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書香和玉海、玉林一起去看花的時候,迎春花還是開敗了,但是其他的花卻奼紫嫣紅了。


    三個人把野炊用具和材料裝在書包裏,坐長途客車去了金縣。


    金縣有個大和尚山,山角下有個響水觀,響水觀附近有一大片梨樹,這時候梨花正開得好看。


    三個人先進響水觀玩了一圈。


    響水觀相傳始建於唐代,正殿右側有個40米深的天然洞穴,叫瑤琴洞,洞內有清泉流出,自南向北從嵌在寺外壁上的龍口中瀉下,沖入蹲伏於水塘中的碧蟾口中,嘩嘩作響,聲傳山穀,故而得名「響水觀」。


    此時的響水觀因為久未維修,大部分殿宇關閉著,三個人很快逛完了響水觀,轉身去爬山,然後看梨花。


    「哇,好漂亮啊!」書香對著一大片望不到邊際的梨花感嘆。


    一樹一樹,一團一團的梨花美得讓人疑似走入人間仙境。


    書香想找點詞彙來形容梨花的美,卻發現自己詞窮,原來真正的美景不是能用語言來形容的啊。她湊上前去,輕輕隔空撫摸著潔白嬌嫩的花瓣,不忍觸碰;小心靠近,輕嗅梨花的香氣。


    「我給你折一枝。」玉林上前要折花。


    「別啊,」書香製止玉林:


    「我很憐香惜玉的,這麽美的梨花,應該讓它長在枝頭上供人觀賞,等到它壽終正寢、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時,自然塵歸塵,土歸土了,我們不要辣手摧花。」


    玉林嘿嘿笑著停下手裏的動作。


    落後幾步的玉海看著梨樹下的書香,神情有些恍惚。


    潔白嬌嫩的梨花下是桃花般綻放的笑臉,真好看啊,玉海看著那張臉,怎麽也移不開眼睛。


    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心動的?不知道,好像一剎那,又好像地老天荒,可是所有的情愫都隻能埋在他的心裏。


    書香和玉林跑到了林子深處,遠遠傳來少年男女的笑鬧聲。


    玉海在林子邊上找了塊幹淨平坦的地方,鋪上油布,把做飯用具和材料拿出來,又從旁邊撿了幾塊石頭壘了個簡易小灶,好了,可以做飯了。


    當然,大師傅是玉海,玉林和書香隻等玩累了過來吃就好。


    等玉林和書香跑得滿頭大汗迴來時,玉海已經做好了飯。


    「嘿嘿,我能吃下去一整頭牛。」玉林笑道。


    書香看了看,有從家裏帶來的蛋炒飯、黃瓜拌豬耳、切好的香腸,還有玉海哥剛做好的紫菜湯,於是豪邁地對著玉林一揮手:


