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寧不斷催促易雲齋離開,但是他好像完全沒聽見,反而更加急促的道:“你剛才說我可以驗明正身的,我想驗身行嗎?”


    “不行!”


    左振玉當然不肯,他才剛被撲倒在地,因此坐在地上連連後退,顫抖惶恐的聲音顯露出他的驚慌。


    他怎麽樣也不敢相信這世上會有這樣的人,竟想驗明他的男兒身。


    左振玉一緊張之下,喉嚨一陣幹澀,忍不住的咳出聲,越咳越厲害,連氣都喘不上來。


    “少爺,我求求你出來吧!”西寧再也顧不得自己是否會被傳染,踏進屋內大減。那怪病表少爺一身肺癆似的咳法,人見人怕、鬼見鬼愁,他急忙就要拉著易雲齋出去。


    易雲齋擺脫他的手,趁著左振玉劇咳無暇顧及自個兒的時候,直接將手伸入他的褲底驗身。


    西寧發出慘叫。


    這人病得這般奇怪,少爺竟還敢摸他的身子,而且還摸他那裏,不知會不會被傳染到怪病哪?


    左振玉身體一僵,他飛快抓住易雲齋的手,急忙從自己的褲子裏抽出來,蒼白的雙唇變得更白,翻過身子,壓住自己的胸口繼續咳嗽。


    隻是他一邊咳,眼淚卻滴到地上,被泥地給吸收。


    易雲齋呆呆的望著自己的手,剛才探入他褲底的撫摸,已經證明眼前這人是男兒身。


    “少爺,快去洗手!快、快!可別被他傳染了怪病。”西寧著急的拉著易雲齋往外走。


    西寧頗識大體,因此在左振玉麵前還不敢把“傳染怪病”這幾個字掛在嘴邊,但是剛才見了自家少爺的作法,他一時著急,再也顧不得說場麵話,脫口就說出自己內心的憂慮。


    縱然說得難聽,卻也是事實。


    左振玉縮住身子,一手摸著床沿,另外一手將自己環住,好像在抵禦易雲齋帶給他的傷害。


    他靠著小床,幽幽飲泣,哭得幾乎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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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雲齋被著急的西寧給拖出破屋,拉著易雲齋急急迴到西廂房,西寧便要人燒水來洗易雲齋的手。


    “少爺,你……你這是做什麽?他是一個待死之人,你卻拿自己健康的身子跟他搏命!少爺,你縱然思念蘭薰小姐,但是蘭薰小姐就在你的身邊,你卻把一個病男人當成她,你……你……”西寧懊惱的真想罵出口,卻念在他是主子,實在無法罵出來,要不然他早就罵得滿嘴都是粗言粗語了。


    “他的哭聲好像蘭薰她那一晚也是對我這樣哭的。”易雲齋癡癡的道,好像心思都迴到了往事當中。


    “少爺,那一晚你藥性發作,發生什麽事你自己都記不清楚了,哪裏還會記得蘭薰小姐怎樣哭泣,她的哭聲又是怎樣?”西寧見他一臉被鬼迷住的樣子,讓他忍不住對易雲齋吼出聲,完全顧不得自個兒的身分。


    西寧說的有道理!


    那一晚他隻記得自己不斷挺身進入溫暖的身內,其他的就隻剩下模糊的片段記憶。


    “少爺,我求求你!這三年多來你失魂落魄也就罷了,連老爺都看不下去,故意要讓你去執掌家業好使你振作;你雖主管家業,再振家風,但是內心對蘭薰小姐還是無法忘懷,好不容易找到蘭薰小姐,你又不滿足,竟對那個怪病表少爺動手動腳……”頓了一下,西寧不禁氣道:“你……我真不懂少爺你在想什麽?”


    “他真的很像蘭薰,你不覺得嗎?”


