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四章、蘇幕遮,漫天雪意雲繚亂(上)


    李釗出征已有三個月,京城已是隆冬,在捷報傳來的時候,第一場雪就這樣落了下來。


    踏著雪,慕容純從宣政殿往後宮走去,入主大明宮以來,隻要是走在去後宮的甬路上,心情便變得暗沉,但這些日子不同。


    瞿倩那日進宮,躲在暗處見到了杜月娘,便斷定她便是瞿仙,隻是已然不記得前塵過往。想到瞿仙曾受到的痛,以及慕容誼對瞿仙的所作所為,瞿倩痛昏過去,緊接著就是高熱不退,醒來便是沉默著流淚,誰勸都沒用,最後是陸子諾一頓痛罵,讓瞿倩跳下床來……


    那幾日的混亂,當真是無人想要再次提及。最終在思雨的悉心調理下,瞿倩十日後方可下地,又調理了一個月,才領了醫女的令牌進入大明宮。


    杜月娘已被封為秋妃,珠鏡殿並不好進,瞿倩便將解藥摻入菜肴中,慕容純每日不是賜菜與珠鏡殿,便是過去與之一同用膳。一時間,秋妃在後宮中的風光無人能及。


    解藥連服十日後,秋妃便昏迷不醒,瞿倩說,這場昏迷至少七七四十九天,且每日都要浸泡藥水外加施針。慕容純便換了珠鏡殿的一眾宮女內侍,讓幾個信得過的人隨著瞿倩服侍左右,並且讓陸子諾進宮假扮秋妃。


    故而,這段時日,再是去後宮時,便沒有了厭煩,隻是心中隱約有些失落,瞿仙蘇醒的日子終究還是到了。


    慕容純加快了腳步,卻不想,宣微殿的宮女跌跌撞撞跑過來:“陛下……德妃娘娘病重,醫令說,恐已迴天乏術,您快去看看吧……”


    宮女的話尚未說完,便見慕容純一轉身,問薛盈珍:“怎麽迴事?”


    薛盈珍低著頭說:“前幾日,宣微殿便來報說德妃娘娘染了風寒,老奴便請醫令過去看了,說是無妨,可今日早朝時,忽然來報說是不行了。”


    慕容純大步往宣微殿而去,邊行邊怒道:“怎麽不早來迴朕!”


    “德妃娘娘這病是急症,昨天還下了床,彈了會兒琴呢,可今兒突然間便不行了,老奴……”


    薛盈珍未說完,慕容純就擺擺手,生老病死之事,任誰也無可奈何,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宣微殿門口,就聽到裏麵一陣陣哀哭,不由心底也是一抽,板著臉就往裏進。


    眾宮婢跪拜問安,紀妍婷安安靜靜躺在榻上,身側跪著的是從小侍奉她的佩心,此刻已經哭得雙眼通紅,幾乎暈死過去,見到慕容純,便撲過去哭道:“陛下!我家娘娘是被人所害!”


    慕容純驀然心頭一跳,薛盈珍上前一步,嗬斥道:“放肆,陛下麵前,豈容你胡說。”


    “奴婢不曾胡說!現在娘娘已去,奴婢從小跟著娘娘長大,自應殉主,可娘娘的冤情,奴婢總要說了才去的。”佩心一麵哭,一麵斷斷續續道:“娘娘一貫身體康健,這太子您也是知道的,可自打十幾天前,娘娘便時不時的有些頭暈,因這些不是大事,雖請了醫丞來,卻也沒有診出什麽,也便罷了。前幾日,身子越發沉了,便稟明了薛大監,薛大監立刻請醫令來看,說是偶感風寒,可今日早起,娘娘還說著要去請安,可梳妝的時候,娘娘便倒地不起,醫令來時,就已宣布娘娘氣息已絕,陛下不覺得,這一切太過巧合了嗎!”


    “半月前……”慕容純一皺眉,重複一遍,心中卻猛然一驚,約二十日前,他冊立了德妃之子慕容寧為太子,或許兩者之間,有一些聯係。


    他正欲說話,外麵便有暗衛悄悄進來,在慕容純耳邊道:“陸子諾求見。”


    慕容純點點頭,薛盈珍連忙出去迎接,其實,陸子諾是聽了消息趕來的。


    著著宮裝的陸子諾微微擰著眉進了門,聽著慕容純大概說了幾句原委,便先讓薛盈珍屏退其他宮婢,隻留下佩心一人,待到其他人離開,便向著佩心道:“你所說之事,隻不過是你的揣度,可有什麽證據嗎?”


    佩心搖搖頭:“奴婢沒有什麽證據,可是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陸子諾微微歎口氣:“我就是相信你,沒有證據,也沒有任何辦法,德妃娘娘除了病症,這段日子可有什麽奇怪的舉動?”


    佩心細細迴想一番,便道:“主子因半月前便有些頭痛,就經常用篦子梳梳頭,能鬆緩精神,不過醫令也來看過,說此法並沒有什麽問題啊。”


    陸子諾一皺眉,來迴踱著步子:“這聽上去的確沒有什麽問題,你且尋來那篦子給我瞧一瞧。”


    佩心翻找了一陣,將篦子尋出來呈上:“您瞧,這便是那篦子,還是貴妃娘娘送來的,說是牛骨的,要比主子平日裏用的竹木要好。”


    陸子諾聽著貴妃娘娘,便一側頭,看一眼慕容純,慕容純也麵色一沉,陸子諾心中有數,便捏起那篦子瞧,她對著光瞧了半晌,卻覺有一股子若有若無的清香,便問道:“你們家娘娘,平日裏可用什麽頭油嗎?”


    “娘娘是不用頭油的,娘娘說,那玩意太香,她不喜歡,您瞧我們殿裏,平日裏連熏香也沒有的。”


    慕容純在一邊點點頭,陸子諾卻一皺眉,拱手道:“陛下,我們去珠鏡殿。請瞿醫女看看這個。”


    因著瞿仙昏迷,這些時日,瞿仙從未離開珠鏡殿,而為掩人耳目,陸子諾不得已扮了秋妃,坐鎮珠鏡殿,可要說兩人都離開,卻是不敢大意的。


    慕容純頷首,領了佩心便走,沒一會兒,就到了珠鏡殿,瞿倩連忙出來,陸子諾將手中的篦子遞與她。


    瞿倩接過,細細查過,便看向陸子諾,輕輕點了點頭。


    陸子諾麵色刷得一下慘白,再看向慕容純時,聲音也有些發抖:“這是一種毒,來自聽風樓,中毒者無任何反應,隻有若有若無的清香。”


    瞿倩點點頭,續道:“這下毒之人很是仔細,這製篦子的牛骨與梳齒,都是由毒液浸泡後的,若日日用篦子梳頭,活血疏通,半月內便會病逝,哪怕這篦子不用,隻是單純地放在宮裏,至多也就三個月。


    這毒我曾與子諾說過,這是一種很霸道的毒,因為這種毒完全不需要喂到人嘴裏,哪怕在身邊,也會殺人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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