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南希,童司韶迴房間午休,換好睡衣,習慣地掏出手機查看信息。


    早些時間有一封新郵件進來,是來自渾水摸魚公司的迴複。


    幾天前,童司韶聯係上渾水摸魚做空機構的負責人,對方在仔細詢問過後,要求她把證據掃描成文件電郵到他的郵箱。


    現在,她收到對方的迴複,“證據太少了,希望能出示進一步的數據。”


    童司韶在童氏上班期間發現,兩年前股市大震蕩的時候,童氏的股票之所以沒有受到重挫,是因為有許多海外知名的企業購買它的股票,讓它在熊市中得以堅挺。


    童司韶暗自查了這些企業的來曆,驚訝的發現,這些公司全是皮包公司。


    他們也不是什麽知名企業,而是注冊公司名字的時候,用了與知名企業相似的名字,讓人產生錯覺。


    類似於,有人見方便麵的品牌康師傅很出名,就把自家生產的方便麵注冊為康帥傅。


    童司韶懷疑,童麗穎挪用公司的資金,利用這些空殼公司,購進自家的股票,造成股票虛高的假象,以欺騙董事會和股民。


    童司韶把她所查到的資料,用郵件發給了渾水摸魚。


    然而渾水摸魚竟然要求她出示進一步的數據。


    如果她有那個本事,那她花錢雇他們幹什麽?


    童司韶直接迴複,“我表示了我合作的誠意,現在輪到你們了。如果你們不想合作的話。我希望你們能遵守當初保密的約定,銷毀那些資料。謝謝。”


    這事可能黃了,那她得另找一家做空機構。


    她馬上網搜索,查到另外還有幾家稍有名氣的做空機構,最近勢頭也很盛。


    稍微對他們的來曆實績做過對比以後,記下兩家公司的聯係電話。


    童司韶打算再等渾水摸魚三天的時間,實在談不攏,就找下家了。


    這麽一鬧,情緒波動,沒了睡意。


    她翻身下床,無意識地繞著床鋪走來走去,這是她煩躁時的表現。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身後傳來一聲輕響,通往書房的小門打開了,裴意然走了進來。


    他是來拿文件的。


    窗簾已經放下,照明用的吊燈也已經熄了,留著一盞睡覺用的小暖燈。


    淡橙的燈光下,她的側臉光潔而蒼白,眼神空泛,唇角抿出淺淺的一道溝痕。


    這是她嚴肅時的表情。


    “怎麽了?睡不著?”裴意然快步走了過來,凝神看著童司韶。


    “你們談完了?”她避而不答,眼神飄忽地看向那扇拱門。


    這幢五層樓的別墅,除一樓和頂樓外,每層都配套有主臥、客房、儲物間和會客廳。


    主臥連帶衣帽間和書房。不過,衣帽間和書房相對也是獨立的,關上通往臥室的拱門,還有一扇門可以通到外麵的走廊。


    自裴意然三歲以後,顧鳳斕就讓他搬到三樓單獨居住,她自己則還住在二樓,母子兩人很早就按各自的起居時間,在各自的區域裏,各過各的。


    裴意然與明皓當然是在三樓的書房裏討論事情,離童司韶隻有一壁之隔。


    不過這裏每間房間都進行過隔音處理,隻要關上房門,每間都是一個單獨的世界。


    “還沒有。”裴意然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麽還沒有去午休,在想什麽?”


    “沒什麽。”童司韶聽他的語氣,滿是擔憂,心裏不禁舒服了些,“你是進來休息小會,再接著談?”


    “我拿一下小周早上送來的資料。”周特助早上送來的資料都堆在床頭櫃上,裴意然嘴裏這樣說,卻並沒有移動腳步,略有所思地看著童司韶。


    童司韶大多數時候是沒心沒肺的,碰到天大的事,也會按時用餐,到點就睡。


    她吃完午飯,基本都要小憩半個小時至一個小時,不然人會蔫蔫的,一個下午都沒精神。


    一起用午餐的時候,她的精神狀態還很好,兩人不過分開一個小時,就變成兩種維度。裴意然試探地問道,“南希跟你說了什麽?”


