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天病了,在床上暈暈乎乎睡了不知多久,但睡的並不好。有時候腦子很清醒,耳邊時而傳來女人的哭泣聲,時而有人竊竊私語,時而聽到有人來迴走動的聲音,一片混亂。清醒時,他記得敏兒靠在床上跟他講話,連她說給自己的夢都記得清清楚楚。他記得讓白景拜訪肖宵和清久,請他們來府裏做客。甚至心裏歎道,不知什麽時候能再見到他們。他想起祖父太宗聖皇帝在白雪茫茫的地裏牽著他的手散步,然後俯下身摸著他的臉歎了一聲。他也歎了一聲,醒不了也不想醒。睡下去吧,一直這樣也挺好!才有這樣的念頭,一張女人慘白的臉赫然出現在他麵前,眉目含笑死死的盯著他看。他偏了偏頭,不去看她。誰知,他偏向哪裏女人的臉便出現在哪裏。李洪天隻覺得胸口悶的慌,出不來氣。那女人的臉浮在他臉上,幽靈般的看著他。他奮力抬起手臂,用力打出一拳。


    “啊!”一聲尖叫傳出,李洪天猛的睜開了眼。清久倒在地上,氣鼓囊囊的道:“流年不利!欠了哪個大神的香油錢?明白說出來,本少爺還不至於供不起。”李洪天慢慢抬起半邊身子,道:“清久?”清久“哼”了一聲,給了他個白眼,指著自己的臉道:“長的出彩有錯嗎?誰惹你你找他去呀,跟我發飆?”李洪天看他臉上紅了一片,知道打錯人了,忙道:“對不住,沒事吧?”清久道:“沒事,怎麽可能沒事?這是肉誒!你以為像你一樣被人捅幾劍照樣活蹦亂跳。我可是嬌生慣養大的,哪像你皮糙肉厚!”李洪天坐起來,剛要說話,一個小廝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李洪天這才發現這裏並不是自己的寢殿。


    小廝進來,見李洪天醒了,施了一禮道:“世子。”又對坐在地上的清久道:“少爺,公子要的湯。”清久“嗯”了一聲,道:“讓廚房準備點吃的,有客人,讓他們仔細著點。”小廝答應一聲出去了。


    李洪天打量著房間,問:“清久,這是何處?”清久一下站起來,道:“看看,比湘王府如何?可別委屈了世子。”這房間布置極簡單,一張床,對麵擺著一張小案,旁邊兩個矮凳。左手邊一張長幾,上麵放著一架長琴,長琴旁邊有一疊書卷。除左手邊的牆壁上有一幅氣勢恢宏的壁畫外,屋子裏並沒有多餘的裝飾。李洪天道:“不錯。”


    清久道:“世子好眼力,這屋子叫長生殿,每住一天便增壽一年。世子住了四天,已多了四年的壽命了。”“長生殿?”李洪天道,他從來沒聽過什麽長生殿,道:“是哪裏的殿?”清久神氣活現的道:“員外府的。這是我們公子肖宵的居所—蘆思道!”“員外府?”李洪天道,心想,自己怎麽到員外府來了,莫非還在夢裏?


    清久坐到床上,雙腿一盤,道:“世子,是這麽迴事。王爺和王妃去北邊避暑了,你病著需靜養走不了那麽遠的路,王爺便派侍衛把你送到這裏了。我們這裏雖然粗茶淡飯但山清水秀,保你能吃飽還能玩好。不過我們家地方小,沒地方給你的侍衛住。你就委屈一下,王爺數月就迴來了。也不用惦記我們的情,世交之誼。”李洪天“啊”了一聲,轉念想想,自己病著父王母後怎麽可能把他送到別人家?又迴憶起睡夢中的情形,的確看到影影綽綽許多人。門外安喜、安樂送茶來了。


    清久叫她們進來,接過茶遞給李洪天道:“世子償償。”又對兩個丫頭道:“把人都叫過來,給世子請安。”丫頭去了,不多時,又領進三個小廝來。李洪天還靠在床上,大不自在。清久道:“世子,這兩個姐姐叫安喜安樂,平日負責公子的飲食起居,那個叫安平,負責打掃院子和公子出門;那兩個叫安景、安泰,陪侍我的。你們五個聽好了,這位是湘王世子,要在我們家住一段日子,除了公子和我,對世子也要小心伺候著。”五人迴:“是。”李洪天欠欠身道:“有勞了。”


