腆的住了口。


    “變成什麽?”王怡蘋淚眼婆娑的問。


    他故裝無所謂的聳聳肩,再輕柔的拭去她的淚水,喃聲道:“也是和自己的愛情說再見,今後我將當你隻是妹妹。”語畢,他勉強的扯出一抹苦笑。


    “不,我不要隻是你妹妹,我不要!”她哽咽的反駁。


    王豫傑愣了愣,不解的明眸梭巡著她再度盈滿淚水的秋瞳。


    “我愛你,我不要當你妹妹。”她哭喊而出。


    他的心陡地漏跳一拍,“你說的是真的?”他炯炯有神的眸光中閃著難以置信的神采。


    “真的,我膽怯、我害怕,可是我懂了!”她眼角噙著淚、頻頻點頭。


    他拉開她激動的問:“真的?”他的心可無法承受這高低起伏的震撼。


    除了頻頻點頭與淚如雨下的淚珠外,抽噎的她已不知如何傾吐在那瞬間一湧而上的款款深情。


    “怡蘋。”他用力的抱緊她,“怡蘋,真的、真的?”


    “嗯,我不要有任何遺憾,我不要別的女人陪你一輩子,我……”


    再也無法克製心中的欲望,王豫傑一把摟緊她,一俯身就給她一個纏綿悱惻的深情之物。


    多年來的柔情幾許,在這一刻,悸動的兩顆心終於找到歸處,他為這份驚喜的幸福而落淚,覺得上天是替顧他的!


    良久,王豫傑凝睇著依偎在他胸前的王怡蘋,“為何想開了?”他很好奇。


    “是伯母的一番話,太多了,以後再好好的跟你講,可是……”她瞥他一眼。


    “可是……”他不解的低喃道。


    “我和他們才剛相認,我想……他們……”她欲語還休。哥哥是不是爸爸的親生兒子已無從證實了,但她還是擔心曾伯父會介意,畢竟剛剛隻有曾伯母鼓勵她,雖然他每迴來看她時,曾伯父仍是以禮相待,可是她還是擔心。


    “傻瓜!”王豫傑明白她心中的顧忌,“先前我能鼓起勇氣再次向你表白,是因為曾伯父的鼓勵,我想他們很明白的。”


    “而我是因為曾伯母的勸告才……”王怡蘋搖搖頭,“他們對我實在太好了。”她的心中漲滿濃濃的溫情。


    “他們更期待你叫他們一聲爸、媽。”王豫傑愛憐的揉揉她烏黑的秀發。


    “豫傑。”她凝視著他。


    “你已勇敢麵對你的內心了,還需要掙紮嗎?那是你一直渴望得到的父愛及母愛,他們就在你身邊,你還有什麽好顧忌的?”他直直的睇視著她,眸中帶笑。


    迴視著他如春光般的溫柔明眸,她漾起一絲動人的微笑,“我真的明白了,我不隻可選擇一片暖暖的綠意,更可以擁有嗬護我的陽光及小雨,是不?”


    “嗯,迴過頭吧!”他燦爛的迴以一笑。


    “咦?”她怔了怔。


    “他們等你叫這聲爸、媽已經二十六年了。”他笑笑的將她背轉身去。


    迴過身,見曾明右夫婦皆目有淚光,慈愛的看著她時,她頓了頓後,一步一步的走向前,歡喜的淚水已滿溢,她加快腳步,心中的愛意亦化成一聲聲的唿喊,“爸、媽,爸、媽……”


    “女兒、女兒……”


    王怡蘋緊緊的擁住眼泛淚光的他們,發現心中曾有的無助、不安早已被一片暖陽取代,再也鎖不住盈眶的熱淚奔流,她握緊了他們的雙手,美麗的臉孔漾起一絲幸福又快樂的微笑。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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