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買冬菜了,書香爸和書香媽的工作都是三班倒,正趕上這個禮拜天兩個人白天都在家,就去合作社買了二百斤白菜,一百斤蘿蔔。


    書香看著菜堆,爸媽用麻袋分幾次把菜背迴了家。


    大顆帶幫的白菜能放住,留著冬天吃,先擺在走廊煤箱上讓太陽曬一曬。


    書香家的煤箱是用磚砌的,為了少占點走廊的地方,煤箱緊貼著東窗,高出了東窗窗台,所以東窗等於被封閉了,隻能打開一個汽窗。


    書香媽找出一個小一點的缸,要漬酸菜。


    灶上大鍋裏煮著熱水,書香媽把小顆白菜用水洗幹淨,放在鍋裏燙,燙的火候很重要,直接關係到酸菜的質量。


    燙好的白菜放在一邊的木板上,木板放在一個大洗衣盆上,兩邊留著空,讓水滴進盆裏,等菜燙完了一起拿到樓下去過涼水。


    書香轉來轉去的要幫媽幹活,書香媽生怕燙著她,哄她去院兒裏找小朋友玩,書香出去轉了轉,就轉到了玉海家。


    玉海右手的兩個指縫裏各夾著一隻筆,兩隻筆飽含墨和顏料,他正在給一幅畫著色,桌上擺著大大小小的碟子碗,各種筆墨顏料。


    「香兒來了,等等啊,哥一會兒就畫完了。」玉海沒有抬頭,繼續在畫紙上塗抹。


    書香爬上書桌另一邊的椅子,探頭去看玉海的畫。


    玉海的畫上畫著一男一女兩個小娃娃。


    女娃娃正小嘴微張,用手指著幾隻飛舞的蜻蜓,好像在說要那個;男娃娃手舉一個蜻蜓網正聚精會神地盯著蜻蜓,似乎馬上就要撲上去……


    「哈哈,我知道,這是我和林林,我們倆抓蜻蜓了。」書香得意地大叫。


    玉海畫完最後一筆,放下畫筆,仔細看了看自己的畫,嗯,生動傳神,滿意!


    玉海的工筆人物畫師從大家,為了畫得像,他還特意去學了學西洋畫。


    「大哥哥畫的嬰戲圖好看不?」玉海笑著問。


    「大哥哥畫得真好看。」書香說著有點不好意思,她不是要說自己好看,她是說哥畫的畫好看……嗯,就是畫好看。


    「不是大哥哥畫得好,是香兒和林林太可愛了。」玉海笑道。


    「什麽叫嬰戲圖。」書香好奇。


    「嬰戲圖嗎?」玉海摸了摸書香的小腦袋,對著她的小臉笑道:「顧名思義,就是小孩子玩耍的圖啊。」


    說著,玉海從書架上拿出一本畫冊,翻到北宋蘇漢臣的嬰戲圖放在書香麵前,「看看,這個就是了。」


    書香翻開看了看,笑了,「大哥哥,這一張這邊這個小孩光著屁股呢,姥姥的針線罐上也有這樣頭頂長一撮毛的小孩,好幾個呢,人家都穿著褲子。」


    玉海看了看書香拿在手上的圖片,笑了。


    兩個人,一個說著童言稚語,一個不時地循循善誘。也許是因為心裏藏著的秘密,書香在玉海的心裏是特殊的,他有無限的耐心。


    生活,本來就是一幅幅鮮活生動的圖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秘密,隻是有人走得太快,忘記了欣賞身邊的風景;有的人走得太慢,暗夜中不知身在何方。


    書香喜歡每天跟在玉海哥身邊聽故事,背詩詞,認字,看書。


    她尤其喜歡古裝小人書,《追魚》、《孫悟空三打白骨精》、《鐵扇公主》、《棒打薄情郞》、《雙玉蟬》、《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呂布戲貂蟬》、《越王勾踐》、《昭君出塞》……


    書香跟著玉海看了很多古裝小人書,最近有了新的感悟和愛好。


    她覺得小人書上畫的古裝女子真好看,細眉細眼好看,小鼻子小嘴好看,神態氣質好看,衣帶飄飄好看,真好看,要是自己也長成那樣就好了。


    書香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眼睛又大又圓,嘴巴鼻子也不夠小,美人應該是杏眼桃腮,櫻桃小口。