    西寧見過蕭蘭薰無數次,甚至可以倒背如流蕭蘭薰愛什麽、喜歡什麽,但是他一點兒也不覺得那個怪病表少爺像蕭蘭薰。


    西寧搖搖頭,“少爺,他們完全不像!一個是男,一個是女,再說那人的聲音也不像蘭薰小姐,我不知道少爺為什麽會說他們相像,他的聲音縱然偏柔了些,還是男子的聲音,蘭薰小姐的聲音是一般女子的聲音。”


    西寧說得有條有理,易雲齋不禁困惑的扶住頭,他現在迴想起剛才自己的所作所為,才發現那豈是一個怪字可以形容。


    哪有人初見麵,就要見他人的病處,還要驗明一個男子的正身?現在仔細想想,左振玉的聲音是男音,的確不像蕭蘭薰的聲音。


    一陣迷惘湧上心頭,他無法解釋自己剛才的作為。


    “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剛才一直認為他是蘭薰,現在想想,他根本就不可能是,我是在做什麽啊?”


    西寧見易雲齋說話終於正常了,欣慰的點點頭。


    看來少爺終於迴複正常了!


    “少爺,你剛才就是一臉被鬼迷住的表情,完全不像以前的樣子。該不會是那怪病表少爺住的那間屋子不太幹淨,少爺你一走進去,就被鬼給迷了吧?我看以後我們別再到那地方去比較好。”


    易雲齋心不在焉的點頭,西寧喚來下人,把洗過的水給捧出去,再將易雲齋的手用絲巾擦幹。


    門外傳來幾聲輕響。


    “雲齋,你在嗎?”


    輕柔的嗲音在門外小聲輕喚,這聲音比那怪病表少爺的男聲更像往日蕭蘭薰的聲音,真不知他家少爺怎會誤認。


    西寧笑道:“蘭薰小姐來了,我去開門。”


    蕭紅兒進門,便走到易雲齋的身前,雙手環在背後,不好意思的小聲道歉。


    “雲齋,對不起,我剛才實在太壞了,你責備我都是應當的。我不該對親表哥那麽壞,隻是我剛才好害怕他把怪病傳染給你,所以才那麽大聲斥責他,你不要怪我好嗎?對不起、對不起……”


    見她一直說著對不起,易雲齋展露笑容。


    “傻瓜,是我對你太兇了,你剛才在房間裏哭了?”


    蕭紅兒眼眶泛紅,好像才剛哭過,她將頭蹭在易雲齋的懷裏,“你剛才真的對我好兇,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易雲齋輕撫她的發絲,心想蕭蘭薰就在他的身邊,他怎麽會誤認一個抱病將亡的怪男人為蕭蘭薰,自己實在太不應該了。


    也許是這個愧疚,讓他對蕭紅兒更加溫柔。


    “為了陪罪,我這幾日帶你到府城裏玩好嗎?一天就可來迴,聽說府城這幾天要拜城隍,非常熱鬧,我們一起去吧?”


    蕭紅兒開心的說:“好,謝謝雲齋。”


    她比往日臉上總帶著輕愁的蕭蘭薰更加的快樂,一見到他,總是會露出最美的微笑,因為她即將成為他的妻子,再也沒有任何可煩惱的事,所以也沒有必要輕愁。易雲齋為蕭蘭薰的轉變找到一個頗為合理的解釋。


    易雲齋環住她的身子,目光緊盯著蕭紅兒美豔的臉龐。


    三年多前,他不知道蕭蘭薰為何煩惱,但是他總希望她能展露笑顏,將心事全都放下,但為何他現在如願以償,兩人的大婚之日又將來到,一切都是喜氣洋洋,他心裏深處的某一塊地方卻覺得落寞,比沒見到蕭蘭薰之前還要寂寞?


    “蘭薰,我愛你,這一生一世再也不會放開你。”他這些話從未變過,他知道蕭蘭薰心裏也是這樣想的。


    蕭紅兒臉上露出羞澀的笑顏,獻上唇,讓易雲齋放肆的親吻自己。


    一吻過後,她急促的唿吸,軟倒在易雲齋的懷中,這是易雲齋在蕭家住了這麽多日,第一次親吻她,令她目眩神迷。


    “我罵你、責備你,都是為你好。蘭薰,我希望你別趾高氣揚不把他人看在眼裏,你跟我說對不起,我很高興,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對你的表哥說聲對不起。”


    蕭紅兒身體微僵,繼而露出美豔的微笑應允他。


    “好,隻要雲齋要我這麽做,那我就去做。”她在心裏暗忖:我才不可能去向他道歉!


