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然在迴主宅的路上,接到明皓的電話,約他當晚去會所聚聚。


    這大約是三個星期以來,明皓第一次主動聯係他。


    裴意然沒有質問他前陣子情緒波動的原因,就像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隻是告訴他,自己晚上沒有空,準備迴主宅與南希攤牌。


    “……我本打算過段時間,再與南希攤牌,但是司韶比較在乎這件事,我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負擔,反正也該解決了。”


    明皓從床上一下子翻身坐起,“然子,你……”


    他也是顧鳳斕計劃的參與者,聽裴意然的語氣,似乎識破了他們的計劃,不免有些緊張。


    “我找陳天聊過了,陳天什麽都告訴我了,包括我曾經與他交易的事情。”


    自從他們在魚療中心碰到鄭潔陳天他們起,裴意然就查上他們。


    這次爆發了李春曉事件,更加深了裴意然的懷疑。


    童司韶在為李春曉官司奔走的時候,裴意然也沒閑著,陳天遭遇到這麽大的打擊,精神處於崩潰邊緣,隨便施個壓,他便向裴意然全部招供了。


    “然子,我……”


    “別解釋了,我媽我還能不知道,隻有她不想幹的事,沒有她幹不成的事。”


    誰對他好,誰有惡意,他還不至於分不出來。


    裴意然猜測,他身邊的人,之所以同意他媽的建議,除了他媽媽的手段好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們打心眼裏也認為,童司韶是一個隱患,留在他身邊對他是弊大於利。


    有些話不用點明,有些事需要做綜合考慮。


    說破了,以後他們與童司韶更不好相處了。


    明皓卻又緊張了,這麽說來,裴意然應該也查到,誰才是害死顧鳳斕的幕後主使。


    顧老爺子還在,他不會準允任何人動顧家的。


    盡管裴意然在商界混到龍頭老大的地位,但也不能與白道硬碰硬。


    天朝可不比那個資本橫行,資本控國的米國,在天朝,光靠資本是行不通的。


    “然子,現在不是時候,你不要衝動。”


    裴意然笑道,“你怕什麽?怕我亂來?”


    明皓不敢迴答,以裴意然的性格,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這也是顧鳳斕所不願看到的。


    “顧家,還不值得我搭上我自己。”裴意然冷冷說道。


    裴意然垂眉看向自己的雙手,童司韶說過,她想愛他一輩子,他不能弄髒他的手。


    明皓聽他這樣說,剛剛舒了一口氣,那邊又傳來他的聲音,“皓子,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希望我老的時候,我們還能一起賽車?”


    明皓突然哽咽了,“然子……”


    “如果你還不知道這件事,那就是我的錯。”


    日沉西山,華燈初上,上山的道路寧靜幽遠。


    快速行駛中,兩旁的樹木飛快閃過車窗,半山腰上,裴宅兩個字在星空下,閃閃發光。


    他要對得起這閃閃發光的兩個字。


    他要愛護童司韶,讓她餘生都幸福安康。


    他要他的朋友們,跟他一起前程似錦。


    他要把顧海繩之以法,以慰亡母在天之靈。


    到時,她便知道,自己的兒子,即使沒有按她的遺願從事,也能讓她引以為豪。


    進了前廳,南希正坐在沙發上與劉伯談笑風生。


    見他進來了,兩人都走了過來。


    劉伯接過裴意然脫下來的外套,“少爺,可以開飯了。”


    “等等。”


    裴意然看了南希一眼,“跟我來。”他徑直往樓上走去。


    南希看了劉伯一眼,剛剛與她相談甚歡的劉伯,低著頭,整理著裴意然的外套,仿佛沒看到她救助的眼神。


    她隻得不聲不響,也上了樓。


    兩人進了書房,在沙發上麵對麵坐下。


    南希將茶幾上的一盤點心,往裴意然方向推了推,“然子,這麽晚了,你肚子餓了吧,先吃點點心,我們再談,反正我也跑不掉,是不是?”