    童司韶垂下眼眸,剛才南希說完那番話,接著征徇她的意見,問她願不願意幫助裴意然治好他的過敏症。


    她問南希,治療的過程是否需要她離開裴意然。


    南希沒有直接迴複,隻說應該適當引導裴意然多接觸人群,多與人交往。


    “愛他,就應該幫助他,不應該為了獨自占有他而讓他繼續病下去。”


    很冠冕堂皇的一番話,卻讓童司韶無從反駁。


    裴意然繼續猜測,“她還是固執地認為,我的過敏症與心理因素有關係,讓你幫我搞好與我媽的關係?”


    他輕聲問道,輕到仿佛隔空傳音,在這幽靜的房間裏,隻響在她的耳邊。


    雖然沒猜中紅心,但能猜到這種程度,他的心已是七竅玲瓏的了。


    或者是因為她,他才這麽用心。


    童司韶的心情莫名好了起來。


    也許是因為被裴意然這樣小心翼翼對待,安全感又迴來的緣故。


    “我隻會越幫越忙,你媽見我不願生孩子,恨不得生啖我肉呢。”童司韶帶著幾分自嘲說道。


    她的聲音帶著淡淡的鼻音,有撒嬌的味道。


    “其實你不了解我媽,我媽若真的討厭你的話,可能就不會讓你進門了。她這個人好麵子,有點口是心非。”裴意然受她影響,嘴角也勾了起來,平時談到他母親時下意識地嚴肅表情褪掉了。


    “難怪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子,原來是有例可循的啊。”童司韶有些開懷。


    裴意然看她眼眉彎彎的,懶得反駁,等她笑夠了,依偎過來,才低聲問道,“剛才究竟為何不開心?”


    “我這個人挺自私的。”童司韶慢慢說道。


    “嗯。還有呢?”他耐心地。


    “其實自從聽你親口說過,除了我,碰不了別人後,我內心一直暗暗竊喜。”她依在他的胸口,手指玩著他襯衫上的第二粒扭扣。


    他會不會覺得她是個自私的變態?她就是一個自私的變態啊。


    裴意然用手輕輕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瓜,“還有呢?”


    “一想到你治好了,好多女人對你趨之若鷸,心裏就不舒服。”她有些發愁地沉思著。


    不希望他治愈以後,對每個女人都一視同仁。


    就算他出於病態才對她特別,那她也希望這種特別能地久天長。


    反正人的一生很短暫,堅持一下,就是一輩子。


    “多慮了。”裴意然忍不住微笑,內心為她的小自私雀躍,究竟是因為在乎,才有獨占心理。他也如是,“我說過,我不過比別人愛幹淨了些,最多有點亞斯伯格症候群,不需要治療。”


    見他自欺欺人,童司韶一時覺得好笑,一時覺得感動,一時又覺得困惑。


    她喔地一聲,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


    “沒其他問題了吧,沒問題,就去午休吧。”他擁著她在床沿坐下,他的本意是想哄她睡下了,再迴書房去。


    她順從躺好以後,“可以了,你先忙活吧。”她闔上雙眼,打算假寐。


    裴意然拿過床頭櫃上的資料,準備起身,不經意迴頭看她一眼。


    她的黑睫輕輕扇了一下,覆在眼皮之下的眼珠微微轉動著。


    他笑意漸濃,傾身下去,細細地啄著她的眼簾,“嗯?睡不著。”


    她撲哧一聲笑了,伸手拿過手機,“我查一下什麽叫亞斯伯格症候群。”


    “……”裴意然無語,伸手將她抱起來,“別胡思亂想了。走吧,跟我到書房去。有件事,我也想聽聽你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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