    下人退去後,李洪天想起來活動活動身子,清久道:“不急,你傷的太重,多躺些日子吧!這床是極好的,辟邪去災降福增壽,是個安樂窩。被子也是極好的,叫驅忘被,可使人忘記塵世煩惱重拾人生樂趣。”李洪天嗬嗬笑了,道:“蘆思道裏有座長生殿,長生殿裏有個安樂窩,安樂窩中有條驅忘被,你家的東西倒挺有來頭。嗯,然後呢?”清久道:“驅忘被上坐著個極樂童子,童子侍奉著公子肖宵。”


    李洪天一愣,再次察覺到清久是真的把肖宵當神仙似的供著。於是道:“聊了這麽久,肖宵公子呢?”清久道:“我娘親姨娘和舅舅舅母去南邊了,公子送送她們,明日就迴來了。”李洪天道:“這麽說,你和我都被丟下了。”清久倒在床上,笑道:“不好嗎?想做什麽做什麽。”李洪天忽然想到古墓,眼神暗淡下來。清久拍拍他的手道:“世子,忘了那些事。”


    李洪天道:“墓室是我打開的,落到這個地步,我心裏不安。”清久道:“有些人死了即便做鬼也是個明白鬼,有些人活著即便高居帝王也是個糊塗的帝王,上不知天譴下不知民怨,不值得!”李洪天道:“清久,我要迴趟城裏。”說著翻身下床。清久坐起身,道:“世子,公子走的時候把員外府的門鎖了,你出不去的。”李洪天道:“無妨,能出去。”清久也跳下床,道:“打個賭,出不去你輸我什麽?”李洪天道:“你要什麽?”清久道:“我想要的太多了,不如你多試幾次,輸一次欠一筆,等我想到了一起還。”李洪天道:“好。”


    剛出臥室,李洪天便站住了,一陣沁人心脾的花香迎麵撲來,嫋嫋的音樂緩緩響起,一輪如火球一般的紅日掛在天邊,原來已是傍晚時分。李洪天聞著花香,品著樂聲,心裏漸漸靜了。清久隨手一揚,一陣翠竹的馨香被風裹挾而至。李洪天站在原地閉著雙眼用力的吸了吸,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


    清久圍著他轉了兩圈,然後隨手一抓,手裏便多了三個果子。他對李洪天道:“世子,看看這是什麽?”李洪天睜開眼,見是三隻綠油油圓滾滾的東西,問:“何物?”清久道:“這個東西叫梭羅果,其樹一千年一開花,一千年一結果。喜陽不喜陰喜鬧不喜靜喜聚不喜散,非是有緣人不得見。”李洪天笑道:“那我何德何能可以見到它?”清久道:“既為世子,自然是有造化的。給。”說著把一個果子遞到他手裏。李洪天拿在手裏,打量半晌道:“可以吃嗎?”清久道:“自然。”李洪天道:“從沒聽說過。”清久道:“償償。”


    李洪天咬了一口,臉上頓時僵住。清久道:“嗷,忘了說了,這果子不吃則罷了,一旦開吃就必須整顆吃掉。”李洪天心想,清久定是在捉弄他,怪就怪自己大意。又想,一個果子,雖說苦是苦了點,還不至於吃不下。於是硬著頭皮塞到嘴裏,一點一點體會著那份嗆人心田的苦澀。誰知,起初隻是嘴裏苦澀,接下來便感覺渾身抽搐,仿佛有人拿刀在他身上一點一點的割他的肉,清晰的可以聽見“嘎吱嘎吱”的聲音。


    他出了一身冷汗,衣服都濕透了。然後眼前便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龐,麵色柔和,目光沉沉,關切的看著他。之後又有一張臉出現了,依然是張白皙的麵龐,棱角分明,目光冷峻,傲慢的看著他。李洪天隱隱覺得這兩張臉龐很像,是一對雙生兄弟嗎?疼痛讓他失去了重心,搖搖欲墜的倒下。一人忙抱住他,在閉上眼的那一刻,李洪天終於看清了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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