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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毅太子者,孝文三子也,胤氏諱語。容止端重,少為帝愛。甫數歲,讀書一覽輒不忘,帝詔監國,語於處決尤明審,朝廷稱焉,帝手敕褒賜。是以孝文七年封毅王,八年授天策大將軍,以總全國兵事,十三年以毅王用太子。


    十九年,太子廢為毅王,旋即幽囚……


    二十年,上崩,昌王即位,年號武德。


    ——《秋涼野史·安國史·毅太子世家》


    這八個突然出現的洞口將胤之和代嫣然圍在了中間,而這些洞口的上方分別都亮起了一盞燈火。除了胤之先前點亮的那盞閃爍著微紅的火光之外,其餘七盞的燈火皆泛著一種陰森的幽藍之色。這洞口上一紅七藍的八盞燈火和洞口前散落的堆堆骸骨,讓整個密室都充斥著說不上來的陰森與恐怖。


    “胤之,我總覺得這八個奇怪的岔口像是暗含著什麽規律玄機一般。”就在胤之為眼前的突發狀況而感到驚詫莫名之時,趴在他背上的代嫣然卻突然開口說道:“既然這個密道是公孫不仁修建的,他又深諳周易陰陽之道……”


    胤之連忙打斷了她的話,驚問道:“公主你是說這八個岔口所對應的,乃是乾坤震巽、坎離艮兌這八個經卦?”


    “嗯……”代嫣然輕點了一下頜首,柔聲說道:“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其實你可以不用稱唿我公主,你可以喊我……嫣兒。”


    感受著她那近在耳畔的嗬氣如蘭,胤之神情微滯了一下。他連忙側首迴望,雖然沒有看到她的臉頰,但是那白皙脖頸上所蔓延開來的幾抹紅暈卻是看得真切。


    “公主……嫣兒,你有沒有察覺到這個洞口有些奇怪?”胤之在幾個洞口前來迴走了幾遍,他指著其中的一個洞口,對背上的代嫣然說道:“其餘七個洞口都沒有任何特別,唯有這個洞口裏麵有陣陣陰風吹過。”


    代嫣然聞言便朝這個洞口中伸出的手掌,隻感覺一陣微涼的陰風正輕拂在她的柔荑之上,她想了一想,便對胤之說道:“隨風巽,君子以申命行事,這個岔口對應的難不成是巽卦?”


    胤之點了點頭,他又指了指那隔著兩個岔洞的地方,正是亮著火紅色燈盞的洞口。他驚喜的對代嫣然說道:“火同人,君子以類族辨物。這個洞口對應的應該是離卦!”


    代嫣然也是神色一喜,她指了指巽卦和離卦之間的那兩個洞口,說道:“那麽這兩個洞口應該就是離巽之間的乾卦和兌卦,然後乾卦對麵的則是坤卦,坤卦的左右就是震卦與艮卦,最後一個便是坎卦了。”


    代嫣然雖是喜不自禁,可胤之卻是眉頭一皺,他說道:“就算我們知道了這八個洞口對應的卦位,卻也不知道該走哪條路啊。”


    代嫣然黛眉一挑,說道:“乾卦至陽至剛,我們應該走這個乾洞。而且卦辭說‘元亨利貞’,隻要堅持下去,裏麵肯定有出去的道路。”


    胤之搖了搖頭,他指著乾門洞口的那堆骸骨對代嫣然說道:“你看乾洞的門口堆積了那麽多具骸骨,怕是這個乾洞裏麵定然危機重重。”


    “乾卦雖是上上之卦,但是裏麵也有兇險呢……”代嫣然柔聲說道:“我記得乾卦第六爻的爻辭就是‘上九,亢龍有悔’,說不定他們就是因為誤入了乾卦的險境才導致橫禍的。而且其他七個洞口的骸骨都比這裏要多得多,就證明乾洞的危險性要小上許多。”


    胤之想了一想,便同意了代嫣然的計劃。反正呆在原地也隻有等死,倒不如選擇一個洞口走進去,說不定還會有一線生機。他叫代嫣然拿起乾洞門口的那盞紅色燈盞,便朝著乾洞的深處走了進去。


    在鑿刻粗糙的石洞中走了大約兩三百步的樣子,眼前突然出現了鋪著石磚的甬道,而甬道兩旁的牆壁也如同之前的密道一樣,嵌著一盞盞的壁燈。當代嫣然點燃了第一盞壁燈之後,後麵的壁燈也隨之亮了起來,這裏的機關設置就如同先前的密道一樣。隻是這個甬道的石壁卻不像密道牆壁的那般光滑。藉著壁盞明亮的光線,胤之看到了石壁上雕刻著許多圖案詭異的浮雕。


    代嫣然看著那些怪異的浮雕,對胤之說道:“這浮雕所雕刻的內容是楚國占卜師日常拜祭的祥獸,而公孫不仁正是楚國人。看來這整個密道就如我們所猜測的那樣,的確是公孫不仁設計建造的。”


    胤之點了點頭,當年毅王從雁載軒裏麵突然消失,八成就是通過這個密道逃走的。胤之背著代嫣然正準備繼續往前走,代嫣然卻突然叫住了他:“胤之,你看前麵的石壁上好像有什麽東西。”


    胤之抬眼望去,隻見前麵幾步遠的牆壁上布滿了一道道黑色的汙漬,就像是被人用墨汁潑上去的一樣。待他走過去仔細一看,發現那一道道汙漬中竟然微微透著黑紅的顏色,他說道:“這些應該都是血跡,隻是在這甬道之中沒有風雨的衝刷,長年累月之後,血跡便幹涸在牆上變成了黑色。”


    胤之又抬頭望了望甬道的頂部,隻見那裏赫然懸掛著五把一尺半長的鋼弩,那銳利的箭矢並沒有因年久而鏽蝕,依然冒著令人膽寒的光芒。他心中一驚,想來這應該甬道中布置的殺人機關了。隻是這鋼弩與血跡都在這裏,但是屍體卻在哪裏呢?


