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


    “原本說的出發時間被推遲了好久啊...”陸遠抱怨著,身邊的一行人早已整裝待發。


    “隻是小插曲而已,並不影響我們的行動,而且軍隊列裝了那些新的駕駛艙後,對我們的隱秘行動也更有利。至少那些負責偵查的地麵部隊少了很多。”清江說道。


    “軍營現在都見不到幾個人了,我們可以下去了吧。”


    空蕩蕩的沙地仿佛寂靜得無人來過。合軍的過程雖有磕絆,但仍然是拍了板,三位統帥之間也互相較勁,在一番明爭暗鬥中最終由楚河雄擔任了總指揮,機械部隊與幻獸軍團幾乎一齊進入了地下,浩蕩的行軍聲從上午一直持續到了夜晚。


    深淵的底下已經傳不出迴響,三日後,武陶負責的後勤部隊將會出發運送第一批物資,一周後,若無得到地下的迴應,武陶就可以率領作戰部隊前往地下進行偵查。


    但這些條例並不會被遵守,陸遠四人就是武陶的反骨具象化的表現。


    乾惟賢掏出了自己的懷表,看著上方走動的時間,抬起頭說了一句:“差不多了。”


    隻見深淵入口的不遠處慢慢走來一個披著鬥篷男人,他正朝著陸遠一行人招手。


    四人向著那招手之人的方位走去,他的鬥篷在風中鼓動著,那雙粗糙的大手正用力地拉扯著升降平台的操縱杆,細沙撲打在他的身軀上,他並不言語。


    沒有更多的指示,沒有更多的對話,他隻是示意著四人係好繩索,進入升降平台。


    陸遠看著那未被遮掩在鬥篷下的半張臉,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林副官...”


    那個人隻是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目送著陸遠四人下沉,便慢慢走遠了。


    黑暗再次籠罩了眾人的視野,陸遠的耳邊傳來石壁上的水滴碰撞的聲響,眾人相隔並不遙遠,可卻彼此無法觸及,那一陣又一陣唿吸聲是多麽孤獨且沉重。


    腳步落於地麵,陸遠的心才踏實下來,他打開自己手腕上的便攜式光源,對著周遭查看,身後的隊友們也一一落地,整理起自己的裝備來。


    平台不遠處閃爍著幾叢燈火,那是武陶建造的第一個哨站點,行軍過後,這裏也安靜了下來。


    陸遠招了招手,示意眾人隨著他前進,輕快的腳步聲驚動了團坐在崗哨內歇息的衛兵,他的頭探出玻璃窗的缺口,多日沒有清潔的臉上深凹著一對疲憊的雙眼。


    “哪來的?”


    “我們來自武陶直屬部隊,這是文件。”乾惟賢走到了陸遠前頭,遞出了手裏的一遝紙。


    那位士兵剛接過,卻在看見了乾惟賢的臉後停滯了半晌:“乾...乾隊?我以為我認錯人了。”


    “是我,怎麽了嗎?”乾惟賢揚了揚頭。


    “不,沒什麽。”那士兵搖了搖頭,“我以為又是那幫子強盜,你看,我在地下做哨兵工作,半個月才換一次崗,啥都不知道。那些個強盜軍就跑下來了,啥也不說就把站點裏的東西全搬走了,我們人手又少,也不敢反抗,武陶團長的消息又遲遲不下來,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你看,這站點除了不能吃的玻璃塊,什麽都快沒了。”


    “你是魁元兵部隊的,他呢,沒有對你們作出安排?”乾惟賢問道。


    那士兵搖了搖頭:“雖然說魁隊和丁隊是負責地下哨站的主要部隊,但真正在地下的主力隨著戰線的前移都到更前頭去了。前些日子我們打通了地下的路,更多的士兵被安排到更底下建設了,通訊基站都已經快要做好了,這裏就更沒什麽人重視了...不過也有好處,這裏基本是安全了,每天也很清閑,在這裏放放哨就好...隻是,這地下每天都暗得沒邊,呆久了肯定會瘋掉,我都已經分不清晝夜和時間了。”


    “你們的物資呢,一點都沒了?”