    她強裝笑意的雙眼,閃過一絲淒楚。


    裴意然微微一恍神。


    不得不說,這大半年來,南希對他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


    顧鳳斕剛剛去世的那段時間,她幾乎無時無刻都陪在他身邊。


    現在想來,那時,她對他的安慰,都在進行一種心理暗示,都屬於催眠的手段。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從中得到了撫慰。


    如果沒有南希,失去母親,同時又失去童司韶的日子,會難熬得多。


    此刻,有些話卡在嗓子眼,難以出口。


    他垂眉看向擺成兩溜的點心盤,有千層榴蓮蛋糕,有抹茶慕斯蛋糕,還有蜂蜜香草蛋糕。


    南希推過來的就是那款蜂蜜香草蛋糕。


    童司韶很愛吃這款蛋糕,喜歡在喝下午茶的日子,搭配著奶茶食用。


    裴意然便吩咐劉伯常備一些。


    裴意然自己是不吃的,蜂蜜是他的過敏源,單獨食用蜂蜜不一定過敏,但蜜製品食用不當,會引起嚴重腹瀉,甚至休克。


    童麗穎第一次背叛他的時候,就是在他準備與林斌賽車前,故意遞給他一串沫著蜂蜜和孜然的羊肉串。


    後來,童司韶搶去吃了。


    自從童司韶離開以後,這個家裏就不再出現這款蜂蜜香草蛋糕了。


    裴意然用叉子切下一小塊,轉動著叉子,盯著它看。


    南希忙給他衝了一杯咖啡。


    這時劉伯敲門進來,手裏端著一個托盤,托盤裏盛幾個碟子的蛋糕。


    “少爺,我忘了,小尤今天請了病假,書房今天沒整理過,這盤蛋糕是昨天的。”


    劉伯擺好新的蛋糕,將舊的全部收走,包括裴意然麵前那蜂蜜香草蛋糕。


    南希有些訕訕地,“小尤請假了嗎?我沒注意。”


    劉伯微微笑著看她一眼,又意味深長看了裴意然一眼,“那少爺,我出去了,你們好好聊。”


    裴意然無奈地用手揉了揉額角,這劉伯,簡直就是條老狐狸,如果他是個臥底,那自己會寢食難安。


    他再抬頭看向南希時,麵容平靜,目光不帶有任何猶豫,“南希,你不必模仿她,你是你,她是她,我現在認的很清楚。”


    南希低下頭,自從她接到他的通知,說要當麵談一談後,她就知道,他們之間沒有未來了。


    她隻是還抱著僥幸的心理,希望能繼續幹擾他的記憶。


    “你知道,我從小就喜歡你,你媽媽向我提了那個建議,我沒辦法拒絕。那是唯一接近你的方法。我想為自己的愛情,試一試。”


    裴意然抬頭看著南希,她頭低低的,像做錯事的小孩,帶著委屈和惶惑,不知道自己即將麵對什麽樣的命運。


    “我知道,我媽媽的建議很難讓人拒絕。雖然你騙了我,但這件事,不能全怪你。”裴意然說道,“也謝謝你,陪了我這麽久,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南希低著頭,沒有反應,稍過一會兒,大滴大滴的眼淚,落到地毯上。


    裴意然推過一包紙巾,“與你南家合作的項目會繼續進行,我在心理諮詢中心占有的股份,也會悉數轉讓給你,另外,我還會再轉10億給你,感謝你這段時間的陪伴。”


    南希仍然默默哭泣,一言不發。


    “還有什麽條件,你跟劉特助提,隻要可以辦到的,他會盡量辦到。”


    南希抬頭說道,“我能繼續留在在裴氏上班嗎?”


    裴意然一怔,他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有關他們仨的流言蜚語已經夠多了。


    “我的事業剛剛起步,諮詢中心沒什麽人氣,我需要時間積累經驗,也積累人脈,留在裴氏上班是很好的機會。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南希帶著哀懇的表情看著他。


    裴意然沒理由拒絕,當初是他出資鼓勵支持她創業的,現在不能做得那麽絕情。


    公是公,私是私,相信童司韶不會那麽不通情達理。


    “當初你與裴氏簽了五年的合同,你想留,就留吧。”


    裴意然覺得差不多了,起身,準備出去。


    他走到門口時,南希突然在背後叫住他,“然子。”


    裴意然轉過身子。


    南希走到他麵前,“這段時間,你有沒有心動過?哪怕隻有一瞬間?”


    裴意然輕蹙眉頭,顧鳳斕走後,她一直陪在他身邊,怎麽說,也不能一句就抹殺的。


    在某個瞬間,他確實對她心軟了,他甚至做好了與她共度一生的準備。


    南希雙眸盈盈,帶點祈求地問道,“然子,如果是我先到,你會不會愛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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