    代嫣然也注意到了這些情況,她想了一想便對胤之說道:“你還記不記得甬道洞口的那些骸骨,他們應該就是中了這甬道中的機關而身死的人,隻是不知道因為什麽緣故而出現在了洞口,難道這個甬道裏有鬼怪守護其中?”


    胤之搖了搖頭,若是公孫不仁真能招來什麽鬼怪的話,那當年他為什麽不招幾個鬼怪去幫助毅王登基呢?他對代嫣然說道:“嫣兒,你幫我看看石壁上的燈盞有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說罷,他便走到石壁的燈盞下麵踮起了腳尖,用力托了托背後的代嫣然。代嫣然看著那盞壁燈,對胤之說道:“這個壁盞向著甬道深處的方向有被熏黑的痕跡……胤之,難道這個甬道曾經傾斜過?”


    胤之點了點頭,既然壁盞的內側有被熏黑的痕跡,那就說明這個壁盞曾經被傾斜過。而且這個甬道地麵平坦又沒有風吹過……


    想到這裏,胤之便對代嫣然說道:“這些屍骨之所以會被移位,並不是什麽鬼怪搬運的,而是這個甬道自己搬運的。我想我們之前突然從密道轉入八岔口,就是因為觸發了什麽機關。這麽說來,整個雁載軒的地下建造,應該就是一個大型機關,而我們就在這個大型機關之內!”


    說到這兒,胤之和代嫣然的臉上都閃出了一絲焦急之色。身處在這個神秘不定的環境中,眼前的所有景象都是不確定的,他們不知道機關會在什麽時候再次觸發,更不知道若是機關觸發之後,他們又會被帶到哪裏。


    “我們必須要加快腳步了!”說罷,胤之背著代嫣然便跳過了那個浸染著血跡的地方,向甬道的深處走去。好在每到了一個鋼弩機關之處,都會有幹涸的血跡給他們提示。在不知道跳過了多少個機關之後,他們終於走出了甬道,來到了一個方室門口。


    這個方室要比雁載軒的暗房大上至少十倍由於,裏麵的擺設就如同平日的臥室一般,桌椅板凳一應俱全,甚至在右側還有屏風遮擋,想必那背後就是床榻了。胤之草草的掃了一眼方室之後,就把目光投向了左側的那個石門。看著從石門縫中溢出的點點白光,胤之喜不自禁,那不正是太陽的光線嗎?


    終於找到出去的路了,可是等不及胤之把這個發現告訴代嫣然,卻聽背上的代嫣然驚唿一聲道:“這個方室的穹頂怎麽會有一個女人的刻像?!”


    代嫣然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驚呆了,她望著穹頂上那個栩栩如生的美人浮刻,不知道是在驚歎雕刻本身的精致,還是在驚歎那個女人的美麗。


    “想必這應該是毅王殿下的王妃吧,真的好美啊……”女人總是會被美麗的事物吸引,代嫣然也不能免俗,她輕輕誦讀起那刻像旁邊的一首題詩:


    宴罷章台高鎖


    酒醒雲袖低垂


    昨秋梧桐葉落


    帳暖心印相隨


    “帳暖心印相隨……”讀到這兒,代嫣然的臉色有些羞紅,她自顧自的說道:“這個毅王雖然很有才氣,但是他怎能把和王妃的閨房之樂,堂而皇之的給寫出來呢?”


    “這你就不知道了,我聽人說毅王爺生的英偉不凡,是一個自命風流的倜儻之人。但是毅王爺從太子的尊位被廢為王,一直沒有成親,你所看到的這個女人應該不是他的王妃。”


    因為正背負著代嫣然向石門走去,胤之無法抬頭去看穹頂上的壁刻。但是光從代嫣然的描述之中,他就知道那個壁刻上的女人自是極美的。


    代嫣然哦了一聲,有點自慚形穢的對胤之說道:“其實你應該看一看的,這個女人是我平生所見最為美麗的女人了。我想,如果說她的美麗是天下第一的話也並不為過……”


    “嫣兒,難道她比你都要美麗?”


    胤之漫不經心的問道,此時他又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他從未覺得這天底下的任何一人會比自己的母親還要漂亮。想到這兒,胤之也走到了石門之前,他把代嫣然輕輕的放在地下,便抬起頭看了一眼穹頂上的那幅壁刻。


    “我沒有騙你吧?”見胤之目不轉睛的盯著那穹頂上的壁刻,代嫣然仰起螓首輕笑了一下。但是胤之卻並沒有迴答她的話,隻是呆滯的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喂……”


    等了良久之後,代嫣然輕輕拽了拽胤之的衣角,可是胤之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代嫣然不禁有些神色黯然,心裏麵也滋生了些許後悔,想他應該是被那壁刻上女子的美麗迷住了吧?可是自己為什麽要讓他看呢?他會不會在看過那個美人之後就看不上自己呢?


    代嫣然想到這兒,心中猛然的一沉,此時她又望了望自己那毫無知覺的雙腿,下意識的拉了拉自己的裙擺,也許多少能遮住一些吧……


    “她的美麗,的確是舉世無雙……”


    不知道過了多久,胤之才緩緩的迴過頭來,他的眼中既有著痛苦又有著甜蜜,既有著思念更有著不解。


    隻見他張了張嘴,沉聲說道:“那個壁刻上的女子就是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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