    “我們姑且還是有藏了點,自己肯定夠吃,但也隻能維護這個地方的基本運轉了,醫療設備什麽的被拆得連個線頭都不剩,現在是沒什麽作用了。”


    乾惟賢沉默了一會,隨後環顧向四周,那閃爍的應急燈下,營地內的建築顯得死氣沉沉。這裏大概隻剩下十餘名士兵駐守,他們的武器簡單,精神疲憊,一行人原以為這樣的情況已經是最糟,可直到他們繼續深入,看見了接下的一幕。


    那是大霧區前方的一個哨站,與之前不同的是,此刻這裏擠滿了人,而他們士氣低迷,目光含怒,腳步的方向卻是沿著相反的路。


    那些人與駐紮的士兵爭吵著,部分士兵的身上仍然纏著剛綁上的繃帶,褲管上沾著蟲族的甲殼碎片,他們都是第三軍的士兵。


    “這裏是怎麽迴事?”乾惟賢走上前,逮著衝突人群中最顯眼的一個人問道。


    那名士兵掙紮著想要反抗,嘴裏的粗口剛要脫口而出卻在看到乾惟賢的臉之後停住了 。


    “乾...乾隊!”可他的表情很快又轉變成不甘和憤怒,“就算你來了,又能怎麽樣呢,我們什麽都沒了。”


    “你什麽意思?”乾惟賢冷聲問道。


    “你看不見嗎?”那名的士兵突然變得歇斯底裏,“我們那麽多人,那麽多士兵,都來自那該死的地底!這些日子,修建工事,駐守,收集物資,我們什麽都做了,我們本以為一切都會朝好的方向走!誰知道,誰知道!那幫混蛋就這樣一窩蜂下來,把我們的所有都搶了去,還讓我們滾迴地上去,大言不慚地告訴我們這是武陶的命令。我去他媽的!那我們這些付出算什麽,我們這些打仗受傷的弟兄算什麽?他們甚至沒給我們留下一口糧食,我連水都沒來得及喝一口就被趕了去!我眼睜睜看著他們笑著說地下真好,一邊到處搶到處拿,他們這幫畜生,明明什麽都沒做,卻把我們當垃圾一樣對待!我們隻是想在這裏討點吃的...我們走不動了!乾隊,我們該怎麽辦,給我們一個命令吧,帶我們殺下去幹他丫的!”


    乾惟賢鬆開了手,他沉默著,他看著那些無數正對著他的目光,那些憤怒與懇求,可他無法應答。


    他們隻是下來執行一個命令,他沒有權限,他也不能這樣做。


    於是四人低著頭從人群之中穿過,他們退讓出一條道路,在質疑與絕望中,他們就這樣默默地走了過去,沒有迴頭。


    人群與這支小隊漸行漸遠,陸遠終於忍不住出聲道:“這幫混蛋,真的不是人啊,為什麽要這麽做,明明隻要有先發權就好了,這樣子對待自己的同胞,有什麽好處嗎!”


    “他們隻是想把武陶進一步削弱,把他往死路上逼,若是有可能,他們寧願把這些殘兵全部處決在地底。”乾惟賢迴答道。


    “...”


    妮蘭的聲音從後方傳來:“陸遠,我們沒有辦法,真相與現實就是這樣。競爭與惡念充斥在這個世界,人類往往比蟲族更可怕。”


    “別過意不去。”清江拍了拍陸遠的肩膀,“這不該是你要陷入的矛盾,陸遠。我們有自己的使命和任務,別辜負了所有人。”


    陸遠點了點頭,而眼下就是進入地下的最後一道升降平台,熟悉的景色就在眼前,隻是這次,他們的行動不複往常。


    “偽造的文件已經準備好了,和武陶長官說的一樣,地下的哨站會馬上被合軍方取代,但是他們的專業素質不會很高,隻要有文件,我們用一個理由就可以蒙騙過去。”妮蘭說道。


    “打開繩索吧,準備下潛了。”乾惟賢率先走了下去,黑暗中,四個身影從高處慢慢垂下。地下的哨站裏,負責關卡的士兵投來疑惑的目光,可他的注意力馬上又被眼前的景象吸引走,一顆巨燈菇在眼前忽然倒塌,一名駐守士兵扛起斧頭,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臉色難看地罵了一句:“亮閃閃的,我還以為裏麵會有寶石呢,媽的,隻是棵會發光的樹,白瞎我那麽多功夫。”


    看崗哨的士兵發出一聲嗤笑:“你這老瘟,說你沒腦子,這樹樁子怎麽會有寶貝,你該去那水裏找,據說有人在那裏淘到了金沙,現在那裏水都快抽幹了!”


    “我靠,不早說,我趕緊去!”


    “哎,記得分我一半啊,我現在不能走,你聽見沒,分我一半!媽的!”


    那人怒敲了一下桌台,有些懊惱地撅起了嘴,沒有人再關心那棵倒下的巨燈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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