    易雲齋撫摸著她紅腫的雙唇,點頭嘉許她,“好,你是我的乖蘭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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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城每七年都有一次祭拜城隍爺的活動,是這裏的一大盛事,各種五花八門的雜耍及小販攤子,令人目不暇給。


    蕭紅兒剛看了一個雜耍,開心得直拍手,蕭花兒也在一旁看著,但蕭紅兒依偎著英俊非凡的易雲齋,而她卻被府裏的婢女扶著,令她嫉妒不已的以人群擁擠為由,擠在易雲齋的另一邊,也學蕭紅兒偎著他。


    易雲齋不以為意,還以為是人多擠著她,體貼的對她說:“花兒,你那邊人太擠了,我先帶你出來,以免你被擠傷了。”


    蕭紅兒一聽,臉色一變,蕭花兒示威似的朝她一笑,仿佛在說她也沒啥了不起。


    蕭紅兒立刻挽住易雲齋的手,叫道:“雲齋,我的腳被人踏著了,好痛啊!”


    聽她叫痛,易雲齋也顧不得蕭花兒,趕緊抱起蕭紅兒,並吩咐西寧,“你將花兒小姐帶出去,我先看蘭薰的腳怎樣了。”


    蕭花兒氣得直發抖,她一看也知蕭紅兒在作假,因為蕭紅兒在易雲齋的懷抱裏正對她露出刺眼的微笑,仿彿在宣告勝利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她蕭紅兒。


    易雲齋抱著蕭紅兒出來,坐在人少處,替她脫下繡鞋揉腳;他貴為首富之子,肯對她這麽溫柔體貼,讓蕭紅兒更加喜上心頭。


    “好痛啊!剛才踩我的人好壞。”她撒嬌的說。


    易雲齋笑道:“人多就腳多,地方小,隻好踩著你了。沒關係,我叫人去買個數藥,貼一會兒,你就不會痛了。”


    西寧也扶著蕭花兒到他們身邊坐下,望著離這兩三步就有一家藥鋪,他自告奮勇說:“我過去買,小姐、少爺,稍等我一會兒。”


    西寧前腳才剛走,易雲齋忽然像想起什麽,吩咐別的仆役照顧她們兩人,便往那家藥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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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寧正要掏出銀子付帳,易雲齋已走進店中。


    “店家,可有止咳的藥粉?”


    “少爺,你買止咳藥幹什麽?你沒咳嗽啊!”西寧正覺得怪異,這蕭府中又沒人咳嗽,唯一咳嗽的人隻有……隻有……


    咦?莫非少爺要買止咳藥給那怪病表少爺?


    “這位公子,止咳藥分有痰及無痰兩種,不知公子要買哪一種?”店家詳細問。


    易雲齋也不知左振玉是什麽病狀,便道:“都給我帶上一份,上麵注明即可,給我最好的藥材,銀兩高些也無妨。”


    買完了專治咳嗽的藥粉,西寧忍不住嘀咕,“少爺,有藥難治無命之人,你這是何必呢?”


    易雲齋不悅的說:“你沒見他咳得這般嚴重?難不成你一點惻隱之心都沒有嗎?要人死,也沒必要這麽痛苦而死吧?”


    見他說的話重了些,西寧不敢再迴嘴。


    真不知道少爺是怎麽搞的,隻要一提到那怪病表少爺,他的脾氣就上來,連在蘭薰小姐麵前也是如此,真是太奇怪了!西寧困惑的想。


    主仆兩人一迴來,便見到蕭紅兒跟蕭花兒兩個好像在吵架,蕭紅兒眼淚都快流出來的撲進易雲齋的懷裏。


    “姐姐罵我!雲齋。”


    蕭花兒咬牙氣道:“是她罵我!”


