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淮南越發蕭瑟,昔日繁華的街道如今隻有三三兩兩的行人路過。


    林伊諾住進了唐家,自從她和唐奕結婚後,唐家便舉家搬遷到魔都,如今偌大的宅子隻剩下三兩個老仆看守,倒是別樣清淨。


    唐家和林家一起覆滅在魔都的廢墟之下,他們隻是萬千家族中極不起眼的一份,那場戰爭埋葬了太多人,無數人家破人亡。


    她習慣性曬一會太陽,隻有那淡淡的溫度灑在自己身上,才能讓她感覺自己還活著。


    如今幾個月過去,林伊諾的肚子已經很明顯了,她喜歡把手放在肚子上撫摸,裏麵是新的生命,一個屬於她和唐奕的血脈生命。


    一個老仆靜悄悄地來到她身邊,柔聲道,“少奶奶,孕婦最忌多慮,我給你燉了少爺以前最喜歡的雞湯,你嚐嚐看吧。”


    她也沒有多說便退走,自從林伊諾來此,幾乎很少開口。


    知道林家和唐家的慘狀後,也不免同情眼前的年輕女子,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


    林伊諾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落到雞湯之上,她的眼神空洞無神,雖然看向前方,靈魂卻不知道遊離到了何方。


    陸宇來此便看到了這樣的場景,他本來以為林伊諾迴到淮南後能稍微振作一點,卻沒想到依舊死氣沉沉。


    他救得了外傷,卻無法治愈心傷。


    或許自魔都毀滅,林家和唐家所有人全部陣亡之時,活下來的她就是一具軀殼,真正的她已經隨那些英魂一起消亡。


    “喝點吧,就當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


    陸宇覺得林伊諾瘦了很多很多,肚子也是小小的,和正常月份的孕婦有一些差距,但感應之下,孩子的氣息沒有太大問題,頂多出生後比較瘦弱罷了。


    實際上他對林伊諾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是有愧的,當時唐奕不是非死不可,自己是唯一可以救他的人。


    但當時為了盡力維持空間通道,讓更多人轉移,他狠心沒有分出力量為唐奕置換傷勢,眼睜睜看著他死在了自己眼前。


    唐奕肯定是不恨自己的,他是帶著開懷大笑走的,但眼前的女子恨不恨自己,陸宇並不確定。


    林伊諾沒有動雞湯,反而快速起身給陸宇跪下。


    “還請殺神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幫我一個忙,替我照顧孩子,替林家和唐家留下最後一絲血脈。”


    “你我年少相識,和我已亡的丈夫更是生死好友,我知道這件事會給你帶來麻煩,但唯有你,我放心。”


    陸宇久久無言,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他隱約猜到了林伊諾的想法。


    “你是孩子的母親,這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有資格照顧孩子。”


    “既然知道林家和唐家滿門忠烈,皆埋骨於魔都,那麽於情於理,你都應該振作起來,撫養孩子長大,將他培養成材,報仇血恨。”


    “我沒有義務替你照顧孩子,那些危險的想法盡早舍棄,好好活著,不僅僅是我對你的期許,那更是唐奕的希望,你好好想想。”


    院子裏早已無人,林伊諾依舊保持著跪地的姿勢,直到老仆來將她扶起來。


    “少奶奶,你這又是何必?不管如何,先照顧好自己準沒錯。”


    “人死如燈滅,不管生前如何情深意重,如今已經陰陽相隔,那些情誼就該隨風而去。”


    “畢竟我們活著的人還需要生活,總不能把自己日日圈禁在沉重悲痛的迴憶裏,你說是這麽個道理嗎?”


    ……


    高空之上的陸宇重重歎氣,連老仆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林伊諾不至於想不明白。


    她不願放下,僅僅是不想放下,未經他人苦,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重新激發眼前女子的求生意誌。


    恍惚間,陸宇來到淮南中學的後山,這裏的新墳多了一座。


    關訶隻有一隻手,拿掃帚掃掃落葉還行,修葺拜台時還是有諸多不便。


    正當他歎氣之時,陸宇從他手裏接過磚頭,認真的壘在原先的缺口處。


    “這幾年委屈你了。”


    “老關,你還年輕,這個地方以後還是少來吧。”


    剛剛老仆的話讓陸宇想了很多,關訶的行為何嚐不是在懲罰自己。


    “不辛苦,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以前上大學時真的很累,沒有睡過一天安穩覺,反倒是這兩年心情平靜下來,晚上極少失眠。”


    關訶給四人墓前換上新的鮮花,馮悠悠照片之前的鮮花格外漂亮。


    實際上前兩天方向陽已經和他促膝長談過,他和林伊諾一樣,隻是真的累了,不願走出來。


    陸宇的話堵在喉嚨裏,他本來想說自己現在突破成神,或許可以嚐試讓關訶的斷肢重生。


    但他沒有權利決定別人想過的生活,關訶厭惡了廝殺,若是幫他接上斷臂,就是逼他上戰場,逼他去送死。


    最終這句話還是沒有說出口,現在也挺好的,雖然意誌消沉,但好歹還活著。


    “好好保重,來年再來看你。”


    給幾人上過香後,陸宇離開後山。


    待他有過,關訶露出笑容,望著四張笑容璀璨的黑白照片出神。


    “你們四個老家夥,如今倒是有福氣,那可是如今大名鼎鼎的殺神,龍國的支柱,給你們親自上香,也不怕墳墓裂開,哈哈哈……”


    笑著笑著便哭了,原來屠神小隊不僅能屠神,還能出神,可惜他們再也看不到了。


    陸宇來到方家的時候,方媽依舊包了餃子,哪怕整個淮南蕭瑟無比,這裏也猶如黑暗中一亮暖燈,驅散黑暗。


    方爸方媽不喜歡皇城,堅持迴到淮南,方向陽和陸宇也沒有辦法,隻能依照兩位老人的。


    方向陽從表麵上看依舊是那個陽光開朗大男孩,或許是為了不讓身邊人擔心,將悲傷都隱藏起來了。


    “這不是傳說中的殺神嗎?登門連點水果都不舍得買,都窮到這種地步了?”


    陸宇聽到這話,一拳將開口之人捶到沙發上,“好好地一個人,為什麽要長一張嘴?”


    方向陽疼的呲牙咧嘴,但臉上卻帶著誇張的笑容,“殺神的一擊果然恐怖如斯,可我也不是無名小卒,果然總有刁民想害朕。”


    “朕的史官在哪裏?還不快將剛剛的一幕載入史冊!”


    陸宇:“……”簡直有病,而且病的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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