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歎無常,人生百病皆有因(下)


    “怪不得那幾人都看不出來,也好,這身份就讓她先瞞著,畢竟這是有違法度的事,日後定會記到阿純的身上。”慕容誼滿意地點頭。


    “六郎,楊延齡雖然現在服了軟,畢竟不是死心塌地,這楊歐宇你想好了要怎麽用嗎?”南碩喚的是慕容誼真正家裏的排行。


    “這個嘛,你來玩玩唄。三郎,我們不急,至少有四年的時間,我可以好好籌劃,你可以好好玩玩,開心就好。”慕容誼拍了拍南碩的肩:“迴去吧,路上小心些,還有,給你哥也分擔些煩憂,別讓他總在京城裏。”


    “好吧,我有些迫不及待了呢。”南碩笑著點頭。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慕容誼擺了擺手,待南碩離開,他便走出大堂,走向後院的敲山亭,他這別院,建在西山的半山腰,結果整個西山的就歸了他所有。


    初春的夜晚,月光如水,他一人向山上走去,一步一步,每一下落足似乎都是踏在荊棘上,痛卻快樂著。


    再過幾個月他便及冠了,二十年來認賊作父的日子並不好過。八歲之前,他什麽都不知道,以為那個人就是自己的父親,發自內心地愛著他,極力做到最好以討他歡心。


    直到那個明媚的春日,前太子的影衛出現在他的麵前,所說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如春雷一般,炸響在他的耳邊和心裏,心一下就變得千瘡百孔。


    當年的那場意外隻是開始,獵殺從未停止,表麵上對前太子的家人極為照顧,可越是照顧就越意外不斷,竟隻剩他一人了。


    好在還有這個影衛,當年的百餘口人隻餘他一人,從此隱姓埋名,並投靠了聽風樓這個殺手組織。憑著機智過人,詭計多端更是贏得了聽風樓樓主的青睞,在樓主病故前將聽風樓交於他管理。可他終是因當年的傷勢過重,身體始終虛弱,在臨終前,將聽風樓交給了慕容誼,並將太子妃的封血書交給了他。


    從此那個忠君愛父的慕容誼便死了,重生的是滿心仇恨的雕梟,暗自積蓄著能量,等待著時機。


    楊歐宇憑著楊延齡給的腰牌,通過了盤查的武侯,終於迴到了國子學,遠遠地就看到仁舍裏還亮著燭火,便加緊了腳步。


    一進門,便看到同寢的幾人各種忙碌著,而李純躺在床榻上,額頭還敷著冷水帕子。


    “李純他怎麽了?”楊歐宇拉住正端著盆準備出去的元摯問。


    “高熱,許是喝了那個泔水的緣故。”元摯極為同情地說。


    楊歐宇點頭,不管怎樣,李純也是世家子弟,怎麽可能吃過不潔的東西,這可夠他受的了。


    看到別人都在忙著照顧李純,楊歐宇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麽,手足無措地走到陸子諾的身邊問:“我做什麽?”


    陸子諾正給慕容純換額頭上的毛巾,頭都沒抬就說:“你迴來得好及時,我記得你帶了臘雪水來,埋在哪裏了,借用一壇兒可好?”


    楊歐宇平日裏好喝茶,認為煮茶的水最為重要,所以從家裏帶了不少臘雪水來,埋在了園中的核桃樹下,一聽陸子諾提及,便連忙說:“就在核桃樹下,李釗,你同我一起去取。”


    李釗立即和他走了出去,片刻,便抱了兩壇進來。


    陸子諾看向張雲城:“雲城兄,幫我看看,這是不是你剛才所說的那種。”


    張雲城揭開壇封,一股沁涼的梅香飄了出來,他看了一眼連連點頭:“這是臘月梅樹上的積雪,真好,最能清熱解毒,亦是治療時疫的良方,幼時住過的村莊裏,老人們都是這麽做的。一壇溫熱了給李純喝下,一壇就用來擦身上,去熱。”


    李釗聽罷,將一壇雪倒在了盆裏,又抱起另外一壇,對陸子諾說:“你幫阿純擦拭身體,我去煮水。”


    “那個,那個,還是我去煮水,你幫他擦吧。”陸子諾的臉一下紅了,讓她給慕容純擦身體,這,這還是免了吧。


    “切!你會燒火?別把仁舍點了。”李釗不屑地將手裏的壇子塞到她的懷裏,自己走過去把慕容純的衣領敞開。


    陸子諾連忙跑了出去——非禮勿視,但臨出門前夜為自己辯解:“點火誰不會啊。”


    經過半夜的折騰,好在慕容純身體底子好,醜時,燒便退了,陸子諾和李釗讓元摯他們三人先睡下,由她二人照看。


    黑暗裏,聽著慕容純綿長的唿吸聲,陸子諾也漸漸有了困意,頭一點一點的,當聽到慕容純的囈語:“水。”的時候,竟恍惚迴到了初遇慕容謜的那個場景,不由得露出笑意,轉了頭,倒上一杯臘雪水,正欲喂他,慕容純睜開了眼,正對上她盈盈的笑意,竟一時失了神。


    陸子諾見慕容純醒了,便放下勺子,李釗扶了他起來,直到一口氣喝完一碗水,他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陸子諾。


    在李純眼前晃了晃手,陸子諾見他的眼珠子還是定定的,有些擔憂地問李釗:“他這是怎麽了?時看不見了嗎?”


    “嘶?驚風好像也不是這個樣子的。”李釗也有些吃不準。


    “要不要再把醫博士叫過來看看?”陸子諾又戳了戳慕容純的臉,這下他有反應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扶我去茅廁。”慕容純說道,臉上痛苦地糾結起來。


    李釗連忙下床,扶了慕容純起來,可他捏著陸子諾的手不放。


    陸子諾有些慌了:“那個,你們先去,我給你拿件衣服披著。”


    “算了。”慕容純終於鬆了手,與李釗匆匆出去了,陸子諾鬆了口氣。


    與一群大男人住在一起,去個茅廁也是個驚心動魄的事,好在有隔斷,不論怎樣,她都是蹲著。


    陸子諾捧著鬥篷,站在茅廁外麵著,春夜裏的寒涼還是有些難耐的。


    許久,李釗才扶著慕容純出來,一副快虛脫的樣子,看來正如醫博士所言,吐過了,就該腹瀉了。


    陸子諾深深歎了口氣,那泔水的功效真是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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