    書香拿了個櫻桃比了比,覺得自己要長一張櫻桃小口是不可能的了。


    自己的眼睛太大,眼皮太雙,鼻樑也高了點,於是書香得出個結論,自己長得很醜。


    書香對自己長得很醜這件事很在意。


    眼睛大她是沒辦法讓它變細,可是嘴巴還是可以藏一藏的,比如盡量不要張大嘴,不要大笑,實在要笑時可以捂著嘴窩著嘴等等。


    她還愛上了古代仕女圖。


    家裏有兩隻瓷瓶,每隻瓷瓶上都畫了兩個古裝女子,看打扮頭頂高髻的應該是個小姐,旁邊那個頂著雙丫髻的應該是丫環。


    書香沒事就盯著那兩隻瓷瓶看,怎麽都看不夠,最後幹脆趴在櫃子上拿紙照著畫了下來。


    不知浪費了多少張紙,終於覺得畫得有點意思了,等玉海來了,書香就把自己畫的畫拿給玉海看。


    「香兒喜歡畫仕女圖啊?」玉海看著書香畫的畫驚奇地嘆道:「香兒,是你自己畫的嗎?畫得不錯呢。」


    「我照著家裏的瓶子畫的。」書香說著轉身跑進裏屋,上了炕爬到櫃子上,把一隻瓷瓶抱了下來,拿到門口給玉海看。


    看著書香抱著個瓷瓶搖搖晃晃地走出來,玉海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接過來,「香兒,抱這麽大的插瓶出來幹什麽,打碎了怎麽辦?」


    「大哥哥,你看,像不像?」書香看著玉海,心中有點小忐忑,生怕玉海哥說不像。


    「真的很像呢。想不到我們香兒還是繪畫的天才。」


    玉海放好瓷瓶,拿起書香的畫,用筆在上麵勾勾畫畫,書香稚嫩的畫就好像突然動了起來。


    「好了,這是我們香兒的第一個作品,保管好了,不要丟了,香兒以後還會有許多作品,但是第一個很重要啊。」玉海笑嗬嗬地說。


    玉海看著書香畫的仕女圖,心中突然一動,把書香抱到自己腿上坐著,問道:「香兒,喜歡畫仕女圖嗎?」


    「喜歡,這個美女叫仕女嗎?為什麽叫仕女啊。」


    「那哥哥教你畫好不好,哥哥可是拜過名師呢。」玉海笑著說。


    「好啊,我要畫古代美女。」香兒很興奮,給了玉海一個大大的笑臉,笑到一半,突然覺得在哥麵前要保持形象,於是趕緊眯了眯嘴。


    「這是什麽表情啊?你要笑死哥啊,香兒。」玉海哈哈笑著拉了拉書香的小臉。


    「嫌自己嘴長得大了,不如瓶上那個美人長得好看,這幾天都窩著嘴呢。」旁邊的書香媽毫不留情地揭穿女兒的小動作。


    「媽啊!」書香腦羞成怒,大聲叫道。


    「好了,香兒,我們香兒長得一點不比瓶上的美人差,香兒的嘴一點也不大。」


    玉海笑著趕忙拉過書香哄道:「香兒啊,來,大哥哥先告訴你什麽是古代仕女啊。」


    香兒的注意力成功地被轉移走了:「就是這個古代美女啊。」


    「嗬嗬,我們香兒懂得可真多。」玉海樂不可支。


    「那大哥哥你說古代仕女圖是什麽樣子的?」


    「古代仕女圖啊,」玉海拉著長音像與同齡人交談般地娓娓道來:「就是畫古代貴族女子生活的畫,仙女啊,貴婦啊什麽的。」


    玉海指著插瓶對書香說:「你看這瓶上的女子,一個小姐,一個丫頭,能用丫頭,一定是有錢人了。」


    玉海想了想說:「曹植你該知道的,他的七步詩哥教你背過的,他寫過一篇《洛神賦》,有個叫顧愷之的人就把他的詩畫成了畫,叫《洛神賦圖》……」


    「曹植我記得,」書香脆脆亮亮的童音響起:「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香兒真聰明。」玉海從來不吝惜對書香的讚美。


    香兒不再糾結嘴巴大小的問題,一些小得意在書香的眉眼間掠過,又被書香小小克製了一下,於是書香的小臉泛起可愛的粉紅色。


    「哈哈哈……」書香類似的小表情,小動作總是能取悅玉海。


    「玉海啊,你講的這些,連俺都聽不懂,香兒這麽小,更聽不懂了,這不是對牛彈琴嗎?」書香媽在旁邊一邊繡花一邊笑嗬嗬地說。


    書香媽喜歡自己在枕套上繡花鳥。


    「就因為不懂才要對她說啊,說多了慢慢她就懂了,我現在給他講的這些東西是我從三歲就開始學的,書香比我那時候還大呢,她的的記憶力很好,不早點啟蒙可惜了。」玉海不緊不慢地緩聲說。


    「嗬嗬,玉海哄孩子可真有耐心。這香兒一天緾著人講故事,哪那麽多故事好講,幸虧玉海肚子裏有學問,不然嬸都讓她緾死了。」


    書香媽覺得玉海是幫她哄著書香,她該說點好聽的表揚表揚玉海。


    玉海垂目沒有迴話。他的耐心當然不是給所有人的,那不得累死他,他可不是大姨夫,書香當然不同,教書香,他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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