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五章、鎖霜寒,仲宣懷遠躊躇誌(下)


    “嗯,我也幫你打聽一下,沒準兒就是個可交之人。而且,也並不全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楊相那般不堪,可楊實和楊歐宇還是好的。”莫洵微微一笑道:“說到楊歐宇,可是有一件開心事說與你聽。這次牽扯者眾多,故而,除了歐陽先生,朝廷還派來了楊歐宇、劉天銘、蘇直、李淩。楊歐宇做了淮安的主簿,劉天銘做了淮安的縣尉,直接歸你領導。蘇直和李淩在漕運做了主簿。陳閣老不日返京,頤養天年。”


    陸子諾倒是高興,這幾人也是與他相熟,怕是更有他鄉遇故知之感,便張羅著要準備酒席,為幾人接風,為陳啟亮送行。


    一行人是第二日下午時候到的,陸子諾倒是收到消息,在淮安的漕運碼頭等了半天,卻是沒見著一個大部隊,還是莫洵去碼頭找她,告訴她這幾人早就到了。


    陸子諾迴去一問才知道,旁人也就罷了,偏偏帶隊的是歐陽先生,他一生節儉慣了,說護衛護送他們去楚州,沒有必要不說,又是一筆開銷,出了京城就趕人迴去了,他們一行隻剩五個人,看看風景,一路雇小船兒南下,在胡家莊的船塢就下了船,倒也悠閑自在。


    陸子諾雖然無奈,卻也知道這就是歐陽先生的作風,她自然是說不得的,連忙趕過去。


    歐陽戰還是老樣子,隻是頭發白了不少,但精神抖擻,一雙眼還是那樣炯炯有神。看到陸子諾,歐陽戰亦是欣喜:“孺子可教啊!”


    陸子諾挽著歐陽戰的胳膊,笑嘻嘻地說:“老師又調皮了,竟然在船塢就下來了,故意和我捉迷藏。”


    “這不是和你劃清界限嗎?李琦與鐵手堂勾結,將曆任漕運使拉下水,我可得提防啊。”歐陽戰笑著說。


    “這鐵手堂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我上哪拉您下水啊?”陸子諾亦是笑,眾人也都笑了起來。


    陸子諾與幾人一一相見,自國子學別後,楊歐宇竟去了地處偏遠的郎茫州任司馬,遠離了京城,而劉天鳴卻幾次吏部考試不過,最終被慕容純安插去了禮部。李淩和蘇直都在大理寺。楊歐宇、劉天銘、李淩皆是國子學出身的人,幾人也是長久未見,都覺得十分親切,蘇直則是陸子諾進大理寺後的第一個共事的人,雖說與其他三人不算熟識,可一起行了三五天,也多少都對彼此有點了解,幾人坐在陸子諾的小院中,都不拘泥。


    隻是菜品一上桌,李淩就打趣道:“你怎麽這般招待,都是如此素淡的菜肴。”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淮揚菜就是以清淡見長,嚐嚐便知味道有多好了。”楊歐宇笑著解圍,自楊實去世後,楊歐宇變化極大,再不是那個每日清早起來便推演算卦的少年了。


    看著少年郎們如此有趣,歐陽戰笑得開懷,隻是陸子諾眼尖,看著劉天銘在一旁,卻是一口一口飲著悶酒,也不吃菜,便走過去:“這是怎麽了?這菜不和你口味?你嚐嚐這道牛肉羹,說是這家的拿手菜呢。”


    “不是,”劉天銘低聲迴應,飲盡一口酒,又為自己滿上:“多謝陸兄款待,這菜極好。”


    “那是怎麽了?”陸子諾有點茫然,不知道明明舊人相識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一而再的追問,劉天銘到底是苦笑一聲。


    “陸兄,你有依靠,哪裏知道,‘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苦。”


    這話一說出來,酒桌上的氛圍立刻一僵,楊歐宇與李淩對視一眼,都不好出言勸阻,倒是蘇直微微一歎,心生相同之感。


    大晟除四大門閥崔裴薛謝,還有七望族:李、楊、鄭、柳、盧、王、穆,在坐的陸子諾、蘇直與劉天銘皆非四門七望族的出身,可雖說感同身受,卻到底也是不同的。


    陸子諾是書香門第出身,平日裏父親教誨,也不把這些放在眼中,蘇直則一直在大理寺,還算得主事器重,也便隻有這個劉天銘感受最深了。


    說起來劉天銘也是可憐,從國子學畢業,雖然進士及第,但劉天銘的仕途極其不順,就算是慕容純把他安插進禮部,但極受排擠,受了很多閑氣。


    劉天銘飲了許多酒,提起自己的傷心事,倒是臉不見紅,而愈發蒼白了:“不就是因為我沒有個好出身?這些人又憑什麽瞧不上我,一個一個就都是好東西了?”


    陸子諾知道這人已經有點醉了,不由皺眉要上前,卻被莫洵拽住:“讓他發泄一下吧,他也隻有在熟人麵前,才能說幾句心裏話。”


    陸子諾微微一歎:“好在是在我這小院,不用提防隔牆有耳。”


    這話沒說完,劉天銘就起了身,直直向著陸子諾走過來,酒氣熏了她一臉,被捉住了手,拍著肩笑道:“陸兄,我真不是衝你,這次能到淮安來,其實我,我挺高興的。可是我娘親體弱多病,又一把年紀了,真怕那日一別,便已經是最後一麵了啊。”


    說著說著,一個高大的漢子,竟然蹲在地上哭起來,儒士一向注重自身形象,幾人也難得看到劉天銘這般,一時倒是覺得心酸不已,陸子諾扶了劉天銘起來道:“好了好了,來擦一擦,男兒有淚不輕彈。”


    莫洵立在陸子諾身後,看著那醉鬼趴在陸子諾身上嚎啕大哭,不由皺了皺眉,一低頭,正好看到陸子諾求救的小眼神兒,心情卻也明朗起來,道:“這有何難,我派人接了你的母親來淮安便是。”


    此言一出,劉天銘感激不盡,眾人也算是鬆了一口氣,可是歐陽戰卻開口了: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這話不假,可在座的都是年輕人,所做應以一己之力改變現狀,怎能就此一蹶不振呢?倒叫老夫慚愧,我是這麽教的你們?”


    劉天銘不由微微低下頭,歐陽戰也不理,繼續說到:“要不,老夫同你們講個故事?”


    “老師請講。”幾人異口同聲,讓歐陽戰笑出聲來:“行了!你們可有人知道崔義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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