    「哈,林林,開吃了。」


    沒有食不言的規矩,三個人一邊吃一邊說笑,說到高興處直接噴飯。


    吃完飯,三個人坐在地上休息,眼睛一起看向遠處的梨花林,賞心悅目啊。


    「千樹萬樹梨花開,我覺得美景如此養眼,也應該能養人,怪不得說一方水土育一方人,天天對著美景,人的心也會被美洗幹淨的。哥,我們找幾句寫梨花的詩詞吧。」


    玉海點頭,玉林卻不以為然,但也沒反對。


    玉海略微沉吟,開始道:「漢寢唐陵無麥飯,山溪野徑有梨花。」


    書香接著道:「漠漠梨花爛漫,紛紛柳絮飛殘。」


    「該你了,林林!」書香催促道。


    玉林皺眉苦思半天,道:「雨打梨花深閉門。」


    書香對玉林挑挑大姆指,看向玉海。


    玉海道:「玉容寂寞淚闌幹,梨花一枝春帶雨。」


    書香道:「白錦無紋香爛漫,玉樹瓊葩堆雪。」


    玉林苦著臉道:「不玩這個,玩這個我玩不過你們兩個書呆。」


    「平時讓你多看點書,你能偷懶就偷懶,書到用時方恨少了吧。」玉海嫌棄玉林道。


    「可別說看書了,我們班上次檢查視力,書香才0.3,0.4,離遠點,人都認不出來。同學說她架子大,其實她是看不清人,都是你領著她看書看的。」玉林埋怨玉海道。


    「香兒近視這麽嚴重了?」玉海吃驚地問道。


    「我們同學有不少都近視,又不是我一個人這樣,看不見人就不看好了,我可沒眯眯眼啊。」書香不在意道。


    「以後看書可真得注意了,坐車時不要看書,燈下也盡量少看書,咱們現在用的白熾燈光線都不足,用眼時間長了很容易近視,再就是感冒時也不能看書,從現在起好好保護眼睛吧。」玉海叮囑書香。


    「讓她不要看書?怎麽可能,那不跟要她命差不多,她根本做不到。」玉林笑道。


    「其實看書還有一種辦法,比如我們三個人,看三本書,然後互相把看過的書講給另外兩個人聽,這也是一種閱讀。」玉海又開始授業解惑。


    「先試試看吧,香兒,你最近讀了什麽書?」玉海問。


    「剛看完《牛氓》。」書香道。


    「這本我也看過,我們同學中傳看的。」玉林跟著道。


    「我也看過,那香兒你說說你怎麽看蒙太尼裏這個人?」


    書香道:「蒙太尼裏啊,他無法克製自己的情慾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生了一個不該生的孩子。他盡力想對這個意外降生的生命付出他所能給出的愛,那是個非常複雜的人格。」


    「你可真複雜。」玉林不屑道。


    書香沒理玉林,接著說:「在別人看來,他性格中有虛偽、怯懦、自私的成分,同時他又是一個可憐的壓抑的無奈的人。他給了兒子生命,卻又不得不親眼看著兒子走向死亡。」


    玉海倒了杯水遞給書香,笑道:「喝點水再說。」


    書香接過杯子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在信仰和親情之間,他選擇了信仰,可是又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道坎,選擇撕裂了他的人格,那是個可憐又可恨的人。」


    「這麽複雜?我就看到一個和尚不守清規戒律,跟女人私通,還生下個孩子。這孩子長大了知道這事兒後深受打擊,為了擺脫精神痛苦參加了革命並為之獻身。」玉林接過書香的話說道。


    書香被玉林逗得哈哈大笑,說「你說得也沒錯,也可以這麽理解。」


    玉海笑道:「香兒,那你怎麽看亞瑟?」


    「亞瑟啊……」書香拉長了聲音說道:「他的生命因為自己的親生父親被打上了恥辱的烙印。他愛那個人,是血緣的莫名吸引,同時他又恨那個人……」


    「香兒,」玉海打斷書香的滔滔不絕,他不由得內疚後悔,他不該引她說這樣的話題。


    在書香的年齡段,顯然不應該這樣去理解書中的人物,她的理解與她的身世有關,她那樣談著亞瑟的時候,讓玉海感覺到她自己內心的痛苦和壓抑。


    「香兒,哥給你吹個曲子好不好?《春江花月夜》?你最愛聽的。」


    「好啊!」書香答應著從書包裏拿出玉海的笛子遞了過去。


    笛聲高亢清越,驚落一地嫩白,驚飛無數鳥雀。


    笛聲落,三人半晌無語。


    「我們玩猜木棍吧。」


    玉林首先打破沉默,找了一根樹枝,用小刀削了五根小木棍,放在身後分了分,然後把一隻握著的拳頭伸到書香和玉海麵前,讓兩個人猜手裏握了幾根木棍。


    書香猜錯了,玉海卻猜對了,這個遊戲實際上是個心理測試題。


    連續幾次,玉海都猜對了,書香也漸漸摸到了門道。


    一時又響起嘻嘻哈哈的笑聲。三個人玩到傍晚才迴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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