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上中學了,在學校是好學生,每次開家長會都被老師表揚。


    這幾年,書香和玉林上午一起上學,下午一個小組學習。


    學工學農勞動也都在一起,一起積過肥,一起種過玉米,一起操作過工廠裏的車床。但是隻要兩個人都有時間,她仍然喜歡去找玉海。


    說起來,書香有兩個父親,可是,三姨夫離自己太遠,並且自從知道了兩個人的關係,書香心裏對三姨夫和三姨就別扭著。


    書香爸身體不好,年紀大了,又是老實巴交的性格,所以書香經常會有很孤獨無助的感覺。


    玉海哥高高的個子,長得那麽好看,不知哪裏有點像三姨夫,可是這兩個人長得肯定不像的。


    三姨夫的眼睛細長,玉海哥的眼睛不大不小,卻燦若星晨,看人的時候如春風拂麵。


    兩個人都長得鼻直口方,三姨夫的稜角更鮮明,玉海哥則更清秀,玉海哥比三姨夫更溫文舒朗,比三姨夫更好看。


    書香喜歡玉海哥看著自己的樣子,溫暖,柔和,包容,縱容。


    跟在玉林麵前不同,在玉林麵前,書香更像個姐姐,可是在玉海哥麵前,書香覺得自己可以肆意撒嬌,怎麽都行。


    不管書香說什麽,做什麽,玉海哥都會溫柔地看著她。


    書香覺得有哥哥真好,那種感覺,就好像坐在一張柔軟的大靠背椅上。


    玉海中學畢業後去工廠當了工人,不像以前有那麽多時間教書香,書香就直接在玉海那裏拿書看。


    玉海怕書香看壞了眼睛,會有選擇地給書香提供書籍,也會控製書香看書的時間,可是玉海發現自己越來越控製不住書香。


    書香的同學們和鄰居的半大孩子們都在私下裏傳看各種手抄本和小說。


    吃完晚飯,書香拿著一篇白天寫的作文,懷裏揣著從同學那借來的兩本上世紀60年代前期出的《大眾電影》就去了玉海家。


    「書香來了。」玉海的爺爺正在門前擺弄自己養的君子蘭,看見書香笑嗬嗬地問。


    「爺爺,君子蘭開花了?」


    「是啊,看看,今年開了四朵呢。」


    退休以後,玉海爺爺迷上了養花,杜鵑,月季,君子蘭,茉莉,菊花,各種各樣奼紫嫣紅的花養了一院子,從春天就開始開花,此起彼伏的,一直能開到秋天。


    「爺爺養的花最好看了,春蘭秋菊,爭芳鬥豔,一年四季都被爺爺收到院子裏了,花神爺爺。」書香笑著說。


    「哈哈哈,」老爺子被逗得哈哈大笑,「小丫頭的嘴就是會說話,爺爺就是喜歡聽小丫頭說話。進去找你海哥去吧。」


    老爺子知道,書香拿著書本來,隻能是找玉海。


    「哥,猜我拿什麽好東西來了?」書香把畫刊藏在身後,搖頭晃腦地走進玉海的房間。


    「什麽?」玉海放在手裏正在看著的一本棋譜,抬頭看向書香。


    「猜猜麽,」書香不肯拿出來。


    「我看看是什麽好東西。」玉海抓住書香,一返身就將書香的後背對向自己,拿走了書香手中的畫刊和筆記本。


    「顯擺你練過功夫唄,竟然強搶民女,哥你什麽時候改名叫紈袴了。」書香轉過身來立馬控訴玉海。


    玉海無奈地笑著捏著書香的臉蛋向兩邊輕輕拉了拉,「又要胡說。」然後看了看書香拿來的畫刊。


    「好不好看?」書香拿起一本,翻開內頁放在玉海麵前。


    「哥,你看王文娟演的林黛玉,真的是美女啊,真好看。」書香愛不釋手。


    玉海笑了,「這麽好看嗎?」


    「不好看嗎?」書香不滿意了,「簡直是,簡直是——」


    書香想找一個詞來形容自己感知的那種美,有了,


    「簡直是風情萬種啊。」


    「哈,」玉海笑了,「別亂用詞,你知道什麽叫風情萬種啊?雖然書中說林黛玉風流體態,美壓群芳,可畢竟是一珠草,說風情萬種會不會有點過?你見過風情萬種的草嗎?」


    「我怎麽不知道,就是,就是——總之是語言無法形容的那種美了,你也說了,美壓群芳,自有風流嗎。」


    「還自有風流,又開始杜撰。」


    玉海一邊翻著畫報,一邊說:


    「王文娟演的越劇《紅樓夢》,小時候我帶你看過的,隻是那時候你還太小,大概記憶模糊了,我記得你看到寶玉哭靈的時候也哭得大眼淚一雙一雙的。」


    「我有記憶啊,不過,在畫冊上看到林黛玉還是很興奮啊。這幾年,都看不到古裝美人了,人家喜歡古裝美人麽。你看看黛玉的髮型,頭上帶的首飾,還有服裝,真是好看啊,怎麽能這麽好看呢。」


    「知道了,真的好看,林美女迷,讓我看看你今天作文寫得怎麽樣?」


    玉海翻開書香的本子,低頭看書香寫的作文。


    書香臉上看上去滿不成乎,隨手拿起玉海放在桌上的棋譜翻看著,其實卻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她的心裏有點緊張,偷看著玉海的臉色,她不在乎老師怎麽評價她的作文,但是卻很重視玉海哥的評價。


    玉海很快看完了書香的作文,想了想說:


    「香兒,有句話叫做『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明白是什麽意思嗎?」


    「明白啊,」書香訕訕地說,明白哥對自己的作文有批評。


    「劉勰在《文心雕龍》裏有一句話後來成了名句,就是『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以後你書讀多了,下筆自然如有神助。在你現在的年齡段,會喜歡用一些華麗的詞句。」


    玉海話中語意一轉:「可是,香兒啊,其實一等文章是渾然天成,樸實無華的,有了想要表達的感情和道理,自然而然地出口成章,形成文字。」


    「哦,我明白。」書香臉紅了。


    玉海停了停接著說:「二等文章才是詞藻華麗的,雖詞章華美,卻往往會露出雕琢痕跡。記住這句話『文以辮潔為能,不以繁縟為巧。』」


    玉海看著臉上漫開紅色的書香,突然笑了,說道:


    「香兒啊,天下萬物都是相通的,其實美文和美女差不多,能歌善舞,神彩飛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雖然都可稱為美女,但是真正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一等美女卻是那不搖不動就能風情萬種的。」


    「不搖不動而風情萬種?」


    書香僵著身子,僵著臉,一雙眼睛左轉一下,右轉一下,又盯向玉海,忍著笑道:「哥教教我,怎麽樣不搖不動就風情萬種,我也想風情萬種呢。」


    「什麽風情萬種?」玉林一推門從外麵走了進來。


    玉海已經被書香那滑稽的表情逗得笑了起來。


    「哥說一等美女不搖不動就能風情萬種,我正跟哥學習怎樣風情萬種呢。」


    書香說著依舊僵著身子僵著臉轉動著眼珠,轉到玉林臉上時停住笑問:「你說這叫風情萬種嗎?」


    「哈哈哈……你?這叫風情萬種,鬧怪還差不多。」玉林笑彎了腰。


    玉林、玉海和書香湊到一起,小屋裏不時暴發出一陣一陣的笑聲。


    三個人說笑了一迴,玉林脫鞋上了玉海的床,一股子腳臭味從玉林的腳上散發出來。


    「林林,你的腳有味,把哥的房間都熏臭了,快去洗腳換襪子。」書香捂著鼻子說道。


    「誰說我腳臭了,我怎麽沒聞著,我的腳才不臭呢,是哥的腳臭,香兒你偏心,看哥什麽都好,明明是哥腳臭,偏說是我腳臭。」


    書香被玉林說得腦羞成怒,站起來走上前去,抓住玉林的腳,三下兩下扒下玉林的襪子,往玉林的嘴裏塞去。


    「你的腳不臭是吧?那好,自己聞聞,靠近了聞聞,看看到底是誰的腳臭。」


    玉林笑著左右躲閃,卻怕摔著書香,到底不敢閃得太厲害,被書香用襪子塞了滿嘴,玉海忙笑著將兩個人拉開。


    鬧了一會兒,三個人都有些累了,擠在床上半躺著。


    「哥,過兩天,爸媽要來,會不會還想讓你去當兵啊?」玉林側身躺著,看著旁邊的玉海說。


    玉海閉眼躺著沒吱聲。


    躺在玉海另一邊的書香卻翻身坐了起來:「哥,你要當兵嗎?」


    「別聽玉林的,沒影的事呢。」玉海依然閉著眼。


    「怎麽是沒影的事兒,我聽爺爺奶奶說的,千真萬確。」


    「也得我願意才行。」玉海不緊不慢地說。


    「你不願意嗎?為什麽不願意,當兵多好,不比當工人好嗎?別人想當還當不上呢。」玉林盯著玉海的臉問。


    玉海閉著眼不迴答。


    「說啊,你為什麽不願意?」玉林盯著逼問。


    「哥都說不願意了,你為什麽一直問個不停?」書香不滿地對玉林說。


    玉林想知道答案,卻又不願意讓書香不高興,一怒之下爬起來,對著玉海的腦袋就放了個屁。


    「你這個……」玉海趕緊坐了起來。


    玉林已經哈哈笑著跳下床跑出了房門。


    「誰叫你不理我?」玉林笑了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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