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唯一的,放在心裏的亮色。


    “你在想什麽?”


    唐棠突然出聲,看著遲寧北道,“一句話不說。”


    a市繁華到如今的程度,夜晚甚至比白天更加絢麗而奢靡。


    在a市,有太多的人,本地人,外地的。


    因此二人盡量往人少的地方走,也避免不了明亮的燈光和其他人。


    他們像其他平凡的情侶一樣,手牽手的走在街道上。


    隻不過二人的顏值太高了,氣質也如此貴氣,引得不少人目光看過來。


    但是兩人都是習慣站在高位的人,自然也不在乎這些目光。


    遲寧北聽到唐棠的問話,輕輕道,“在想我偶爾也是有幸運的時候。”


    他握緊唐棠的手,垂眸對著她笑道,“幸好能遇到唐小姐。”


    唐棠腳步一頓,側臉看他。


    燈光不暗,遲寧北的側臉在夜色中仍舊好看。


    唐棠便道,“有處理不了的事情,可以找我。”


    她牽著遲寧北的手晃了晃,輕笑道,“我的人,隻有我能欺負,知道嗎?”


    遲寧北全然沒有不好意思,聽著唐棠霸道的話,也慢悠悠點頭,聲音帶笑,“那遲某就在此謝謝唐董願意罩著我了。”


    唐棠哼笑一聲,“少裝可憐。”


    微涼的風吹散了那一點兒酒意,二人兜兜轉轉,竟然走到了一處難得人少的後街旁。


    “這是哪兒?”


    唐棠怔住,“還真沒來過。”


    沿街有兩排高大的銀杏樹,此刻深秋,銀杏樹的滿樹葉子金黃,在夜色的微光下,一眼望去如沒有盡頭的金色雲彩。


    “是一個景區的後麵,”遲寧北牽著人走,輕笑道,“那個景區前麵在施工,從正門過來的路封掉了。”


    他看向唐棠道,“你沒發現我們剛剛穿過了一處胡同嗎?”


    唐棠失笑,“我以為你是隨便帶著我走走的。”


    現在看來,這條街距離外麵人來人往的市中心隻有一排胡同隔著,甚至還能聽到外麵隱約的人聲。


    遲寧北牽著她往前走,地上是已經落了一層的銀杏葉,a市幹燥,腳踩上去,那些銀杏葉隻發出了脆脆的響聲。


    遲寧北道,“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有一棵銀杏樹。”


    唐棠看向他,遲寧北的聲音很低,輕輕的好像風一吹就會散掉。


    她沒有打擾,就聽遲寧北說話。


    “那是一棵比現在這些都大都高的銀杏樹,”他帶著唐棠走在這些銀杏葉上,身上苦艾的味道始終縈繞於唐棠鼻翼間。


    “我母親是有點迷信在身上的,”遲寧北拉著唐棠,在一處木椅前停下。


    他脫了外套疊好放上去,示意唐棠坐著,替唐棠隔絕了座椅上的灰塵與冰冷。


    唐棠也沒拒絕,拉著他一起坐下。


    倒是很久沒有如此閑散的時候了。


    她安靜的聽遲寧北對她吐露心懷,沒有拒絕,也沒有發表意見,隻是沉默著,像是足夠理智的看客。


    但看客與表演者此刻是牽著手的。


    遲寧北看著唐棠,笑道,“你聽說過,拜幹娘嗎。”


    “拜幹娘?”


    唐棠抬頭看他,搖搖頭,“什麽意思?”


    遲寧北道,“我母親是有些迷信的,她病的很重,要死了。”


    他此刻再說起去世的母親,已經沒有太多悲傷,麵色沉靜,像是在說一個早已接受的事實。


    很久的時間過去,遲寧北仍舊能記起當初的情景。


    他牽著唐棠的手,看著眼前數棵茂盛的銀杏樹道,“有孩子身體不好,父母會讓孩子拜一些物件做幹娘,想求生靈保佑。”


    “我當初還很小,我母親帶著我拜了家旁邊的那棵銀杏樹做幹娘。”


    唐棠看向遲寧北,半響後道,“你看你現在心眼子多的像篩子,大概這拜的幹娘是成功的。”


    遲寧北失笑,“那我應該拜蓮蓬做幹娘吧。”


    他道,“後來我母親去世,我在遲家過得並不好,每天都是鬥來鬥去,但是身體倒真沒有變差多少。”


    遲寧北自己知道,他最開始的時候會為了一個項目夜夜不休的去通宵,還要提防著那些“手足兄弟”的暗算。


    剛喪母的他年幼又青澀,手段低陋,便吃了不少暗虧。


    就是這樣,他竟然還真的有如今這樣還算康健的身體,也是真的難得。


    他微微垂眸,看著唐棠道,“你知道我幹娘現在擱哪嗎?”


    唐棠看出來,遲寧北其實不傷心了,畢竟他這些年明裏暗裏下手清算了不少遲家人,生離死別見慣了,情感也淡漠許多。


    “在哪?”


    唐棠歪歪頭道,“你現在可是遲家主了,不得把幹娘移在自己的庭院裏?”


    遲寧北微微歎氣,“幹娘在a市國家植物園裏。”


    “?”


    唐棠難得遲疑道,“啊?”


    遲寧北笑起來,看著唐棠道,“我最初在遲家半點權利也沒有,等我再有機會的時候,發現樹已經沒有了。”


    他自然開始尋找起來,畢竟那棵銀杏樹算是他母親給他留下的遺物,也是他在遇到唐棠前唯一快樂時光的見證者。


    他說到這裏也有些好笑,“原來是被人私自賣了,但是幸好賣進的國家植物園,因為年份過久,還被好好保留下來。”


    唐棠看著他,微微歪頭,“以你的能力,應該也不是接不迴來了吧?”


    遲寧北點點頭道,“植物園人多,我找大師看過了,大師說植物園那裏風水好,人氣旺盛,迷信點來看,大概也是對幹娘有好處吧。”


    遲寧北今晚說了這麽多,也是第一次對其他人說這些。


    不是賣慘,他隻是突然的,突然很想和唐棠說這些。


    說這些於他來說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情。


    “國家植物園啊,我還沒去過呢。”


    唐棠起身看著遲寧北道,“你經常去嗎?”


    遲寧北看著站在身前的唐棠,輕輕搖頭,“也沒有經常,大概一兩個月去一次吧。”


    他去,就隻是去看看那棵銀杏樹,看上麵無數的銀杏葉繁盛無比,猶如遮蓋所有陰影的華蓋,將很小的他籠罩其中。


    “我還沒去過。”


    遲寧北眉眼溫柔,他道,“那下次讓我陪你去,好不好?”


    風恰好吹過,無數的銀杏葉落下來,紛紛灑灑,金黃的葉片交織如雨下,落在二人身上,像棲息已久的蝴蝶,不舍得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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