    易雲齋不知她們為何吵架,隻能做和事佬的說:“別吵了,我看也晚了,我們迴去,早些休息吧。”


    其實時間還很早,就算現在趕迴家去,恐怕不到黃昏就到家,隻是兩姐妹這一吵架,玩興已少了一半,加上易雲齋買了藥之後,似乎也不想多逗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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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一行人迴到蕭宅,一送蕭紅兒進房,易雲齋便問西寧:“那兩包止咳藥,你有帶在身上嗎?”


    西寧不甘不願的道:“帶了。”


    “跟我到表少爺那裏去,把止咳藥給他。”


    見過易雲齋上次的異狀,西寧怎麽也不肯讓他再去那種鬼地方。


    “少爺,你上次到那裏時,就已經怪裏怪氣,迴來後,我勸你不要再過去,你不是應好,怎麽又要過去?若真的要過去,請仆役送去就好了!少爺,我求你別過去,那地方詭異得緊。”


    “我上次對他很失禮,理應登門陪罪,不是嗎?”


    西寧真想吼出為什麽一定要登門陪罪?


    少爺可是萬金之軀,那怪病表少爺孤苦無依,又患了那種奇怪的怪病,怪病表少爺的命賤,怎能與少爺的貴命相提並論?


    “少爺,你沒聽到他的病會傳染嗎?要不然我們在門口跟他說話道歉後,立刻就迴房休息好嗎?”


    不敢違逆易雲齋的心意,西寧隻好提出折衷之道。


    “好吧,若你覺得這樣才會安心,那就這樣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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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寧不情願的帶路,到了破屋門口,他敲了幾下門,喚道:“表少爺在嗎?”


    左振玉將門開了一個縫,並不把門打開,這也正合西寧的心意,他們本來就不要進去屋內。


    他將止咳藥遞到左振玉的手中,動作雖然恭敬,卻十分小心的不讓自己的手跟他的手相觸,以免被傳染。


    “表少爺,上次我家少爺對你有些失禮,心裏掛意不去,因此買了止咳藥,特地來此致歉,希望你能接受。”


    兩包藥粉沉甸甸的置在掌中,左振玉心中有些感動,他小聲的道:“謝謝你家少爺,我收下了。”


    “那我們離開了。”


    易雲齋站在西寧的身後,左振玉的目光凝視著他,好像情不自禁的開口道:“不知你們渴了嗎?要不要喝茶?”


    一說出口,他就滿麵羞赧,想也知道易雲齋不可能在這裏喝茶,別人都避他唯恐不及,他怎肯留下來喝茶?自己的盛意邀請,隻是自取其辱而已。


    西寧正待迴絕,易雲齋卻出聲道:“那麽勞煩你了,我也正好渴了。”


    “少爺……”西寧氣得跺腳,這怪病表少爺不識相的邀請也就罷了,少爺竟又像當日被鬼迷住一樣的應答,甚至還推開門步入室內。


    左振玉端來兩杯茶,西寧喝了一口就想吐出來,想不到少爺還一口喝下,仿佛那茶有多好一樣,易家比這更好的好茶成幹上百,少爺還不愛喝,怎會到了這裏竟變了性,愛喝這種爛茶?


    隻有“被鬼迷了”這一句話可以形容現在的少爺之外,西寧不知道少爺為何會變成這樣。


    左振玉也知自己的茶是下等貨,他羞怯的說:“易少爺一定喝慣好茶,我前些年出外,將娘親遺留給我的餘銀用了不少,現下又得了怪病,花了不少銀子,因此……因此……”他說明自己阮囊羞澀,喝不起好茶。


    易雲齋則詢問道:“我們這次見麵已經是第三次,我還未問過你的名字。”


    左振玉有些緊張的看著他,“我姓左,名振玉。易少爺來提親,是地方的盛事,我早已聽聞易少爺的姓名跟模樣,所以當日在花園裏才會知曉貴客就是易少爺。”


    兩人又安靜了一會兒,西寧恨不得趕快離開此處,又想到剛才自己喝了茶,不知有沒有被傳染;自己笨已喝一口,少爺卻是喝了一杯,迴去廂房後,得趕快催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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